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宁坐在小亭子里默默思考了一会儿，又拿出了降祉的那个福袋。
“可能你还有点用？”
山宁回去的时候，宗门大比接近尾声。
她落座，随口问道：“谁赢了？”
奚安道：“陆妙菱。”
山宁看向他：“你们清风门的内门弟子打不过外门弟子？”
奚安脸上笑意温和，“后生可畏嘛。”
奚安起身，对陆妙菱道：“按照清风门以往的规矩，胜者可以向我讨个赏，当然，不能太过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陆妙菱咬了咬唇，眼神莫名看向了旁边的山宁。
山宁闲坐在椅子上，姿态随意，表情懒散。
仿佛偌大的清风门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入她的眼。
陆妙菱垂眸，而后又抬眼，坚定地看着奚安：“掌门，我想……我想跟着山宁前辈学习。”
她一字一顿，少女声线柔和，传遍整个主峰广场。
奚安略微有些诧异，声音依旧温和：“这个我可决定不了。”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都不自觉转到山宁身上，她坐在掌门旁边，身份神秘，却又强大无比，早已成了不知多少弟子心中暗暗崇拜的目标。
山宁手握拳撑着脸颊，只用手臂关节处支撑在椅子扶手上，闻言，只是用清凌凌的目光看向陆妙菱。
“为什么？”
陆妙菱完全没料到是这种回答，眼神一瞬间有些慌乱，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她无助地看向奚安，希望自己的掌门可以帮忙说点好话，却只能看到对方脸上清浅的笑意。
温柔而又事不关己。
陆妙菱咬唇，紧张道：“前辈，我一直都很崇拜您。我也希望能够领会更高深的功法修成自己的道，希望您能接受我。”
她看起来忐忑而不安，紧紧抓着衣服下摆的手透露出她的紧张，仿佛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被万众瞩目。
山宁看着她，目光中带着点探究。
“好啊。”
她起身，语调平淡道：“以后每日用过午饭可以来我的院子，位置在……”
奚安贴心补充道：“静峰。”
陆妙菱的心情瞬间急转直上，忍不住从心底溢出的激动，她表情兴奋：“好的！前辈！”
裴昭直到回到静峰小院里也没想明白山宁为何会答应。
纵使是赢了宗门大比，但天赋远远称不上可以让山宁另眼相待。而山宁又是一个懒散有点怕麻烦的神，怎么偏偏就同意了？
“姐姐，你很喜欢她吗？”
山宁坐在摇摇椅上，诧异地看了一眼裴昭：“什么？”
裴昭神情与往日没什么差别，却偏偏让人感觉有些不善。
“大比时就见你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而且，姐姐你不是来找人的吗？哪有时间来教导一个清风门小弟子？”
语气中莫名带着点阴沉。
山宁道：“你不是也觉得她有点奇怪吗？”
裴昭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啊？”
“我怀疑她和我要找的人有点关系。”山宁认真解释道：“她身上的灵力雄厚，可能是得了什么机缘。”
“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对她感兴趣？！
裴昭眼中一瞬间划过一抹惊喜。
所以不是那种“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烂俗故事？
他瞬间神清气爽，神采飞扬，刚刚心底产生的不安尽数退散，他脸上扬起个笑。
“那姐姐，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山宁道：“都好。”
裴昭高高兴兴地走进厨房，表情是山宁看不懂的灿烂。
莫名其妙的。
第二日，陆妙菱来的很准时，她有些拘谨地站在院外，设想自己进去后要说些什么。
山宁坐在摇摇椅上，阳光温和而不刺眼，越过迷蒙的春光花树，看到了陆妙菱。
“进来吧。”她起身，声音淡然。
陆妙菱连忙“哦”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跑进院内。
说实话，她是个极为娇俏的女孩子，哪怕穿着统一的制服站在众多弟子间，也能让人一眼看见。
往日遇见时她不知山宁身份，大方而活泼，而此刻她又乖巧而略带着点拘谨，其实是极讨人喜欢的。
