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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风骚动湖面,细微水汽扩散开,打在皮肤上感到了热天里难得的凉爽。
姚筝上班照常迟到,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做法,没人会说她:优秀的人总是有着一些特权。
她打着哈欠,推开工作室的门,刚刚踏进了一只脚,却察觉到工作室中反常的安静。
和莫名的冷意。
抬眼看去,那面刚挂上去的锦旗下站了名陌生女子,似乎正在观赏这面墙上的“杰作”,轻声默念上面的字:勾人?
疑惑的语气。
听见门被打开以后,那女子稍稍偏头,目光轻扫过姚筝。
这一眼,就叫姚筝浑身一颤,软了半边身子。
那是一张美得过于权威的脸,姚筝只隔着屏幕看见过,现在忽然落地到现实,出现在她面前,她着实是心惊。
女子面色白得像瓷,水墨点在上面勾画成五官,所有情绪皆被睫毛遮掩不外露,让人遥想起中国古代的山水画。
偏偏脸颊上意外落了个小小的伤疤,像是白瓷上的裂痕。
可惜气质冷厉,却又别有感觉。
是的,Ava集团董事长,唐鸢。
但她怎么会在这里?
姚筝隐隐心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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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湖风掀动咨询室的窗帘。
为了给顾客最佳的体验,咨询室的位置是工作室中最好的,落地的玻璃门,往外看去就是碧绿的湖水。
姚筝在女人对面坐下。隔得近了,才嗅见了淡淡的白檀木香气,是女子身上的香味。
她斟酌着开口:“唐总,我猜您是为了最近网上那件事情来的?”
唐鸢点头,她坐姿笔直,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无形就带给人压力。
姚筝感到有些不适,但面上依旧笑,“说实话,我也很想帮您解决这件事情,但我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恋爱咨询师,能力有限,实在提供不了给您什么实际的帮助……”
这是委婉的拒绝了,她不怎么喜欢和这样傲慢的人接触,也不想缠一大堆麻烦事上身。
唐鸢没对她的话有做出反应,只是将手机屏幕上的东西递给她看:“姚小姐先看这个。”
那是一个短信页面,最上方的备注是“盛雅:周疏余”,也就是昨天网上说的那位退婚了唐鸢的千金。
姚筝心说离谱,以这两人的关系居然还是如此公事公办的备注?
之后才看见那周疏余发给唐鸢的消息:
[我们还是取消联姻吧,我真是受不了妳对我的态度了,每次对我都太冷漠了,感觉不到是在恋爱,反倒像是在对待工作。]
[我也已经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了,也不想耽误了她,就这样吧。]
姚筝挑眉。
她明白了,也终于理解了昨天唐鸢在电视机里说的那句“她选择了爱情”。
原来是那周疏余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但这种私密的事情是她可以知道的吗,难道不会被灭口吗?
她思绪万千里,又听唐鸢语气平静地抛下一颗惊雷,“她的新欢叫‘杨青青’。我想这个名字,姚小姐应该很熟悉。”
听到这名字,姚筝心下一坠。
杨青青她当然熟悉,就在昨天对方还在向她道谢,谢谢自己帮她追上了暗恋的对象。
那要是这么看来,对方暗恋想要追上的对象……岂不就是周疏余?
姚筝手指关节捏紧,咬牙。
靠,被骗了。
恋爱咨询师一条绝对不能碰的红线:帮人插足他人感情。
姚筝爱惜自己的羽毛,入行六年从未干过。但是这次杨青青故意含糊了插足的真相,隐瞒了追求的人的身份,让姚筝以为只是普通追个人而已,摆了她一套。
她勉强维持笑容,指尖在那屏幕上轻点一下,语气压低:“所以……唐总这是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希望她做些什么?
唐鸢想起昨儿奶奶“嘱咐”她的一切:要追回周疏余、要安分守己、要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不能被抓到精神病医院、要努力活下去。
这些,没有一个是她唐鸢在乎的。但她如今唯一还在乎的一个人:是奶奶。
如今老人家的身体一天天差下去,唐鸢不敢再触她霉头。
所以周疏余这人,必须和她结婚,而且越快越好。
思索到此,她看向姚筝,把所有一切总结成一个目标:“两个月的时间,帮我追回她。”
“我昨天已经给出过条件:妳一次咨询费的五倍,只不过妳拒绝了。但妳要认清楚,其实我完全可以让妳身败名裂,和我对着干没有好处。”
姚筝无语,她就说昨天是哪个神经病花五十万买她一次咨询,原来是这位大佬的“安置费”。
不过真是让她意外,她还以为唐鸢要头铁到底,没想到最终还是要回到追人这条路上。
不过也是,这样一个社会里不对爱妥协就是死路一条,这个道理姚筝比谁都懂。
她的指尖摩挲着指腹,轻轻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虽说真的不想掺和这件事情,但眼下她显然没有别的出路了。
好吧,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她认了。
姚筝站起身来,忍着心里的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对唐鸢伸出手,“那就合作愉快了,唐总。”
唐鸢盯着对方。姚筝一双桃花眼天生带有勾人的意味,偏偏她还爱笑,很容易使人心生亲近与好感。
她垂眼看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准备回握。
可指尖触及对方皮肤的一瞬,门口咚一声被推开,阿妍直接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那个……姚姐,外面有人指明道姓要见您。”
“说见不到,就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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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工作室里的气氛都很压抑。大概三四十岁的男子带着一群人坐在大厅里。
姚筝走过去,一看到这人面貌心下就明了了。
前段时间她接了个咨询,为数不多的让她觉得有价值的咨询:帮一个女人,从一段没有意义的感情中走出来,忘记前任。
当时女人给姚筝看过那前任的照片,粗脖颈,宽大脸,显然就是眼前这人。如今怕是对方不甘心想找人复合,结果对方没同意,于是找姚筝来问罪了。
姚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笑问:“您好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看见她那面容与姿态,神色顿时有些不对劲,终于开口:“妳就是姚筝?”
