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幻还是见到了封玦，她顺着003的指引去到了另一边城区。

出门前林幻对着这个世界做了些了解，自从灾难过后，幸存的剩下的人类被全部聚拢在联邦的主星上，也就是现在林幻所在的这个星球，整个世界的能源足够供养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四万多个人类，所以也不必考虑能源问题，这个星球整个都被一个大型护罩包裹着，由主脑智能控制着内部环境，所以这个星球永远都保持在人类最适宜生存的温度。

林幻还在外面套了一层外套才被003允许出门。

灾难后这个世界上的人就没有机会生病了，每分每秒都在重塑，哪来的生病，要是能够生病，这个世界上的人或许会更高兴。看得出来003的程序还保持在灾难之前没有更新过，不过也能理解，从灾难之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新生儿了，没有死亡也没有新生，育儿机器人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这是一台闲置已久的机器。

林幻回头看了一眼003，003确实很久没有开机了，它甚至都没搞明白林幻身上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从一开始就在不断地为这个“新生儿”异常的状态而焦急，以为这个好不容易降世的新生儿身体出了问题。

相比育儿机器人没有更新程序，林幻更应该为封玦居然能给她找出一台育儿机器人而惊讶。

但因为林幻对这个世界毫无了解，有一台育儿机器人守着她确实方便了不少。

封玦的住处其实称得上是偏僻了，在城市几乎边缘处的一处公寓楼的楼上，这一片只有他一个人，毕竟这个时代人口实在太少了，人们想住在那里都是任选的，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更舒适的环境。

封玦是个少见的例外。

据诺亚记载，封玦一家人在灾难前就住在这里，灾难后他已经没有任何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进门后，小机器人兴奋地在封玦身旁转了几圈，然后迅速发现了自己的主人和林幻一样怪异的状态。

封玦摸了摸小机器人的头，将003打发去了隔壁房间。

封玦给林幻倒了杯水，邀请林幻在沙发上坐下，他家不算大，但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是个温馨幸福的家庭，灾难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能够保持一个地方曾经的状态并不容易。

封玦看上去很年轻，和另外一个被林幻见过的被称为博士的男人相差甚大，或许是处在一个让他放松觉得温暖的环境中，他看上去并不冷漠，甚至在一次次崩溃重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所带的痛苦也比别人少得多。

“003是我的第一个作品，本来是准备让它来照顾我即将出生的妹妹的，可惜没等到它发挥作用的机会，我把它的性格设置得比较跳脱，希望没有给林幻小姐造成什么麻烦。”

为什么没等到发挥作用的机会其实很明显，她的妹妹没能等到出生的机会。

对于林幻来访的原因，封玦和林幻都很清楚，甚至没等林幻开口询问，封玦客套完就道出了林幻想知道的信息。

“林幻小姐应该在诺亚那里查过林暮了，想必一无所获，没查到很正常，林暮这个名字并不存在于诺亚的数据库中，这个名字是林暮自己给她取的，她的父母其实给她取过一个名字，她叫林染溪，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对于林暮的认知都是实验体05号。”

实验体05号

这样一个称呼被封玦说出口的一瞬间林幻就开始觉得不快。

实验体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用任何人解释。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封玦继续解释：“大部分的幸存者都觉得林暮是邪神的孩子，因为她和其他的幸存者是有区别的。”

“林暮的家在第九星区，并且还在第九星区的边缘位置，靠近3264号陨石群的位置，她是第九星区和第十星区唯一的幸存者，她独自在医院呆了将近一个月，直到人类再次踏足那片区域，发现那个被当做人类禁区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个生命。”

“林暮的数据并没有被上传诺亚的数据库，大部分人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以邪神的孩子来称呼她。”

“根据医院的系统的记录，林暮出生于灾难发生的那一瞬间，她也像是那场灾难的副产物，她在被发生的时候崩溃重塑的速度都比正常人慢得多，到了几个月大的时候，她的崩溃和重塑的周期已经长达一个月了，是正常人的几十万倍。”

