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米子秋，有人这么叫过我。”

店老板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敲击着桌台，她的语速很慢，就像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二代系统的提议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研发工作开始于今年十月，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目的呢……”

“就像信里说的，越来越多的污染导致越来越严重的心理问题，总部关心每一位员工的工作幸福指数，所以希望研发出一款兼具疗愈与陪伴的多功能型工作仪。”

“我还以为清理局只擅长暴力工作，想不到对研发软件也在行。”时潇有些惊讶。

“我猜应该不太在行，所以研发期间，还外聘了一些心理局与北斗联盟的人，与研发部共同组成了217研发组。”米子秋说道， “当然了，以上全部工作我都没有参与，你能找来我这里，是因为信里说过‘商品允许兑换为现实奖励’。”

时潇捏着手里的实体信封，“所以……？”

米子秋耸肩，“所以这就是我的工作。”

时潇迷糊的点了点头。

“那你是总部的人？”她试探地问。

米子秋却摇头，“不是，我是咖啡店的老板，”说完看向趴在桌角的黑猫，“还是四只猫的铲屎官。”

“四只猫？”时潇将小巧精致的咖啡店重新打量了一圈，没看到黑猫以外的第二只猫。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将注意力重新落到米子秋透露的信息上。

对保密工作一清二楚，又负责最关键的“商品兑换”流程，米子秋很大可能是217研发组的人。

不过既然是保密工作，隐瞒身份也在情理之中，时潇没有较真，“既然还在研发阶段，我这一款是怎么回事？随机内测名额？”

“有可能。”

又是模糊回答。

“清理局怎么会和北斗联盟有合作？”时潇继续问。

米子秋刚刚提到过心理局与北斗联盟两个组织。

心理局与异端清理局一样，属于世贸商团赞助的全球性公益组织，二者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想合作也并不难。

可北斗联盟不同。

作为全球最大的天文俱乐部，北斗联盟招纳了全世界超过九成天体物理学爱好者。

狂热的科学家们聚在一起能做什么？

观测、研究、无休止的实验与计算，所有活动可以总结成简单的两个字。

——烧钱。

所以早在2900年，世贸商团就以“一群空想家对社会进步毫无贡献”为由，将北斗联盟踢出赞助列表，并且一键拉入了黑名单。

按照行业惯例，清理局不应该与黑名单里的组织有任何往来才对，二代系统到底有什么研发内容一定要聘请北斗联盟的人？

“很奇怪吧，我也惊呆了！”米子秋露出同样惊讶的表情，语气里的真诚不像是假的，“真没想到清理局有这么大胆量，不过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事，谁说得清呢。”

她默了默，又将话题拐回来，“对了，玩过小城了吗？”

“小城”应该是指工作仪里的“小城经营”板块，时潇稍作思索，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任何游戏体验，但她成功落址了第一家店面，并获得了“新手店长”的称号。

怎么不算玩过呢？

“怎么样？体验不错吧！”聊起这个话题，米子秋明显兴奋了许多，电子烛火跃动着，跳进她漆黑的瞳孔里，让她看起来像个神秘又灵动的女巫。

“一般吧。”三个字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被时潇硬生生咽下去。

她现在对二代系统乃至整个系统迭代计划都知之甚少，按照现有信息推测，既然目前还处在产品保密研发期，那么她迭代出来的版本很有可能是随机内测版。

米子秋在负责商品兑换的同时，应该还有收集产品使用反馈的任务。

余光瞥过满满一箱光子币，时潇默默吸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一遍话术。

“体验很不错！”她摆出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让自己眼睛里也落了几点烛光，“用过之后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气能跑三条街。”

米子秋薄唇一抿，“保守了。”

“？”

她指了指时潇右手的钥匙，“有了这把钥匙，别说跑三条街，一口气跑三千年都不成问题。”

“…………”

“但其实……，”时潇低头看着那把钥匙，“我并不是很热衷跑多少。”

那是一把精美的银色钥匙，十厘米长的扁平钥匙体上布满了可按压式芯片触点，可塑性很强，理论上可能插进任何一个钥匙孔。

不过现在需要插进钥匙才能开锁的旧式钥匙孔已经不多见了，无论住宅还是市场，都更习惯使用虹膜识别或红外信号锁，所以这种“万.能.钥.匙”可刑性不高，充其量有点收藏价值。

“钥匙能在任意时间打开任意一扇门，试试嘛！你会喜欢的。”

米子秋说完，又拿起通灵相机，“数码相机，也是老古董了，据说能在青天白日里拍出鬼。需要使用教程吗？”

时潇摇头，“不用麻烦，我以前用过。”

“是的。”米子秋盯着相机看了一会儿，干脆利索的将所有物品塞回黑箱子里，把箱子往时潇手里一推，又捧出一杯装好的咖啡，“就这么多了。”

