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内,二组新司院员方小堂和同事握着强光手电筒的手在发抖,雨水顺着防雨服帽檐灌进脖颈。今天是他第一次巡逻执勤。
城中村某狭窄巷道里,一具呈大字型仰躺的男尸腹腔被剖开,伤口边缘的皮肉像被灼烧过般焦黑蜷曲。
本该散落内脏的位置却塞满了裹着保鲜膜的冰块,在暴雨冲刷下泛着青气。
“死者年龄约35岁,剖腹工具是专业手术刀。”
夏安赶到现场掀开防水布时,有折光一闪,方小堂这才发现尸体上有一金属牌。
那枚不锈钢牌被固定在横膈膜处,编号“D-301”下方刻着蝇头小字:“违约者承担全部手术风险”。
“三组收到请回答。现场发现疑似人体组织黑市……”
刺耳电流音从话落的对讲机里突然爆出,二组队长赵枫听毕后无声重捶向车载电台。
显示屏上的GPS定位正在来回跳动,最后定格在废弃的“惠美疗养院”坐标。
“赵队,已经联系上家属了,尸体已经往司院方向送去了。”方小堂报备完便也一同上了救护车,回到司院做第一目视者的笔录。
法医部解剖试验区,夏安和秋瑾深穿好防护服。进来后,夏安轻轻掀开其防水服领口,手术灯下金属牌的刻痕变得清晰可见。
秋瑾深用镊子夹起沾血的冰渣,转眸问了一句:“夏安,这个冰是防腐用的吗?”
夏安顿了三秒道:“不是,应该是凶手为维持尸体温度刨尸……”
她突然噤声,看着秋瑾深将晶片进行处理后放入显微镜观察,而后推给她:冰晶里裹着大量改良明桐花毒素孢子。
夏安:“怎么又绕回来了?”
“路总队来得真快。”
周远斜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他还没盖章的搜查令,“总院怎么就这么快把案子划给你们了?”
路炤尘反手将装有金属牌的物证袋拍在台面,在看不见的地方,编号“D-301”与周远腕表背面的防伪码折射出相同的光色。
她把报告推在周远面前,疗养院地下室档案柜里的照片滑出来,数十枚带编号的金属牌在证物袋被推到他面前。
“当年签署的人组织救助移植合规文件,”她把司院内部系统页面转向周远,“和这些死者合同用的是同款电子签名。”
窗外响起汽车的鸣笛,周远慢条斯理地岔开话题说:“总院急调我出省督办,这里就辛苦路总队了。”
向下两楼的办公室里,叶晚咬碎又一根棒棒糖,看着面前屏幕上滚动的交易记录,下一秒,电脑突然被植入蠕虫病毒。
她猛地打开主机柜,扯出被篡改的网线接头,截断接头后,叶晚举行爬取着文件夹。三分钟后加密文件夹自动解锁,M1008年儿童体检报告里,所有AB型血孩子都被标记着明桐花记号。
叶晚带上专用手套,将无物证科送来的已浸泡过显影液的金属牌按在扫描仪上。此时她工位上的电脑论坛突然弹出加密弹窗:“溯源者死”。
警告词下方,是她三小时前发布的悬赏帖截图。戴着青铜面具的ID“渡者”发来倒计时:追踪定位还剩4分32秒。
“定位到了。”
叶晚打开投影机,将卫星地图投掷在有白幕的墙上,地图上显现出闪烁红点。
她爬取到工厂的废弃但未完全断电线的监控,“赵可,快,帮我拿耳麦同步路队。报备上面。”
周远从办公室离开后并未直接上车,而是绕了个弯往法医区域走去。
秋瑾深看到周远站在解刨室的玻璃窗外,冷冷的看着了他三秒,从下到上,直到他离开。她继续着手中的事情,直到点到某个部位,刀尖堪堪停住,悬在男尸胸口的上方的图案根本不是纹身,而是用纳米金属丝缝合的皮下芯片,此刻正随着红点频率同步震颤。
她和夏安对视了一眼,边脱下蓝大褂,边眼神示意夏安出去给门外走廊处站着的路炤尘汇报。路炤尘听到夏安说完话,手上的手机就在话落处响起。
她接起向敏的电话,“叶晚报备地点已经安排了人提前踩点。”
“收到。”路炤尘说着,和走出来的秋瑾深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抓起战术背心往车库疾走去。
叶晚的加密频道通过隐形耳麦恰时切入:“地下工厂在城西化工厂旧址,郭庭的DNA样本和二十年前N市缉毒案失踪者匹配度92%。”
秋瑾深抓住她的手腕道:“她在引狼入室,路炤尘。”
“没关系。”
路炤尘给她了一个无所谓的笑,道:“不如将杀?”说着递给了她一个病历本。
秋瑾深疑惑着接过来翻看,不解道:“这是?”
