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乐幸离开了,鬼筑间也随之被打破,盛朴云和王德也得以从里边出来。
盛朴云从鬼筑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郑荻弯着腰捂着头站在那里,以为他为了救自己出来伤到他把王德放在地上后就赶紧跑过去住了郑荻。
郑荻推开他的手,狠狠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用管我,我没事。”
盛朴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可你的情况很不好。”
郑荻意识到自己把情绪撒到盛朴云身上,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对,不,抱歉,刚刚我……”
没等郑荻说完,盛朴云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用略带惊恐的语气打断了他:“你真的没事吗?”
郑荻不知道怎么给盛朴云说,便站直了身子,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我没事,反倒是你们在阴阳交界之地待了这么久,对了,还没和你细说,不过鬼筑间你总是知道的吧。”
盛朴云要摇摇头,“这不重要,不对,这很重要。唉,不是,你不知道,不,就你知道的不对,也不是,就……”
见盛朴云语无伦次,郑荻的脑子乱得更加厉害,他捂着头:“你先缓缓,想好再说,我看一下王德的情况。”
说完,疾步走到王德旁边,探查了王德的情况,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施加在身上的万乐幸的术法被打破时受到了冲击,除了要帮他安定一下魂魄,还要让他静养几天。
仔细想来王德当真不易,先不说昨天晚上被自己吓了一跳,今早又被万乐幸迷惑,以为有一个叫小春的朋友,然后被自己打误撞强行破解了身上的术法,还没缓一缓就跟着盛朴云进了“鬼筑间”。
越想郑荻越心虚,王德不到一天时间经历这么些事,还都是他带来的,再加上刚刚万乐幸给自己看的东西,郑荻简直一头乱麻,还好那个声音没出现,否则直接一头碰死得了。
盛朴云犹豫了一下:“那个,你认识鼠爷吗?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把他杀死。”
盛朴云说完就后悔了,这些话听起来太像质问了,可他其实是担忧夏师兄,他在梦境中看到的夏师兄也太过凄惨了。
郑荻没想到会从盛朴云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仰着头,直勾勾的盯着盛朴云,平静地说道:“因为他该死。”
盛朴云当然知道鼠爷该死,他问夏师兄为什么要杀鼠爷,其实是想确认夏师兄所经历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看到鼠爷让许许多多的老鼠去撕咬夏师兄的身体,夏师兄被老鼠撕咬的血肉模糊。
盛朴云看着郑荻的眼睛,这是他唯一可以表现出情绪的地方,可此刻那双眼睛平稳的如死水一般,毫无感情。
盛朴云想起了这双眼之前的样子,那是一双略微上挑的柳叶眼,眼的主人认为这双眼会显得自己有些冷厉,所以脸上总是挂着笑,让自己看着温和一些。
盛朴云每次见到夏师兄那张盈盈笑脸,总有一种阳光透过柳树洒在自己的身上的感觉,夏师兄的眼睛,夏师兄的面庞,带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他喜欢叫夏朴斋为夏师兄而非二师兄的原因也在于此,夏师兄真正笑起来时如同夏日阳关般炽热,耀眼且极具生机。
可现在他有一种感觉,即使有情绪,这双眼也会如死水微澜般,难以看出波动。
是因为自己提起了鼠爷的事吗?
盛朴云走到郑荻身边蹲下身子轻声说:“我们先把王德救过来,其他的事我们之后再说”
说完盛朴云拿出几粒药丸,碾成粉末,放在王德的人中上。
盛朴云递给郑荻一瓶药,柔声道:“我一个人就可以,我的灵力更稳定些,你休息一下吧。之后的事,我来处理,这个是滋养魂灵的,喝了总没坏处。”
郑荻接过药,直接一口灌了下去,这药有些呛口,咽下去后,嘴里凉飕飕的。
“谢谢,接下来的事麻烦你了。”
郑荻现在摸不清盛朴云态度,从“鬼筑间”出来后盛朴云对自己讲话可谓和风细雨,一种自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感觉。
万乐幸对盛朴云干了什么,盛朴云为什么会问鼠爷的事?