只是山宁生来感情偏淡，再加上经年累月里过去结交的那些好友就足以占据自己的心神，故而对陆妙菱并无特殊的观感。
顶多就是因为怀疑她和折微有关系所以多了几分注意。
山宁往常没教过人，但见过折微教人，她回想了一下，对陆妙菱道：“大概演示下你学过的东西吧，我先看一下你的水平。”
折微其实也不会教人。
她做事风风火火，又很暴躁易怒，往往只是看着弟子们练习便会生出一堆火气。
然后就会把练习得最差的弟子揪出来大骂一通。
而其他弟子被骂后心有戚戚焉，不敢说话，只是更加努力练习招式术法，生怕自己也被揪出去。
而那个最差的弟子被骂得没了脸面，晚上便自己偷偷加练，过几日便进步显著。
所以折微一直以为自己很会教人。
山宁有几次路过，每次都能看到半夜还在努力的弟子，冷清如她也难免有些不忍，找上折微劝说她是不是有些太凶了。
毕竟不同人天赋不一样，练不到一个程度也不能强求。
小弟子们也太可怜了。
但是折微穿着火红火红的衣服，张扬明媚，脸上的笑比红衣还要惹眼。
“你这就不懂了吧。”
“修道者苦世家独大久矣，这些第一批拜入宗门的，都是整个洪荒大陆最努力最上进的那一波散修，不惜与世家对立都要进入宗门求学，希望有一天能成神，打破世家独大掌握功法资料的局面。”
“这种修士，你这样骂他，他只会心有不甘而更加努力。”
“而且每次我都会观察好他们是哪一部分练习的不好，对原来的功法稍作改动，晚上再单独叫过来教给他们。”
“这叫因材施教懂不懂啊你个小笨蛋山神。”
“你这种只教一个人的就不要说我这种教了好多人的！我肯定比你有经验的好不好！”
所以后来山宁想，折微其实很会教人。
她只是脾气暴躁，又不是傻。
只是，为什么那时候的折微会说她只教一个人？
那时她并不热衷俗世万物，并没有参与进宗门的建立教学啊。
那一个人，是谁？
山宁的表情有些疑惑，却怎么也不能从记忆里翻找出相关信息。
好奇怪。
陆妙菱大汗淋漓地结束了最后一个动作，笑意盈盈道：“前辈我好啦！”
山宁思绪被打断，结束自己的一心二用，对她道：“出招不快，动作零碎，破绽太多。”
三个词砸得陆妙菱脸上的笑容僵住，却还没完。
“能看出你对身体的控制不太好，很多招式都做不到位，力气软绵绵的，基本功也不行。”
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言重，山宁想了想，找补道：“不过你灵力凝结得不错，还算可圈可点。”
修者吸收天地间灵气化作自己的灵力，天赋弱者不仅灵气吸收困难，凝结出的灵力也往往软绵无力，天赋佳者则天生易感应灵气，可凝结出精纯灵力。
陆妙菱的脸色完全没有好转。
她动了动嘴角，有些不甘道：“那前辈以为我该如何才能有所提升呢？”
山宁诚恳道：“先练基本功，何时动作够快够准才能谈功法招式。”
陆妙菱咬了咬唇，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山宁眼中竟然有着这么多缺漏，“可是前辈，我觉得好的功法也很重要，像是您在擂台赛中对灵力的运动精妙而神奇，这难道不是只有好的功法能带来的吗？”
她一时间有些着急，竟然连自己看过擂台赛早就知道山宁都没顾得上隐瞒。
山宁并不认同，“那也是建立在基本功打好的基础上。”
陆妙菱急忙道：“那前辈，您能不能传授给我几部功法，我在学习功法的同时也练习基本功呢？”
说话间，陆妙菱始终注意着山宁的神色。
山宁正想要拒绝，陆妙菱率先开口道：“对不起前辈，我懂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练习基础出招的，是我太着急总想着能一步登天了，抱歉前辈。”
山宁眨了眨眼，没再说别的什么。
“那前辈，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明日再见。”
陆妙菱朝着山宁行了个礼，平复好心情，微笑着朝山宁告别。
仙鹤载着她很快离开，山宁刚想回自己的摇摇椅上躺着，却发现裴昭已经将它搬进了屋里。
似是心有灵犀，裴昭拉开门帘，正与山宁对视上。
他挑了挑眉，“姐姐是想要摇摇椅吗？”
山宁点头。
裴昭于是又将椅子搬出来放到花树下。
“教得怎么样姐姐？”裴昭随意问道。
山宁道：“很一般。急功近利。”
裴昭轻笑出声，“姐姐不喜欢急功近利的人吧？”
山宁注意到他又换了身衣服，是一贯的精致。
“谈不上喜不喜欢。”
裴昭蹲下，手撑着下巴，恰好与山宁的脸位于同一水平线。
二人距离极近，发丝被风吹得交缠，目光交错。
山宁直视着对方，并不闪避。
先挪开视线的是裴昭。
他的侧脸白皙如玉，喉结滚动。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