对于飞机残骸的拾取与挑选，避难所提供了两条思路。

一个是大家自行前往，捡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回来，避难所的工作人员挑选出需要的等价交换，这样自主性更强。

另一种则是跟着避难所出任务，坐大卡车出门，只收集要求的物品上缴，根据物品重要等级换取物资，这种在回程上车前会有人检查，不是清单上的物品不让带。

顾阅川和宋含山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跟大部队蹭车去看看。

主要是他们虽然有了住处，但以往的经历让他们明白世事无常，所以对于日常用品的搜集都不是很在意，更多是就地取材，利用随处可见的石块木头之类自己加工。

如果不是必需品，他们一般不会放进背包随身带走，毕竟背包太重太大也会影响逃生。

一次性的消耗物也是一样，方便快捷的文明产物会让人由奢入俭难，顾阅川宁愿拿这些东西换更实用的物资，当然，烹饪的调料除外。

两人先是在避难所大门口和众人集合，听这次的带队者顾清念了清单。

清单按照重要的等级优先排序，最重要的自然是放在前面，可顾阅川越听越觉得神奇，本以为跟着避难所的团队，寻找重点的会是发动机、电子设备或机械结构一类。

皮质座椅、厨房设备，甚至是可乐果汁汽水这种东西竟然都排在了前面，令顾阅川不禁想起汪明口中那个似乎有点不着调的管理者贺章文。

看来还是个享乐主义？顾阅川与宋含山对视，两人一点就通。

宋含山倒是无所谓，蹭卡车逛一转，也能对这处被浑河围绕的奇异地域有个大致了解，至于寻找的东西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卡车压碎石子土块，凹凸不平的原始地面抖得车上的人东倒西歪，跟在游乐园坐迪斯科转盘一样，不抓住点什么都得被颠簸出去。

顾阅川发现，管理者手下的这些人除了必要通知和招呼人上下车，其他时候基本不和住在避难所里的普通人主动说话和联络。

倒也不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怎么说呢，顾阅川觉得对方有一种大家不是一路人的感觉。

这就奇怪了，既然心理上难以亲近，那为什么还要将人集聚在一起，不要任何回报的提供免费住所？

他的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什么食人魔、林中小屋，隐藏在黑暗下的各种恐怖阴谋，顾阅川敲敲脑袋，赶走不切实际的幻想。

“怎么了？”宋含山看向爱人。

顾阅川看了一圈周围，将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悄悄说给宋含山听。

“应该不至于。”宋含山听完笑了一下。

这路上动物不少，植被里还有能够食用的品种，暂时饿不死人，哪里就到了要吃人的地步，众人在避难所里看起来也十分正常，并没有隐藏恐惧或被威胁的样子。

“你很喜欢看恐怖片？”宋含山换了个姿势搂着顾阅川，不让卡车坚硬膈肉的铁板撞到爱人。

顾阅川摸摸后脑勺：“以前无聊的时候会看，但都是偏血腥的，气氛恐怖的那种一个人不敢看。”

宋含山笑出声：“电影我不怎么看，但恐怖小说倒是看了不少，这种没什么画面，你要是喜欢以后讲给你听？”

顾阅川想了想，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白天可以讲，晚上不行，我怕睡不着。”

宋含山真想低头亲一口可爱的爱人，手指捻起对方的发丝，眼里万分温柔：“好，我抱着你讲就不怕了。”

