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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仰躺在床上,在怀中,在倾侧的臂弯里安睡。
她面上的红晕分外惹眼,指尖掠过,掌面贴合时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体温。
你忍不住低头,在她额间留下轻柔的吻。
她呼出的气息,炽热、又夹杂着酒水的甜香。
——毕竟你是有意灌醉她的。否则,她早已控制好进食的量度。
(对了,这个女孩叫什么呢?)
(你回忆起来了,她无意间写下的名字,连接你与她的脆弱交集点。)
(若无意外,她很快就要离开了。)
(债务是不能留下她的,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随在她的身边。)
(但是她的名字能够成为联系,成为念想……对,她叫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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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好,那么就叫这个。)
她并不排斥你的接近,甚至在温水煮青蛙的方案下,默许了你有意缩短的社交距离。
她有常识,但没有完全的常识。
她不认为你会对她产生欲望,不认为你会对她有所企图。
——因为你表现得足够冷静,足够理智,足够不被情感左右。
她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与社会为数不多的深入的交集便是你。
你是她连接世界的唯一一根蛛丝。
你很满意这点。
(你试图将这份联系变得更为紧密。)
(你试图将这份联系变得更为独特。)
你选择了囚禁她。
用各式各样的理由,你总能说服她的。
因为你掌握了她的思维方式,也明白她会动摇的关键点。
她甚至会主动选择被你捆缚在身边,乖乖奉上镣铐……
(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个笨蛋吧?一个容易掌控的笨蛋。)
(对……这叫赤子之心……只要拥有大义,拥有符合她理念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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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往,她会沉溺于这份囚牢中的爱情,这份扭曲的占有欲。
忘记她所要执行的目标,忘记她所要坚持的清静无为。
——你成功将一个不为外物所动的求道者拉下云端,坠入人间。
——因为你的卑劣,因为你的欲望。
在每一个情动的夜晚,在每一个抵死缠绵后的休憩时间,你都能对此感到满足。
(对,这时候就该呼唤她的名字了。这样才能显得亲密。)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说出她的名字。)
(你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不分你我,不分因果。)
(是的,她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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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不能告诉我?只能你自己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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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换个故事开场。
还记得那个无辜可怜的小女孩吗?那个被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的女孩。
从痕迹判断,你就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她是博士研究中逃跑出来的实验体。
惶恐不安,以至于第一时间投进她的怀抱。
女孩被她亲近地揽抱着,一遍又一遍的轻拍后背,尽力安抚。
你想起幼时曾被祖母安抚的时刻。
也曾想过,自己是否能得到她的安慰,在同样的场景中。
(对,你惶恐不安。你扑进她的怀抱里。)
(你能嗅到水汽,冰一般冷冽却纯粹的气息,还有那若有似无的薄荷香气。)
她的气味,一如她本人,清新澄澈如雨后的天空。
你很喜欢这样的味道,又觉得这样的味道是无法抓握在手中的
——只会转瞬即逝,被污浊的人间再次熏染成可悲的模样。
她轻拍你的后背,柔软的肢体揽抱住你。
你趴在她肩头,侧过脸,便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柔和的下颌线条,浅淡的唇色。
像是你曾无数次幻想过的母亲的怀抱。
(那么,为什么不去询问她的名字呢?)
(她救了你,对吧?知恩图报可不是什么错误。)
你提出了报恩的请求,却被她摸了摸脑袋,温凉的掌腹自头顶滑至面颊。
“没关系,你好好活着就行。”
“食物与水,地图与药剂,我都准备好了。”
“乖孩子。我还有事,不能陪伴你同行,希望你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家中。”
她轻轻地吻在你的眼角,温热的触感来不及回味便消失了。
她转身离去。
(好吧。看来仙人并不会被琐事绊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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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再换个故事开场。
你快死了,因为那神明禁忌知识的污染。
所有人都在仓皇逃离,只有你,选择信任你的仙人朋友。
她当然会来救你,她已经救过无数人,自然也不缺你这一个。
但她也狠狠地给了你一巴掌,为了你的试探?尝试?自毁?……啊,是为了你的计划。
你都要嫉妒那时候的你了,那直接将你拉出混沌思绪的泥潭的、令人回味的、带来清醒的疼痛!
她倒是少见的产生情绪波动了,也因为那时候的你。
(对了,那时候,你们聊了什么?)
(竟然没有死亡,反倒是被带回了……?……)
(你没有死吗?啊,对……只是魔鳞病而已。)
(仙人吸收浊气,当然能够很好的维持你的生命体征,但你成为了植物人。)
(待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甚至没有人理会你,不知晓你的思维尚且清晰。)
你开始怨恨,怨恨这个冷漠的仙人将你置之不理……(不,不对,你还活着吗?)
如果你能离开这个死寂的空间,你当然会选择狠狠地报复。
(对,报复!所以你需要力量。)
你接纳了这份漆黑的力量,破开了空间,抓住了毫无防备的仙人。
她已经吸收了过多的浊气,成为了孱弱的人类。只是个弱小的,可怜的女孩。
——连酒精都会将她灌醉。
(你要如何报复呢?)
(将她压制在地底,承受着不能自由的痛苦?)
(时时刻刻的监视着她,让她不能肆意玩闹?)
(不,这怎么够呢!)
(你要剥离她身上的浊气,回归世界,让她失去支撑形体的物质,保持着痛苦,不断重复着身体的诞生与消亡……)
(将死亡的阴影彻底覆盖在她的脑海中……成为烙印,成为永世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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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触感在额间停留,甚至略有几分长久。
艾尔海森睁开眼,看到少女的脖颈、锁骨,瞥见藏在肌骨间的黑痣。遮蔽视线的发丝垂落,他嗅到薄荷的香气,在眼前之人身上,在狭窄房间的空气中。
——熏香片的味道。
——这份挥之不去的清新,正来源于此。
移动视线,他才发现自己贴靠在她的肩头,正被半抱在怀中,身体紧密无隙。
少女的面颊尚且带着薄红,吐露的话语中,依旧带着酒水的甜香。
“你也没有喝多少吧?”
“竟然比我醉的还厉害?”
“刚才你的朋友遇见……嘲……还帮了忙呢。”
“……我睡了多久?”
艾尔海森坐起身,又拉开身位,心里记仇的本子上写下室友的名字。
“十五分钟?”少女估算着,又清楚的报出时间。
“十四分四十七秒……嗯,毫秒就不用报出来了。”
“是吗……”
可他却好像,已经做了一个漫长到难以忘却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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