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真下得去手。”赤狼语气带了点似有似无的嘲讽。
高姨叹气:“我也没办法,这孩子其实很聪明,可惜了。”
“可惜遇上你了。”赤狼幽幽回道。
清嘉被放倒,整个人歪在椅子上,高姨和赤狼站在两个对角线上,互相对抗,室内气氛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等到黎渊亭带着一队亲兵赶来这边,看见的就是这副奇异景象。
他跟赤狼好几年没见了,现在骤然碰面,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赤狼看见黎渊亭,只能说果然如此。
“你抓清嘉是图什么?”赤狼问。
“清嘉,你也叫她清嘉。”黎渊亭叹气,他现在也不想跟赤狼对着干了,索性直言道:“她其实是沙海明珠。”
赤狼扫了眼清嘉。
她被灌了药,现在毫无意识地摊在椅子上,脸上红色的瘢痕看上去有些可怖。
黎渊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补充道:“那是用药水画出来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让人把药水擦掉。”
赤狼忽然觉得没意思。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霍承会上沙海基地的通缉名单了,也知道为什么霍承要走险招给清嘉造假身份。
原来是这样。
“沙海基地的明珠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沅陵基地的走狗吗,跟人家明珠比什么?”
赤狼说话很不客气。
他对黎渊亭一向如此,但黎渊亭只能照单全收。
“小黎,我必须把她带走。”黎渊亭试图解释一下,“她是沙海基地的人,跟北方基地和雇佣兵都有联系,不能……”
“这是你的地盘,我不在这跟你吵。”赤狼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我身上还留着一张身份证明,但是我欠了个人情,把身份证明给了霍承。”
赤狼忽地笑了一声:“你猜那张身份证明在谁那里?”
“大名鼎鼎的汀部黎军团长当然可以把人带走,但是拉磨的驴有能力把人护下来吗,到时候沙海基地的明珠死沅陵基地就好笑了。”
赤狼的话语里是藏不住的恶意。
因为沅陵基地特殊的地形和稀缺的土地,生活在沅陵基地的每个人都必须付出劳作才能得到庇护。
沅陵基地没有老人,不能创造利益的人总是会发生各种意外。
有些忍受不了繁重劳作的人会想着“偷渡”。
在沅陵基地,“偷渡”一词特指这一类人。
被抓回来的偷渡者下场很惨烈,在异种潮还未来临之前会面对无休无止的劳作,而在异种来临之后,则是会被丢出去当吸引异种的诱饵。
这些人身上的血和肉都被划分得清清楚楚。
很不巧,赤狼给清嘉造的假身份就是偷渡者。
沅陵基地的异种潮很快就来了,沙海明珠被他带走那是分分钟死亡的事。
“她跟着我在这待几天,我就把人送到北方基地了,你们还真是赶尽杀绝,一个人都不放过。”
高姨和黎渊亭迎着赤狼的目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沙海基地与余林基地的交界处,是碎石摊和稀疏树林交杂的地方,不高不低地立着几座枯黄的山,凄凉到连异种都很少来这边。
这里也没人,人生活总归还是需要物资的,这里什么都没有。
让应天希形容,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但她带着一群人在这成功留了下来,还积攒了一小部分势力。
末日新历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北方基地的异种潮。
北方基地今年的异种潮相较往年延迟不少,并且反扑格外剧烈,这一异状引起了应天希的注意。
清嘉在沙海基地是被称为明珠,在那群人只知道一个明珠的时候,明珠代替了她的名字,成了她的专属称呼。
实际上明珠可不止一个,也不止两个,只是应天希凑巧救下来两个。
“清嘉,异种潮……”应天希在自制的沙盘上插了一张深蓝色的旗。
“不出意外,在异种潮来临之前,清嘉应该在北方基地。”她思考着,“异种潮来临的时候她应该已经走了,并且走了很远的地方,北方基地应有的异种潮才会来临。”
“她会去哪里?”
