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星期没见,两人都控制不住自己,在昏暗的楼梯间深吻许久,才堪堪拉开距离。
洪阳额头抵在怀里人的肩膀上,闭眼不语。崔既白感觉自己像被一只豹子盘踞在怀中,全身都被他身上的沐浴露味包围。
她蹭了一下他的脸颊,轻声问道:“能问问你们休息几天吗?”
洪阳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最近过得开吗?”
崔既白想起屏蔽器,难掩笑意,“你们应该也知道屏蔽器研发成功了吧?”
“嗯。”
“研发成功的那一天,我瞬间觉得我的心满满当当的,不像在外面,每天跟个空壳机器人一样。这里生活条件肯定不能跟A市比,但我觉得待在这比在A市的时候舒服得多。”
洪阳喃喃道:“那就好。”
他困得口齿不清,崔既白明显感觉到他说话有气无力,抚上他的后背上下摩挲,“困了?”
“没有,你继续说。”
还没有,困得鼻音都出来了。
崔既白无奈将他从自己的怀里扶起来,捧着他的脸,同他额头对额头,“回去睡觉吧。”
“不要,我想和你再待会儿。”
“研究室那边还有事,你先回宿舍睡觉,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好不好?”
洪阳垂眼片刻,又兀自亲上去,直到亲得自己喘不上气,才和崔既白一起,顶着红肿的嘴唇暂时分别。
回到研究室,大家依旧在专心干自己的事,没有闲工夫在意她。
等她回到座位,明珠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
“根据上面的安排,在座的各位,包括B国和C国的同仁们,我们将离开地下研究室。”
大家闻言放下手里的工作,看向她。
“这里即将迎来另一批专家从事研究。根据国家间的协议,B国C国的同事们将乘坐专机回到自己的祖国,而我们在完成脑机的收尾工作后,将被政府统一安排,留在Q省后方的安置所保护起来,直至战争结束。”
能回家了,人们都很高兴,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从这出去后要干什么。崔既白却不同,对她来说,从这出去约等于和洪阳分别,再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在大家都回宿舍收拾行李后,找到明珠,说自己想留下。
明珠正叠着桌上成堆的文件,听到她的请求,先瞥了一眼田善,再收回视线,“你为什么想留下?”
“我的专业是脑机的研发,可以留下来帮忙。如果这次的项目与脑机无关,我也可以学,总之组织需要什么,我就去学什么。”
越说到后面,她的眼神就越坚毅。明珠一开始以为她是害怕回到地上会被帕拉玛拉人空袭,但看到她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测未免太过肤浅。
她将一叠文件放进纸箱里,盖上盖子后将其抱起,“这个我说了不算,你还是跟你田叔聊聊吧。”
“嗯。”
田善喝了一口温水,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谈也没用,这是上面的决定。”
崔既白跟他比较熟,措辞就没有刚刚同明珠那样严谨,“可是我来这时,都说人手不够,我留下不是刚好能出力嘛?”
厚实的大手挥了挥,田善语气坚决,“你不用担心,这次人手准够。”
又一次被拒绝,崔既白肩膀卸了力,整个人垂眸弯腰,显得十分低沉。
田善见不得她这样,“啧”了一声,皱眉放下水杯,“你跟我出来。”
两人没有走远,就站在这层走廊的尽头。
黑茕茕的监控摄像头面向他们,红点一闪一闪。
“我知道你留下来是想和洪阳见面,对不对?”
崔既白看向田善,毫不惊讶于他已经知道自己与洪阳的关系,“是,也不全是。”
“唉。”田善眉宇间出现了一条深纹,胡乱挠了一下自己花白的头发,“孩子,你和洪阳在一起我不反对,我知道你们俩对彼此都是真心实意的,可现在这是特殊时刻,你不知道...”
他语调越说越上扬,说到最后仿佛都要吼出来一般。想到有监控拍着他们,他只得刹住了车,摸摸鼻头,讷讷道:“我们都回去吧。”
崔既白看他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皱眉,知道他忌惮监控,没说什么,跟着他回到研究室。
过了一晚上,B国和C国的研究人员临走前,A国同事专门去送了他们。
三国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日夜奋斗,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情在所难免。当第一批B国人登上地下电梯时,A国人自发唱歌欢送。
众人掌声作为鼓点,男女的歌声混在一起,虽有跑调却也让人热泪盈眶。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侵略者闯进我的家。”
......