“林暮被保护在了实验室里，她被视为人类的希望，她是人类最好的实验体。”

“人类试图其他人类身上复刻林暮对于祂的绝望的恐惧的抵抗力，但毫无作用，甚至把基因序列改变得一模一样也没有作用，她在成长，思维发展比正常人快得多。”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有些俗套了，人类就像很多老套故事里的反派一样，甚至是刻板得有些模式化了，林暮的变化来源于邪神，人们害怕林暮变成下一个邪神，人们用药物冻结了林暮的成长状态，让她保持在婴儿状态不再继续成长，失去了变成人类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的可能性。对于现在的人类这本来是很难达成的事情的，因为人类在不停重塑，不管注射什么药物，等到下一次迭代就会消失，根本无济于事，但是偏偏林暮的迭代速度变慢了，所以人类只要保持一个月注射一次的频率就可以冻结住林暮的生长状态。”

封玦注意得到林幻听着他的讲述脸色越变越黑，甚至但他讲到冻结生长状态的时候林幻的脸色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封玦有些自嘲地笑了声：“我不是在为人类开脱，那些做出决定的人不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吗，他们很清楚这样做是反派行为，可是这个决定是必须要做的，人类再也经不起另外一个邪神的打击了，他们只是在害怕之下不得已的选择。”

林幻想起了她刚刚到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见到的在实验室里的林暮，那个林暮外表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生长发育得很好，并不是封玦所说的被冻结在婴儿时期的状态，后面显然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林幻很清楚她没办法去和这些人对抗，不仅仅是科技水平的将为碾压，甚至就算是对抗那些人也不会在乎，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早就万劫不复了，她什么也不能做，甚至现在也只能坐在这里，向封玦去询问林暮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你们选择去恢复她的生长状态，你们又用她做了什么实验？”

封玦又往杯子里加了一次水，水忙到几乎要溢出来，他的声音依旧是轻飘飘的，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讲述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林幻但从他的表情和举动上看不出任何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蝼蚁尚且偷生，人类也在尝试自救，人类从不同方向开展了上百个研究项目，这些被统称为人类自救计划。”

“重新启用05号实验体来用作研究是一个在灾难前就远赴盛名的研究者提出的，你能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这个实验算是成功了。”

封玦抬头看向林幻：“你如果养了一群蚂蚁作为玩具，你会在意某一只被调换掉了吗？”

林幻甚至不用多去思考：“不会。”

蚂蚁太弱小了，她或许会闲的没事去数一数数量，但绝不会去关注某一只有没有被调换掉，毕竟在人类的眼里每一只都长一个样，既然一模一样就算是被调换了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研究者也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或许可以把人类从邪神的手上替换出来，林暮的意识足够强大，甚至还在不断增长，他试图培养林暮的意识然后切割她的意识，让祂在数数的时候将那个新切割出来的意识体当成祂的蚂蚁。”

林幻的心脏猛地一通，她的情绪在一瞬间无限贴合那股外来的绝望情绪，在一瞬间她都数不清自己又迭代了几次。

林暮

林暮被他们圈养，从出生开始就没睁开眼睛看过真正的世界，她本身不必忍受任何的痛苦，她和这些人类是不一样的，可是这些人却在切割她的意识，就像养在笼子里的牲畜一样。

林幻的来历也已经很明白了，她是林暮的一部分，然后她被从林暮的意识上切割下来了，成了欺骗邪神的工具，替代了这个世界的一个人。

林幻又看向一直以局外人视角讲故事，表情和声音一直都保持平静，始终没有讲到他自己的封玦：“你呢，你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至少目前为止，我确实还是个局外人，至少目前是，我的项目不是这一个，他们让我来接待林幻小姐正是因为我没有参与这个实验，或许不会让你过分抵触。”封玦说到这里有些羞赧地笑笑，“再者他们觉得我长了张讨小姑娘喜欢的脸，至少不会让林幻小姐觉得讨厌。”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计划显然是失败了，林幻小姐恨上了人类。”

“因为你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辩驳过，谢谢你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