姚筝点头。
男子眼神在她面上游走,“我也不是想来闹事,只不过是来讨个说法,妳把我女朋友给搞没了,不得给我一个解释?”
姚筝眯着眼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在为你口中那个女朋友进行咨询的时候,你们已经分手了,不存在是我‘搞没’的这种说法。”
男子一拍桌子,“放屁!我和她交往七年,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次了,她最终都会回来找我的。但这次好家伙,居然把我拉黑了!妳敢说不是妳从中搞得鬼?!”
姚筝还是笑,“那你想如何?”
男子仿佛就是等这话,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瞟向姚筝,“很好办,女朋友没了,再赔我一个就好。我看妳自己,就很不错啊……”
他说着,手上也不老实,要往姚筝身上伸——
唐鸢等久了,从咨询室出来就看见这一幕,皱眉刚要上前,被一边的阿妍拦下,“唐总,您不用担心,她吃不了亏的。”
迟疑后,唐鸢还是驻足在原地。
另一边,姚筝眯眼,在对方要碰上的一瞬间,直接抬脚,速度极快力气极重,将那手狠狠踩在茶几边缘。
“啊!”
男子发出一声惨叫。
姚筝紧接着抽过茶几一边的水果刀,往他手指指缝间插进去!
没伤到肉,却足够吓人。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男子表情扭曲,对着自己带来的几个人道:“快!快把这女人给我摁住!!”
姚筝眼神冷冷扫过那几个人,“谁今天要是敢碰到我一下,我这刀说不准会落在什么地方。谁想试试,就过来!”
说着脚下力道又重了,男子又惨叫一声。
周围的人被唬住了,都面面相觑,竟没一个人敢上前。
那男的气急,“一个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啊!”
姚筝笑着又用力踩了一脚,“说什么呢,我遵纪守法的公民,可没想要您的命啊。”
那男子的手背已经快被磨出血来,看着触目惊心,能感同身受那种痛意。
“别……别踩……啊!”
“别什么?先生您再大点声。”
“别踩别踩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剧烈的痛意传来,那男子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的手怕是要废了不可!
姚筝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他,漫不经心撩了一下红发,“怎么?现在又不想闹了?”
“不闹了!不闹了!您先拿开脚,先拿开脚!”
姚筝才终于在他惊恐的眼神里拿开了脚。
“还不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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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几人终于慌张离开,姚筝整个人泄力,滩坐在沙发上,细细喘气,她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着,紧绷的弦还没有完全放缓。
又轻轻揉了揉右大腿:那处因为刚刚踩人时用力过猛还在微微的颤。
却在工作室的人都挤过来时收了手,将情绪掩了下去。周围人个个围着她说好话,说幸好有她在,不然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姚筝只是笑着摆手。
人群散开后,唐鸢才走上前,注意到姚筝刚刚踩人的那条腿还有些细微的颤动……
她直白问:“妳很害怕?”
姚筝感到意外,她是这么多年第一个这样问的人,毕竟刚刚那样的场合下,明明是她姚筝占了上风。
随后才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脚上。
……
姚筝无所谓一般笑了一下,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当然害怕,毕竟他们那么一群人,我就一个人。”
她这般模样倒是会让一般人觉得,她其实完全不害怕了。
但显然唐鸢不是正常脑回路的人,她移开视线,竟认真思考片刻,“那男的是严氏集团的人,我估计他过不了多久还会来找妳的麻烦。”
姚筝真的无语,轻轻叹了口气。
心说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水逆,怎么老莫名其妙得罪一些人?
但唐鸢下一瞬就继续说:“不过妳不用害怕,我既然同意了与妳的合作,就会让人保护妳的安全。”
清淡的白檀木香味又飘到姚筝鼻尖,同时传过来的,是唐鸢的话:
“但妳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没做到,我不会再管妳的死活。”
姚筝一愣,是真的诧异了。
她去看对方依旧冷淡的神色,这样让人讨厌的神色出现在这样讨人喜欢的脸上,还是让人极度不爽。
但她好像有点习惯了。
片刻后她笑出声。
故意娇嗔,“那就多谢唐总愿意保护我了。”
她想:原来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