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接到通知前一切都是好的。

帝俊抿了口手中的香槟想到。

看了眼在不远处玩的正开心的几个，帝俊决定不告诉他们。

“帝俊，快来，还剩最后两个纸团了。”骨女小跑过来笑嘻嘻的把帝俊拉到桌旁。

除了他还剩金华猫没有抓阄。

金华猫垂下眼眸，咬着拇指，他在纠结。

这要是猜错了，那就完了。

那双如小鹿般湿漉漉的双眼求救似的望着帝俊。

那不就是相当于把难题抛给他吗，小坏蛋，他明知道自己能选出来对的那个，帝俊想到。

帝依对身旁的酒童子窃窃私语坏坏的道如果帝俊抓到了那可就真有好戏看了。

思量片刻后他朝着金华猫旁边的那个纸团伸手拿起。

却不想竟被金华猫抢先一步夺走。

“拜托了帝俊。”金华猫愧疚的看着对方。

帝俊只觉得此时的嘴角比后坐力最大的枪都难压，他甚至懒得去看桌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纸团。

与此同时看着帝俊憋笑的模样众人才后知后觉过来金华猫被框了。

“你真是太坏了。”

颜佑从沙发上站起，意料之内的看着帝俊。

他伸手想要搭上帝俊的肩膀，却被对方不露声色的避开，时光让曾经稚嫩的面容逐渐被岁月雕刻，同时隐去了眼中的患得患失。

“啊……不要啊……”

金华猫抱头哀嚎，究竟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抽签决出今天谁男扮女装出去玩。

“颜佑，出来。”帝俊擦肩过时小声道。

刚出门他就向颜佑扔去一把钥匙。

“任务。”

颜佑虽说有些困惑，他没接到什么通知，但仍旧乖乖照做。

午后的街道寂静无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红色的跑车瞬间驶过街道，消失在地平线。

帝俊翻看手中的资料，指尖微不可及的轻轻一颤，微微抬头，金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在听到目的地后，颜佑明显一颤，眼角流出一丝恐惧与愠色，却不曾反驳。

透过参天古木，一座庄园渐渐映入眼帘。

帝俊下车，却不见颜佑继续有动作，他回头，只见颜佑闭上眼睛面露痛苦色趴在方向盘上，牵强一笑问自己可以不去吗。

帝俊未语，转身离开，不过片刻，伸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庄园的主人是远近闻名的慈善家赵泰合，据说不仅捐赠过数家慈善机构，供养那些不被世人所待见的菌种孤儿，还曾立下遗嘱在自己去世后将所有家产投入慈善事业。

于情于理GCV都该对这种大善人予以尊敬。

所以再一次捐赠后帝俊来到这次午宴。

但看着向门口女仆递过请帖时对方手上厚厚的茧子，帝俊心中隐隐觉得奇怪。

草地绿如毯，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上金色的光斑和银质的餐具交相辉映，微风轻拂，吹起女士们的长裙和发丝，香槟在晶莹剔透的酒杯中轻轻摇晃，杯子时不时相互轻碰。

帝俊挂着公式化的浅笑逐一应付前来搭话的宾客，颜佑面露郁色寻了处无人的角落静静观察着帝俊。

暮色如绸缓缓降落，庄园由琥珀色的夕阳镀上一层金边，高跟鞋与皮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渐稀。

帝俊再一次向赵泰合表示感谢后独身离去，消失在庄园主人的视线中后帝俊即刻转身隐匿在黑暗中。

若只是来午宴里简单吃喝也不会让他来。

脚尖轻点石墙借力，帝俊身轻如燕般利落的翻过庄园高高围墙。

下一秒他和一只流着涎水凶狠的猎犬对视。

完了，他心想，眼看猎犬就要发出狂吠，忽然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入猎犬天灵盖。

鲜血顺着匕首争先恐后的涌出，猎犬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逐渐失温。

帝俊微微惊愕，是颜佑。

颜佑侧身站在阴影中，蓝眸如封冻的湖，微微侧头示意帝俊走这边。

和来时光鲜亮丽的路完全不同，随着光线的消逝，周围墙壁爬满青苔，腐化的腥气裹挟着水汽钻入鼻腔，避无可避。

帝俊皱眉，伸手轻捂口鼻，反观颜佑却跟没事人一样，下一步颜佑明显顿了顿，帝俊以为他有话说，可没过多久颜佑又接着向下走。

面前很快出现一扇斑驳的门，厚重的铁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上面落着一把铁锁，并非人力可以破开。

但这难不倒帝俊，只见他弯腰在锁处数秒，便听“咔哒”一声。

铁门被推开，骤然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混杂着鱼腥味和血腥味。

令人作呕。

微弱的光亮透过门缝流入这处被上帝所遗忘的角落。

隐约间帝俊看到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蠕动的动物。

在他未曾注意到的地方，颜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两点，仿佛经历着极大的痛楚，攥紧的拳头在袖口生理性颤抖。