交接完后对时潇挥了挥手，嘴角勾起一抹标准弧度，“那再见，期待下次光临~”

时潇抱住黑箱子，又接过咖啡，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问，“这就让我走？”

米子秋回以同样不解的表情，“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多了。

比如二代系统的功能是否过于花哨了些？污染检测功能又是引入的什么新技术，准确度多高？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好端端的污染区会在没有清理的情况下凭空消失？任务完成的标准又是怎么界定的？

可这些都被“保密”二字堵住了。

连身份都不愿意透漏，大概率也问不出别的东西，所有允许她知道的内容应该都写在那封信上了。

时潇抱着箱子静立了半天，最终选了另外的问题，“新清区分局被异种洗劫，总部应该接到消息了吧？说过要怎么处理吗？”

米子秋没思索就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你需要打清理局总部的电话询问，我只是咖啡店老板。”

“好吧。”时潇妥协了，“最后一件事，凌晨你点过一份外卖。”

新清区川菜馆的外卖员接的最后一单的送达点就是米子秋咖啡馆，如果不是这一单，被五花大绑的外卖员也不会挣扎着逃出污染区。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时潇用的肯定句，但出乎意料的是，米子秋依然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什么外卖？”她问。

“新清区川菜馆，今天凌晨……一点左右。”时潇提示道，“没印象么？”

米子秋继续摇头，清澈的目光毫不躲闪，似乎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但很快，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瞳孔忽然放大，看向桌角的黑猫，“哦，应该是猫点的。”

时潇眉毛一挑，“猫？”

“它一直不睡，应该是等了很久，可惜未送达。”米子秋认真说。

时潇这才打量起那只黑猫。

阴暗的环境里看不清黑猫的轮廓，只能隐约辨别出一道清瘦的影。

它似乎听懂了两人的谈话，脑袋抬起来，雾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时潇。

它的眼睛是蓝色的。

清澈，冰冷，让时潇想起曾被大肆宣扬过的意识海。

宠物、人工智能、机器人，人类陪伴物本质上都差不多，时潇不否认它们或许有意识，但仍然不太相信一只猫会点外卖。

不过谁点的已经不重要了，她是来替外卖员完成遗愿的，话带到了就好。

“那一单送不了了。外卖员送单途中被我打死了，外卖被血丝污染，昨晚就被火化了。”时潇想了想，又补充说，“他在遗言中向你道歉，如果有退单需求，我会替他把钱退给你。”

猫听得很认真，米子秋也一样。

这位白净漂亮的女孩看了看猫，对时潇轻轻摇头，“我猜猫不介意。”

时潇也这么想。

如果换作以前，她只会说句“谢谢理解”后离开。

善良有时候很简单，只要事情是真实的，语气是诚恳的，多数人都会理解，不需要传话人破费钱财。

当然，时潇也没有可破费的资本。

但今天不一样。

她被300万的天降馅饼砸中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富裕后就会变得很善良，看山是秃山，看水是污水，看一只猫都心生怜悯。

时潇犹豫了片刻，从黑箱子里抓出一把光子币，放在桌台上，“买根猫条吧，当作外卖员的补偿。”

一人一猫没有拒绝，热情地将她目送出咖啡店。

时间还早，正午的阳光落在肩膀上，暖洋洋的。

时潇没有回家，径直驱车去了最近的一个自动储值点，插入储值卡，将整箱光子币倒进储值箱。

减掉猫条补偿，再加上之前的存款，她居然一下子有了300万存款。

从咖啡店兑换出来的奖金里没有一个币是假的。

时潇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陌生的数字，一瞬间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下子升格成了人上人？

她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里的工作仪。

如果【物品栏】中的所有物品都能兑换，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再次抽中现金奖，她依旧能来米子秋的咖啡店兑换？

想到这里，时潇忽然记起抽到奖金时的前缀。

当时她一共抽了三抽，工作仪给奖金与享乐沙漏的定性都是“普通物品”，而通灵相机的定性却是“稀有物品”。

虽然不知道定性标准，但“稀有”标签一定比“普通”更有价值。

说不定是古董？

一千年前的数码相机，拿到淘古市场上可不止三百万。

心脏狂跳，时潇忙不迭将背包里的通灵相机掏出来。

“叮当”一声。

银色钥匙被勾连着带了出来，掉在瓷白的地板上。

她弯腰捡拾，起身的时候目光扫过一人高的储值机，刚好看到机器侧面的刀状锁孔。

那是机器故障时的应急存取款通道，一般设有三重锁。

“钥匙能在任意时间打开任意一扇门……”

手指摩擦着光滑的钥匙柄，时潇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牙齿在下唇上轻轻咬了咬。

半晌，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把银白色钥匙插进锁孔，向左施力，轻轻一拧。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