应天希思索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沅陵基地和竖泽基地。
“沙海基地正是雨季,食物和水源充沛的季节不会发生异种潮;余林基地入夏,清除了几场小型异种潮,频率正常。”
“沅陵基地即将进入洄游期,异种潮即将来临;竖泽基地异种潮无明显规律,暂且排除。”
应天希挪动深蓝色的小旗,在沅陵基地与北方基地交界处画了一个圈。
她感觉清嘉应该就在这一片区域。
“接下来就是等了,等一周就好了。”应天希对自己说,“只要一周内沅陵基地没有爆发异种潮,那清嘉就会在沅陵基地。”
“琳琅暂时捞不出来,得先把清嘉带回来。”
***
清嘉意识到自己中药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能是她喝得很少,也可能是她身上的抗药性很强。
总之鱼汤的药效对她来说没有那么强烈。
她无法控制四肢,但是能听到黎渊亭和赤狼等人的对峙。
清嘉倒是不担心被拉去喂异种,理论上来说她在这里,异种潮应该不会来。
而且沅陵基地的水域四通八达,理论上来说,清嘉可以找条河顺着漂出去。
就是不知道会漂向哪个方向。
只要沙海明珠的身份不被发现,清嘉就不会太难过。
清嘉相信霍承会来找她的。
黎渊亭和赤狼的对峙持续了一会,但赤狼最终败下阵来。
清嘉猜测他们是兄弟关系,就算不是兄弟关系,也应该有亲缘关系。
他们其实长得很相似。
总之这一场对峙的结局是黎渊亭成功带走了清嘉。
清嘉感觉到有人把她提起来,放在了某一个地方,她猜测应该是在船上。
或许是昏迷的缘故,黎渊亭一行人讨论的时候并没有避开清嘉。
“军团长,我们真的不参与今年的异种潮吗?”一个士兵问。
能过来的都是黎渊亭的亲信,他们问起来自然肆无忌怛。
“你信吗?其实我不信江部和沅部那群孬种能处理异种潮,他们愿意在后面补几枪已经很不错了。”黎渊亭冷哼。
“现在那死老头还以为我在拿乔谈筹码呢,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那我们还干吗?”士兵咽了咽口水,无法想象那个场景。
“我们不干活是不是得被两个军部和主理会弄死?”另一个士兵也发出疑问。
黎渊亭很好心地安慰他们:“放心,你们死不了,真要死应该是我死,然后你们继续拉磨干活。”
“那不如跟着您死了,沅陵基地这活干多了也不长命。”
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
黎渊亭骂了几句,但是也没绷住,跟着他们一起笑。
等到清嘉恢复对躯体的控制之后,她睁眼看见的是一个木头屋顶。
隐约有点漏风的那种。
清嘉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破旧的木板床咯吱咯吱传出声响。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发现破得很是厉害,砖墙上的白漆斑驳发黄,地面带着泥浆一样的水渍,空气里还有微弱的鱼腥味。
她在能行动之后第一时间从床上下来,那张床真的给人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清嘉不想在这种地方受伤。
这里的门是斑驳粗糙的老式木门,清嘉没见过这样的款式,门把手上的油漆掉落,上面带着细密的虫蛀孔。
这是一个很破落的地方,结合赤狼的发言,清嘉觉得她应该在沅陵基地对于偷渡者的安置点。
——但是这里真的很破,比基地外都还要破。
清嘉刚打开门,还没出去,就看见院子里一个颇为强壮的中年妇女看见了她。
中年妇女好像说了一句话,但清嘉没听清,只是隐约感觉像骂人的词。
紧接着中年妇女就朝着清嘉走来,她单手就能提起清嘉,把清嘉往床上一甩。
破旧的木板床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清嘉顺着惯性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就不敢动弹了,生怕这张床就此报废。
“好端端出来晃什么晃,没到你出来的点!”中年妇女横眉冷竖,语气非常不好。
她的视线一寸寸从清嘉身上扫过,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你这小身板出去,就是被异种一尾巴抽死的命!”
清嘉敏锐感觉到中年妇女的语气虽然很凶,但她的态度其实是友善的。
“这是哪里?”她问。
“你连这是哪都不知道?”中年妇女有些惊讶,但是看着清嘉冷白色的皮肤,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这样,你叫我声姐我就告诉你。”
“姐。”清嘉很是干脆,她叫得太快,并没有满足中年妇女的恶劣心思。
“行了,你躺着吧,看在你叫我声姐的份上,我管你今天的粮食。”她的皮肤是偏深的蜜色,两条眉毛厚黑又粗。
清嘉听她小声说:“一个年轻姑娘,叫四五十岁的女人姐姐,也是真叫得出口。”
“算我送你个忠告,你这样的白天最好别出门,出去了可不见得能完整地活回来。”
清嘉看着中年女人挎着大步走了出去。
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体很健壮,并且力气也很大。
刚刚清嘉开门的时候没看见几个人,好像在这里白天是一个危险的时间段,没有强健体格的人出去很容易死亡。
但是,偷渡者的最终结局不是被丢去喂异种吗,为什么还会死亡?
难道是提前被抓去喂异种了?
清嘉想不明白,她刚来第一天,在不熟悉环境的时候最好谨慎行动。
她不可以死在沅陵基地,还有人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