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镇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下过雨，厚云沉淀成黑灰色。街道干净而空旷，踏过青石板奔跑的五人在镇上东北方的其中一间民居止步，民居门前没有神像，那个东西应该是只有下雨时才会放置。

明见心袖中闪烁着光芒，来路上琴复己顺带为陶偶招魂了，以免上午的次数白白浪费，也是作为表明合作诚意的一环。

翻墙进入民居的天井，琴复己瞥见后堂阴暗处缓缓显现出男人的身影。

果然，他在络络的家留宿了一晚。

【妈耶，还挺聪明的。】

【靠，他们找来了，为什么啊？】

【之前蓝毛不是跟路牵来过这里嘛，那女的跟蓝毛是伙伴，她肯定知道。】

“哎呀，人怎么那么多。”

像是为了迎接如约而至的客人，路牵早已在后堂候着，可当他看见那么多人，面容跟肢体开始不自然地僵硬。

思来想去，路牵能在平康镇找到的藏匿之地，也就此处可能性最大。

江若江和路牵曾冒用道士的身份来取得络络的信任，老鸨后来也告知了平康镇镇民江若江的道士身份。

哪怕路牵未被提及，在络络的心中，这两个人的道士身份基本是坐实了。

路牵大可用什么做卧底来铲除八苦菩萨之类的借口来说服络络给他留宿。

“为什么觉得我愿意跟你合作？”墨镜男猜到琴复己一行人的目的，不等他们开口便先行开口，一边说，一边退到角落，远离人多的地方。

琴复己知道路牵一向是独狼，要跟对方合作便需要有益的条件。

“我有……”

“陶偶是吧？我也有啊。”

他走近一步，随即从背包中取出一个陶偶。

“可我有……”

“招魂术是吧？我确实没有招魂术，可是我在不使用陶偶的情况下也能跟八苦菩萨的分身单挑，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能单挑血女？”

他再走近一步，两人的身高形成极大落差。

“因为我有……”

“对，你的好处是有齐三个魂灵，所以能运用神明的力量来跟我一起对付血女，那两个‘十一门徒’是格斗派的，多多少少会带来帮助。一人对付血女确实不容易，你们的加入能减低这场战斗的平均损失。

路牵止步在女生的面前，墨镜镜片反射出她苦心焦思的模样。

“……”

她这下没话说了，或者说，是话都不用说，路牵把自己脑内的回答全都精准地预判出来了。

“我之所以不喜欢跟别人一组，是因为，人，有太多不可预判的东西。”

戴墨镜的男人垂首，拈去对方发梢上的灰尘，继续道。

“我现在可以推理出你脑内最可能的回答，按照你的反应也证明我的推理是对的。可是下一次呢？作为同伴，你在我身边可以轻易地给我造成伤害，如果我失误了，不能准确推理出你的思想，就怕到时候的结局是死。”

警惕心很重要，对于路牵这种本来就强大的玩家，同伴更是需要警惕。

琴复己理解路牵的顾虑，他一向是独狼，本就不习惯有人在身边，同伴更多是负累与不定时炸弹。

按照对方的说法，有了同伴就得时时刻刻推测他们的想法与下一步的行动。

与其总被猜疑纠缠，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推进副本。

水晶项链被锁骨发女生玩弄，刚才的对话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路牵这个人。

怂包、戏精、抽象……都不是最接近其本质的形容词，如若要用一个词语去形容，那只能是——

控制狂。

他无法放任不牵绳的同伴在身边转悠，必须确认对方每分每秒都大差不差地走到自己的规划中。

跟江若江假装成为同伴的那段时间里，路牵由始至终都在把对方推到自己想要的路线上。他打算让江若江充当白老鼠测试陶偶的使用方法以及副作用，虽然也有意料之外的损失，但目的达成了。

路牵跟弹观众的关系同时说明了这个人的控制心理。

没有任何交流会比这更安全可控。

他不用跟弹幕背后的观众接触或见面，观众亦不可能给他带来实体的影响。

但是这不代表她完全没机会跟路牵达成合作，因为对方一开始并没有坚定地拒绝，他有继续谈判的意愿。

按结果来看，他们一起对付血女才是最佳方法，只是路牵的个人倾向对此产生了抵触，从这个方面入手即可。

路牵想要一个“项圈”，一个能牵制自己的“项圈”。

而自己必须心甘情愿地把“项圈”递给对方，才能换取合作。

“你到底想要什么？”

琴复己不想再猜路牵复杂多疑的心理，同时她觉得对方会喜欢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

“招魂术，”路牵显然满意对方的问题，这正正是合他心意的方向，“为了证明你不会背叛，那就把招魂术放在我这。你看，我可是个很诚实的人呢，事后一定会还给你的啦。”

“……”

琴复己打了个冷战。

三十多岁的男人跟她撒娇也是蛮恐怖的。

“你要明白，利用女人感情的事情，我做不到。”

“我记得某个漫画骗女人的主角也这样说过……”琴复己不想跟路牵扯皮，单刀直入的说，“总之，为了公平，我们得互相牵制才对吧？那你要把什么给我？”

旁观的茶发男子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自己的前额。

哪有人直接问的啊，不怕路牵骗你吗？

“墨镜。”路牵说。

明见心将琴复己挡在身后，不满地盯着路牵说：“我们已经答应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了，现在还开玩笑的话是不是有点……”

墨镜，那屁用都没有的玩意儿能够怎么牵制路牵？

“行，一言为定。” 琴复己居然答应了。

“啊？”明见心低头望向对方，“墨镜根本……”

女生摆摆手，示意对方让自己先说：“我的意思是，除了他正在戴着的所有墨镜。”

这下茶发男子才明白过来。

商城是没有墨镜购买的，路牵向来是墨镜不离眼，这一点跟他的技能有关系，他不想暴露技能中的某种弱点。如果把对方所有的墨镜都扣下来，路牵的墨镜损毁后就只能找琴复己要。

正戴着太阳花墨镜的男人从背包取出一堆造型奇特的墨镜给琴复己。

明见心交叉着手，不信任地说：“可是他能在墨镜的数量上作弊啊，路牵大可藏着备用的不告诉你。”

“我不会让他作弊的。”

琴复己把这些墨镜收进了背包，然后……

啪。

她举拳砸碎了路牵所戴的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