帝俊拿出手电筒，照亮一小放天地。

下一秒他呼吸停滞，瞳孔骤然扩张到虹膜边缘，握住手电筒的指尖不自觉痉挛。

方才他以为蠕动的动物，居然是一个个残缺的人。

或许因为长期不曾见过光，他们都在不断蠕动着身躯向暗处吃力的扭动去。

其中有几个未被剜去眼睛的，看到帝俊身后的颜佑，咿咿呀呀的想要扭动着上前。

他们想说什么，但舌根尽数被拔去。

颜佑的睫毛颤如蝶翼，就连他也未曾发现自己何时落下两行浊泪。

他喃喃道，如果不是帝俊，他也会成为此中的一员。

当年他不听话，富商故意把他扔在拍卖会上吃点苦头然后再接回来，却没想到被GCV截胡。

真相方才恍然大悟。

哪儿有什么乐善好施的慈善家，有的只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

借口收留那些可怜的，被人唾弃的菌种孤儿，背地里却是挑选自己喜欢的孩子满足自己无底线的凌虐欲，将他们变成残缺的菌种銮宠。

及时先前已从资料中看到疑点，但直到亲面这些带来的震惊依旧是一时半会不能缓过来的。

颜佑司空见惯般，径自走到离的最近的一间牢笼，开锁，走进，刺入，一气呵成。

帝俊甚至来不及阻止，便看到地上躺着的已断去四肢的男孩咽了气，在他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帝俊在其绝望的眸中看到解脱。

“你是觉得他们有比死亡更好的去处吗，”颜佑看着自己被帝俊拽住的手腕，眼皮都不抬冷冷问道，紧接着他甩开帝俊的手，“如果是我恨不得自己马上去死，他们也是。”

“若是他们还想活着”

不等帝俊把话说完，颜佑厉色打断，他看出帝俊的不忍，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帝俊啊，不是所有菌种者都像待在GCV的你们从小养尊处优，这世上，有很多比死亡还要难熬的事。”

“那也该由他们自己选择！”帝俊不由分说阻止他继续动作。

“好啊！那你问问，他们是想死还是活！”

世界仿佛崩塌又重组，但凡听到他们对话的，清一色的点头。

“帝俊啊，不要总是以己度人，在他们眼里，基因就是原罪，我们生来低人一等。”

帝俊呼吸一滞，擒住他手腕的手不自觉放松，刀刃刺入□□再拔出的声音渐渐远去。

长长的走廊在此刻仿佛失去尽头，帝俊脱力般靠在身后墙壁上，全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凝固。

颜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中可耳畔的脚步声却是渐渐逼近。

身体机能仿佛才刚刚重启般迟钝，待帝俊转头望去时，铁门处不知何时站了道黑影。

不等帝俊眯眼仔细看去，对方已从腰侧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枪，下一秒枪声应声响起。

速度之快颜佑也来不及反应。

然而子弹怔怔停在距离金色的瞳孔一米远的地方。

随即子弹叮当一响落在地上。

身着黑白裙装的女仆轻蔑挑眉，突然收枪侧身。

她身后赫然立着的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赵泰合，他双手交叠放在面前的红宝石手杖上，另一只手不断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板戒。

赵泰合轻叹一声，像是在惋惜，但又看不出来一点如此神情。

“何必呢，无论是颜佑还是你，都是我喜爱的孩子，可惜了。”

离去之时他挥挥手，铁门应声落下，帝俊不及阻拦，周遭霎那被黑暗吞噬，徒留一双黄金般的瞳孔。

短暂的适应黑暗后，帝俊突然察觉许久不见颜佑的动静，他顺着身后的走廊向黑暗更深处走去。

一路走来帝俊已对血腥味麻木，然而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各样沾染着已经风干的血肉的尖锐刑具看的人触目惊心，时间仿佛在此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帝俊才察觉到颜佑的气息，后者跪在一处无人的墙角蜷缩着，紧攥的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清白，唇角也被虎牙咬出两道血痕。

“不，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不要，不要过来……不，我，我分不清啊…”

颜佑嘴里痴语，指甲不断的抓挠墙壁，甚至指甲盖掀起鲜血四溅亦不曾察觉。

帝俊知道是重回故地加上周围的黑暗刺激到他了，看着止不住流血的十指，帝俊单膝跪在颜佑身边，像轻抚哭闹的孩童似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安慰。

蓦的颜佑一把推开他，脖颈呈现一百八十度向后靠去，破碎的蓝眸死死盯着帝俊，尖锐的嘶喊着我分不清。

措不及防帝俊被推倒在地，看着颜佑疯癫的模样他愣了神。

“谁要你的怜悯！”他爆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声，刺耳难听，“你一定看不起我的出身吧，哈哈哈，所以你一直喜欢金华，处处都想着他，厌恶我！”

像条疯狗一样爬来，不曾注意到地面的凸起，颜佑的小腿被散落在地锋利铁片划破小腿，鲜血喷洒而出。

“哪怕多一点，就算是一点点，你可不可以多看我一眼。”

颜佑双手死死抓住帝俊的裤管，将头靠在他膝盖处，浑身痉挛，像个缺爱的孩子一样讨好似的仰起脸祈求。

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抬起头，帝俊在饱含泪水的视线中模糊。

“我，我也…”

不等颜佑说出最后三个字，突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颜佑的目光瞬间落在漆黑的地面。

“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帝俊深呼吸平复心情，一巴掌打醒颜佑，后者眼中的疯癫渐渐褪去，逐步被绝望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