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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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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良久的沉默已经表明他在挣扎。

就算他不愿意,可萧扬的身份和手腕对付他绰绰有余,自己在孙家无立锥之地,若是腹背受敌,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若是顺萧扬的意,他还有一条柳暗花明之路,如此细想下来,他似乎别无选择。

“既然统军有诚意……子琅当不负统军所托。”

萧扬如此开门见山之谈,也正是因为他知道孙承文不会拒绝,但他猜到孙承文不会那么快透露出自己的底牌,否则他就没有筹码在之后和萧扬谈条件。

其实当初萧扬和江端猜想的不错,奚安旭的身份并不普通,他的父亲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县主簿,而是嘉州富商之子,嘉州地处剑南,正是曾经董阔所辖之地。

太后将元湘嫁予奚安旭,也是为了奚家的财,奚家在嘉州,在先前董阔眼皮子下,行事更为便捷,而有了财力扶持,她扶植元柏的计策就更易实施。

只是没想到宣和帝一朝削了董阔的职,太后霎时少了一个靠山,但元湘既已嫁出,太后的计谋只是暂缓,却并未停止。

孙承文自出生便在青楼,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因此他比谁都渴望出人头地,母亲想让他去上学,可年幼的孙承文却不愿,等他学成归来,早已不知是多少年后,而多年的摸爬滚打,还真让他闯出个名堂来。

他本是在奚家老爷的铺子里打杂,却不料因一场亏损,不起眼的孙承文竟替奚家挽救了这场损失,孙家老爷看中他身上的狠劲,竟将铺子交予他打理,就当所有人要看他笑话时,孙承文之后所为却证明了奚家老爷看人的眼光不差。

而当孙承文偶然知晓奚家背后是太后时,他的野心就更大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怎么甘心就这样背着风尘女子之子的身份。于是在奚家老爷愈发信任他之际,他趁奚家给太后传信时,冒险将自己的一封自荐书塞了进去。

提心吊胆了整整一个月后,终于他等来了太后的人,太后身边从来没有无用之人,太后给他的一个任务便是让他归京,并在孙家立足。

而孙承文依然做到了,太后很是满意,他的回京也是她的计谋之一,她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她为了那个高位,她要盯着每一个对她有威胁之人,孙家也毫不例外。

孙承文归京说不定还能让奚家在京城的生意更壮大,奚家老爷便痛痛快快地放人离去,即便他不愿意,太后的旨意他也不敢违背。

孙承文一人身上便牵扯着三条线——太后、孙氏与奚氏。

加上萧扬,孙承文背后的关系就变得更为复杂,但这关系并不能让他如鱼得水,反倒若是做不好,随时都有性命之危。

但他已经将自己逼上了绝路,穷途末路之徒,从来就没有什么后路可言。

他想要摆脱的东西,不是一两句话、赚几个钱就能摆脱的。金钱、地位是多少人摸爬滚打一辈子都得不来的东西,穷人与富人之间仿佛生来便有一道天堑,但孙承文不信,生在泥潭又如何,他永远不会甘心陷在里面。

夏末的雨带了几丝寒意,似乎昭示着秋天即将到来。

高启云归京那日也是下着蒙蒙细雨,而一场雨又将他们送出城去,身后亦不少人前来相送,高启云一一拜别。

当他的目光落在萧毓身上时,只是语重心长地道了句,“三公子保重。”

萧毓本不必行礼,但出于敬重,他还是拱手回道:“高将军一路平安,今日兄长有事,无法前来相送,便由我代劳。”

“世子有心了。”

萧扬繁忙为假,不能出面送高启云为真,原本就是因为皇帝忌惮萧家,即便收了兵权,但西北军仍无名正言顺的主帅,因而连高启云看望萧廷忠都要悄无声息地去。

为了不节外生枝,萧扬只能自称繁忙无法相送,但毕竟高启云跟随萧家多年,便让萧毓前去相送,也不落人口舌。

高启云高坐马上,最后回望了阗安一眼,乌云密布下的阗安肃穆中透着一股压抑,他眼周细纹交错,略显昏黄的眼珠缓缓上抬,毫无波澜地看着这座如诏狱般城池,无人知晓那时他在想些什么。随即,他大喝一声,驾马离去,训练有素的骑兵有条不紊地紧紧跟随,不久之后,他们又将回到那片他们常年守护的土地。