B国人比C国人更熟悉这首歌,不用翻译都能知道歌词的大概意思。
“再见,我的朋友,后会有期!”
随着最后一批C国人的离开,这场简短的“联合国青年大会”落下帷幕。
大家都知道,这次一别可能就是永别,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用泪水和祝福为对方送别。
方雪揉揉自己泛红的眼眶,唏嘘道:“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到那个阿列克谢是什么时候。”
邓莉莉笑着安慰她,“很快啦,你们俩不是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嘛。”
想起他那一头金发和略带稚气的脸庞,她哽咽道:“但愿吧。”
崔既白走在一旁,没有说话却也懂方雪的感情,距离自己离开地下回到地上,也就十天了。
这十天里,她可能都见不到洪阳。
“诶,既白。”方雪看到研究室门口站着的男人,拍了拍崔既白,“那个是不是经常来找你的帅哥?”
崔既白顺着她的手看去,洪阳正站在不远处,笑着朝自己挥手。
“我先走了,马上回来。”
方雪看她这一副猴急样,明白她要去约会了,目送她离开,眼里满是羡慕。
两个年轻人各怀心事,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远离人群,躲到楼梯间,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天地中。
“洪阳...”
崔既白捧起他的脸颊,眼神迷恋地与他深吻一次,慢慢分开后,将自己即将回到地上的消息告诉他。
洪阳愣了一下,随后亲亲她的额头,同她紧紧拥抱在一块,“这是好事啊,上去了就可以晒太阳了。”
崔既白显然没有因为他的玩笑心情变好,眉眼间布满阴云,“你怎么办?”
洪阳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有我的任务,你也有你的任务,对吗?”
崔既白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她明白,自己和洪阳身上都有沉甸甸的责任,如果他们自私地选择离开,可能有许多无辜的人会因此丧命。
责任永远比爱情更重要。
崔既白忍着痛与洪阳分别。
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几乎没日没夜的工作,进度往前推了再推,提早三天完成任务。
明天早上,他们将在黑暗的掩护下,乘坐电梯回到地上,与前来接他们的人碰面。
崔既白沉默收拾完行李,出门坐电梯。
上次她去操作室还能在走廊逗留一会儿,这次却不行。
门一开,她就被立在电梯口的两个工作人员挡了回去。
他们严肃地审问她来着干嘛,崔既白无法,只好如实托出,说她上来只是想看看男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让她出示了身份证件,确认她是研究室的人,放她下楼。
唉。
崔既白回到宿舍,正在里面打闹的女生们齐齐看向她。
“你们还没睡?”
“谁睡得着啊。”方雪兴奋地两眼放光,“马上就要见太阳了,太阳啊!!!”
仔细想想,最晚来的崔既白都有一个半月没见到太阳,更别说她们这些早就在这的人了。
崔既白打起精神,勉强笑笑,“现在有说我们要被送到哪儿去吗?”
“明珠姐不是说了吗,后方的安置所啊。”
“诶,不过哦。”方雪想起什么,从床上“刷”的坐起身,铁架床吱呀响,“我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听别人说,别人也是从明珠姐那边听说的,我们可能要被送到托儿所那边。”
“托儿所???”
“是啊。我听他们说,外面阵亡的烈士子女们都被送到Q省大后方被保护起来。”
“现在打仗都用机器人了,怎么还有阵亡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方雪叹了一口气,“我们被送到那,安全估计没啥问题。”
宿舍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唉,不管。”方雪摆摆手,“睡觉吧,明天还要起大早赶路呢。”
崔既白躺在床上,盯着发霉的天花板。不知盯了多久,她迷蒙睡去,一会儿梦到妈妈,一会儿梦到洪阳,一会儿又梦到滕小鹿。
一声哨响,宿舍里的人迅速起身,洗漱完后拎着行李排队走到通往地面的电梯门前。
等待期间,她不停地望向另一个电梯口。
洪阳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想起昨晚方雪说的阵亡,不难猜出现在的战局根本不利于他们。
如果一切顺利,机器人完全可以应付,为什么还会出现人员伤亡?
帕拉玛拉人已经找到后方的操作室,并对其实施轰炸了吗?
想到这一种可能性,崔既白双手发冷。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在心里祈祷,洪阳平安无事,一切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