郑荻觉得自己脑子更乱了。
听说今天早上又闹鬼后,张家上下都担心的不得了,所幸这两次闹鬼都没对人造成什么大碍。
二人离开时,张家说什么也要给郑荻他们一笔钱,盛朴云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部分,还留下了一张字条,告诉他们以后有事可以照着上边的信息联系上边的人,这些人都是很牢靠的。
王德则拼命向二人道谢,郑荻知道此事因他而起,王德是被自己连累了,受之有愧,连连拒绝,只让他感谢盛朴云一个人。
在门口撕扯一番后,二人又拿了一些干粮才得以上路,还是老样子,盛朴云带着郑荻飞往要会和的地点。
到地方后,见其他的人没来,郑荻悄悄凑到盛朴云耳边,小声道:“盛朴云,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盛朴云听郑荻叫自己连名带姓的,总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他更好奇夏师兄会拜托自己什么事,会和自己在鬼筑间的遭遇有关吗?
盛朴云点点头:“你说。”
“鼠爷的事我告诉你,你可以不跟其他人说吗?”
盛朴云瞪大了眼,他没想到夏师兄会主动提及这件事,略微惊讶道:“可以,不过你不怕我假意答应然后说出去?”
郑荻摇摇头,“不会的,你只要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的。”
郑荻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继续说道:“今天把你关到鬼筑间的人叫万乐幸,她与鼠爷有血海深仇,我杀了鼠爷,她很感激我,告诉了我一个信息,与蔓有关。”
“蔓现在与一个女人住在一起,蔓管那个人叫姐姐,而那个女人,有一种能力,她可以突破人和动物的生殖障碍,让其生下半人半兽的孩子。”
郑荻的声音很平稳,可这些话直接在盛朴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盛朴云磕磕巴巴道:“你说什么?半人半兽?怎么生?”
郑荻继续道:“具体情况不清楚,只知道她会培养出人和动物结合的胚胎,再放入母亲体内,如果是动物的体型比人大,母亲就会选择动物,如果比人小的话......”
盛朴云听不下去了,直接道:“那也太恶心了,我的天,这种事没人会愿意干吧,她逼人去干这些事,没人会去管吗?”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是女人,被胁迫生出个半人半兽的东西是该多绝望。
盛朴云绝望地问:“动物和人,动物和人,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郑荻也不清楚,可一个答案从他脑中冒了出来,接着自然地从嘴唇留了出来;“近似人般的智慧可以接受命令,动物般矫健的身体可以做到人做不到的事,又不具有人的野心,是最完美的仆役与战士。”
盛朴云愣愣地看着郑荻:“你在说什么,疯了吧,她疯了吧。”
郑荻说完这话,自己也懵了,喃喃道:“植物和人,动物和人,怪不得她俩可以混一起,怪不得,那其他人呢?”
盛朴云捂着脸,道:“这件事你要怎么和其他人说,万乐幸的事你怎么解释?”
郑荻双手扶住盛朴云的肩膀,恳切地道:“所以我想让你来说,如果你说是你找其他人查的话,比我要可信,鼠爷的事我不好和他们解释。”
盛朴云看着郑荻的眼睛,这双眼还是毫无情绪,这和他那恳切的话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夏师兄是真的在求他吗?还是说,这是装出来的。
夏师兄绷带下的脸,会是什么样子?拥有成熟面孔的夏师兄,会是和师父一种气吗?毕竟夏师兄如此崇拜师父。不过也未必,夏师兄和师父是两种性格的。
他想起了在鬼筑间里见到的夏师兄,忍不住伸手把夏师兄搂在怀里,他把下巴支在夏师兄的肩膀上,略带了一些哭腔:“夏师兄,你到底干了什么啊,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都瞒着我,我是你师弟啊,我是你们的师弟啊,我是师父的徒弟啊。”
郑荻被盛朴云抱在怀里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而盛朴云接下来对他说得话,更是戳着他心尖疼。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不能说,这是那人给予师父的诅咒,和师父有关的人,一旦知晓了那人的存在,就会在那人复活的瞬间被那人所吞噬,大师兄和关前辈已经被诅咒所然,在彻底消灭那人之前,他不能再牵扯进更多的人了。
郑荻轻轻拍着盛朴云的后背,柔声道:“不要哭啊,阿云,不要哭。”
盛朴云把头埋到郑荻的肩里,“我不会哭的,夏师兄你知道我在鬼筑间里看到了什么吗?”
他们二人没有注意到,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回到了从前。
盛朴云抬起头来,眼睛里似乎含着泪,他的声音闷闷的,“我看到,有很多老鼠撕咬着你。”
郑荻的手僵在了盛朴云的背上,他刚想说“我没事”,可紧接盛朴云开口道:“可之后,你血肉模糊的站了起来,把鼠爷剁成了几块,夏师兄,你那时真的可怜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