顾阅川闻言轻轻给他一拳。

每辆卡车都有各自负责的不同区域，车子开到一处地方停下，众人下来后听顾清再次念了一遍清单，定下三小时后听哨声集合的要求，便四散开来。

顾阅川跟着宋含山走进树林，巨大的机体坠落，远远看去宛如地标，十分好找。

他们来到一处民航客机坠毁的区域，这里埋葬着半个机身，包括驾驶舱和前半个客舱，客舱下面还有半截货舱，里边的大部分物品都被焰火烧焦毁，露着铝合金和钛合金的残留框架。

他们攀爬着进去斜倒的机舱内，经过一天的灼烧，焰火已经散去，商务舱里非常幸运的还有一个没被烧毁的按摩座椅，两人没有动手，而是转头又看向别处。

饮料零食一般在服务舱中，他们踩着支点翻找了片刻，并没有找到食物，这些呈装的本就是纸质和塑料偏多，很容易被火焰吞噬。

倒是在货舱里还留有几个没有烧掉的行李箱，两人沿着钢筋下滑，进入逼仄的空间。

摇摇欲坠的承压板发出危险的刺耳声，宋含山停止前进，让顾阅川先出去，等自己将行李抛向地面。

两人分头，顾阅川回到地面，刚好碰到一个寻来的男人，对方看了眼他和飞机上的人，没有多话扭头就走，毕竟这附近的坠机不少，没必要跟人抢。

三个完整的和两个烧了大半的行李箱被扔到地上，破烂的箱子摊开，烧毁的碎布散了一地，顾阅川抬头，见宋含山又回去讲座椅拆了下来一并抗回地面。

见爱人安然回来，顾阅川开始蹲在地上翻那两个烂箱子，除了破布，里边还有一些边角料，大概是特产一类的东西，可惜都被烧没了。

两人继续打开还算完整的箱子，里面竟然都是酒，看来这三个箱子应该是同一批人的，这些人还是酒类爱好者，各种不同的品种和牌子，看得人眼花缭乱，这种易燃物品竟然被保存了下来，可惜酒主人是没机会品尝了。

“不错啊，清单上有酒，而且排名很靠前。”顾阅川想了想，在避难所里算是硬通货了。

除了酒，顾阅川还在箱子底下看到一张未寄出的明信片，上面的落款日期让人分神。

那是地震前夕的时间，这飞机？

宋含山也看到上面的文字，他用手指摩擦了一下：“不仅是空间，连时间也产生了变化么？”

这飞机分明是大灾难刚降临时被摧毁的，却在前几天坠落下来，虽然机舱里能够看到骨头残骸，但无人存活，也就无处询问。

顾阅川不愿意深想，就算这里的时空异常，也是现下最好的去处，不然他们又能到哪里去？

“先把东西搬回去吧。”宋含山提议，两人默不作声地回到卡车处，有专人记录，倒是不用怕被人截胡。

时间还多，二人再次离开卡车，遥望另一处坠毁的地标，朝着那个方向进发。

冲天而立的机尾像颗鱼雷炸弹，在接触地面的位置被打开一个口，听着说话声，里边已经有人了。

大概是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两个手持刀刃的男人探出头站在入口，警惕地看向宋含山他们：“这里已经有人了，你们去别处吧。”

宋含山无所谓地点点头，和顾阅川转身离开，一路上碰到有人的都绕开后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一架还算完整的直升机。

上方的主旋翼不翼而飞，机身倒着翻出底部，起落架的位置空空如也，底部一个大洞打开，看起来这里已经被人光顾过了。

顾阅川走上前检查一番，确实没什么东西剩下，不过角落里的白色纸片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伸手够了一下，那是半个手掌大小，已经被烧得只剩一角的记录本，宋含山和他一起连蒙带猜，认出上面写的应该是飞行参数和行程记录，看起来这是一架观光直升机，时间也和刚才客机上的明信片吻合，看来这些飞行器都是那段时间坠落的。

离开直升机残骸，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水流声，他们径直而去，果然来到了浑河岸边。

天空再次恢复平静，对岸一片焦黑，寸草不生。

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大地形成了各种辐射状的裂纹和缝隙，虽然火焰已经熄灭，但烟雾依旧缭绕，对面的光线都比这边暗沉不少。

这是大量尘埃进入大气层，阻挡了阳光，不仅是光，连温度也会跟着下降。

和一河之隔的这里完全是两个世界。

两人静静伫立，焦土那边一片荒凉，不知道还有没有幸运的人类能够发现这里，趟过河流，又是另一片天地。

三个小时过去，宋含山和顾阅川回到卡车上，他们后面几乎没再找到清单上的“奢侈品”，干脆在附近闲逛消磨时间。

上车前，顾阅川的背包被例行公事打开看了一眼，对方倒是没有为难，看过一眼就放行了。

倒是有人不信邪，真的在身上藏了东西，这人也是蠢笨，你要想不被人发现，就藏些不好找的小东西，检查的人又不搜身。

他非塞个小西瓜那样的，衣服根本藏不住，被人一把拽出来，竟然是一整袋混合坚果。

“我的，这是我找到的！”干瘦的男人咆哮着想要伸手抢回来，被随车的顾清推了一把。

“坐了避难所的车，省下时间和体力，你们就必须按照清单找东西，其他一律不许带，我最讨厌不遵守契约的人。”

坚果在清单里，顾清把东西放回车上专门预留的物资位置，“避难所不需要不遵守规则的人，”他指着男人：“你，要么上车，要么滚。”

面对气势如虹的顾清，男人咽了咽口水，环顾一圈，他都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怎么走回去，而且自己还能顺利进入避难所吗？

他不敢赌，只好握紧拳头，忍气吞声地爬回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