萧扬独自一人立于国公府的廊下,看着雨珠渐渐变大,如流珠般从房檐上坠下,随后,薛函来报,称高启云已经离开阗安了。

萧扬没出声,薛函默默退下。

他轻轻摩挲着手上扳指,心中不断回荡着那日高启云的话。

与其说是禁军统领,倒不如说是宣和帝手中的一把利剑,这把剑可以随时替他扫清朝堂中的阻碍。可同时,当他不再需要这把剑的时候,这把剑将死于千万人口诛笔伐中,替他堵住悠悠之口、承受所有的腥风血雨。

萧家没落之时,他别无选择。

这些年,萧扬暗中替宣和帝扳倒了一个又一个阻碍他的人,替他扫清着变法路上的阻力,因他行事几乎都是以自己为名,只能顶着乱臣贼子的名号,任凭那些人戳着他脊梁骨骂他不忠不义,有辱萧家门楣。

他都一一忍了下来,多少年的隐忍谋算,当一把剑强大到没有人能操控它时,能操控它的只有自己。

他和江端一样,都是身陷囹圄之人,他知道江端一直被困于那场晦暗破烂的梦里,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于自由终其多年不可得。

但他从来都不是萧家祖辈那些只知忠孝之人。

他要梁国公府鼎盛如昔,荣光百年。

“扬儿,”萧廷忠一声呼唤将他从冥想中拉出来。

“父亲,”萧扬转过头。

“毓儿去了吗?”

萧扬知他说的是送高启云一事,便点了点头。

下人搀扶着萧廷忠,一步一步走来,萧扬两步作一步上前慢慢扶他坐下,萧廷忠近来身体好了不少,也不再愿意坐在轮椅上。

待萧廷忠坐下后,萧扬淡淡开口:“这些日子您身体恢复得不错,儿想送您回寺静休。”

萧廷忠一愣,没想到萧扬会忽然提出送他回寺,毕竟从前他去寺里都是自己提出的。

萧廷忠犹豫再三,道:“府中日子挺好的,怎么这么突然……”

萧扬和他的关系相比从前缓了不少,他还挺愿意在府中多陪陪他和萧毓。只见萧扬蹲下身,与萧廷忠平视,眸中平静无波,但话语却十分坚定,“父亲,儿有些话只能之后再说,但如今只想问一句,您相信我吗?”

父子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萧廷忠敏锐地猜出萧扬似有重要的事想做,只是他不想牵连自己。

“萧家永远不会颓败的,您信我吗?”

在那一瞬间,他在萧扬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萧恺的影子,曾经的梁国公世子、他的儿子、萧扬的兄长。萧扬和他一样最终以自己之躯承载起了整个萧家。萧廷忠眼中有欣慰也有担忧,他点了点头。

“平安为重。”

“是。”

于是就在高启云走后不久,萧廷忠也对外宣称启程回寺,可去的路上,熟悉的道路忽然变得陌生起来,萧廷忠心下一沉,护送他的人都是萧扬的人,不可能会有人劫持他。

唯有一个理由——萧扬原本就没打算送他回去,而是想将他远远送离阗安。

他想通的那一刻,心仿佛被什么猛地攥紧,他知道萧扬无论做什么,他也没能力干涉,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萧恺的离去已经让他心伤多年,萧扬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百年之后如何在九泉之下与妻子交代?

一路上,他试图问车夫和随行之人此行的目的地,但并没有人告诉他,只是委婉地告诉他世子已有安排,国公放心便是。萧廷忠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行路,直到他们告诉他已经到了的时候,他在车夫的搀扶下缓缓下车,看见来人的那一刹那,他怔愣在原地。

裴昭率人在此等候多时,只见他徐徐一拜,“国公安好。”

“小裴将军……”

裴昭眼中含笑,“靖平与我早有约定,国公一路辛苦,请随我来,家父正在府中等您。”

萧廷忠与裴正辕相识多年,但很多事情横亘在两人之间,毕竟都是手握一方军权的重臣,来往若是密切,随之而来的只有帝王的猜忌,今日以前,两人似乎已经多年未见了。

萧廷忠不知萧扬为何将他送来衢州,可他隐隐猜到,萧扬此番举动恐怕难有安全。

但裴昭似乎也同萧扬商量好一般,闭口不言萧扬将行之事,萧廷忠心中愈发不安。

“国公您放心,”裴昭猜到萧廷忠心中所想,“靖平所做自有他的道理,您若是如此忧心下去,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和靖平交代啊,您老就看在仲渊的面上,安心住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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