“待会你就知道了,假的东西有的时候会很真。逼促中的荒唐都会变得合理。”
秋瑾深眯眼看着她,收好了病历本。
二十分钟后,化工厂地下三层,郭庭盯着监控里“误入”厂区的两个女工淡淡的上扬了一下嘴角。
滚落的番茄滑到路炤尘脚边,她弯腰捡起递给前来的人,戴黑框眼镜的秋瑾深抱着账本,露出怯生生的神态,抓住前来的人询问仓库位置,那人往下一看,抓她的人的手背有着明显的烫伤疤痕。
“带她们去C区。”
郭庭说完,却没注意到路炤尘借整理头发的动作,将微型摄像头对准通风管道,那里面流淌的墨色液体,正是改良版明桐花毒素的原始菌株。
“跟丢了,郭长!”面向监控屏的人慌张的说道。
郭庭:“无妨,死不必伤必有。”
秋瑾深注意着监控视角,甩掉前来的人后往控制台方向去。
路炤尘按住她的手,“那个人不是偶然出现的。”
秋瑾深抬眸看了一眼监控转向了另一头,翻过手来握住了对方的掌心即刻拐到了另一角,“你不是说,没关系吗?”
路炤尘蹙眉笑了一下,而后两人听到暗门后传来的细微的铁链拖曳声,十余名流浪汉正被电击器逼迫着爬向运输带,腹部绑着装有明桐花毒素的金属环。
叶晚的指令从隐形耳麦传来:“左转第三根承重柱有暗门,密码是******”。
路炤尘移到控制台前,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叶晚。我需要你切断A3区生物电流。“
耳麦里传来代码敲击声:“稍等稍等…………成了。现在东南角安全门密码是你司院号后六位。”
酸涩的霉味混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消毒水的气息涌入鼻腔,秋瑾深将后背紧贴在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上。
方才的电流余威仍在四肢游走,她攥紧藏在袖口的微型摄像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走廊传来铁门开启的闷响,两个打手拖拽着昏迷的人走向禁闭室,污浊的地面划出令人不忍直视的断续血痕。
无声弹划破空气刺入两个打手的后脖颈,而后两人直直闷声一响倒下。路炤尘上前去看着面前被拖拽的四个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秋瑾深往内看看到面前地上还有一个人去,正跪坐在铺着霉斑草席的角落。她走上前去,目光轻轻触碰过她溃烂的脚踝。
她抬头看到秋瑾深的一刻,茫然的视线即刻聚焦起来:“你快走别在这!”
“信我,我是被骗到这里的,我叫温婉。”
光从高窗缝隙漏进来,在对方布满针孔的手臂上投下斑驳的暗影,刺入秋瑾深的视线里。
她蹲下来,隔着手套清晰感受到掌下躯体突然的震颤,路炤尘低沉的嗓音从她耳畔边传来:“M1013年确诊边缘性人格障碍。”
秋瑾深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说:疯了?当着人家的面说?
温婉藏起自己残缺的牙齿,看到了秋瑾深手上假装欲掩不掩的病历边缘,但她不知道。
秋瑾深手一抖,病历本就摊开某页落在地上。
而她拿浑浊的瞳孔在读到“创伤后应激障碍”时瞬间一紧,立刻仰脸紧盯着秋瑾深。
“我!………”她对着她即刻喊出,却被走廊忽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秋瑾深趁机将微型定位器塞进她的衣服里,鲜血浸湿的纱布下,红光开始规律闪烁,她犹豫了一眼回头看了温婉一回眸,下一秒被路炤尘牵住手腕带走。
“你怎么知道她会相信精神病历?”秋瑾深扯开黏在颈间的假发问路炤尘。
路炤尘半坐着,倚在废弃的显示屏旁,“之前做卧底时,她们给我注射吐真剂时……总之会相信。”
秋瑾深:“你相信了?”
“她们给你注射了什么?”
路炤尘:“不知道……忘记了。”
安全屋的屏幕上,温婉体内的定位信号正在移动。
叶晚和赵可快速敲击键盘,看着加密文件倾泻而出。
“她们明天要转移二十个‘货物’去公海。”
路炤尘耳麦传来叶晚的声音,她看到面前破碎的显示屏映出她和秋瑾深交叠的轮廓:“你漏掉了暗网的交易记录,买家名单在脑科院的捐赠系统里。”
墙上的电子钟跳至下一个刻度,郭庭的声音突然从老旧的广播里渗出:“秋医生,你们以为侵入我的加密频道就能救人?”
以为?
路炤尘凭经验预判到她要按下引爆器,即刻扑向闪着红光的通风口,那里藏着向敏岸安排的卧底提前植入的电磁脉冲器。
刺耳的蜂鸣声穿透耳膜,实验室的电子锁应声失效,有个人举着电击棒往这里冲。
突然,整面墙轰然炸裂。秋瑾深拽着钢索破窗而出,精准射中举电击棒的守卫。
她扯开守卫的衣领检查颈环,呼吸一紧:“环内装有重力感应器,离开这里就会引爆。”
两人隔着血泊对视的刹那,路炤尘即刻想出对策:“带人从通风管走,我留下来拆弹。”
“你疯了吗?这些环用的是脑波感应装置。”秋瑾深拽住她手腕,手心处渗出鲜血,那是刚刚拿着钢索拽出来的血。
“秋瑾深,看头顶。”
钢架坍塌的瞬间,路炤尘的怒吼撕开混沌:秋瑾深看清横梁上蚀刻的北斗二星……那是秋墨卧底日记录里提到的信号发射器方位。
她将最后一支镇静剂扎进人质的颈部:“叶晚,引爆西侧承重墙。”
电磁脉冲二次爆发时,强光吞没视野的刹那,她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带着血腥味的发丝扫过耳畔。
“坐标已发送……”
秋瑾深的声音混着杂音,同时叶晚和小吴的声音喊出:“路队。爆破已掐断。”
秋瑾深抬眼往前看:“走廊前面那个门开了,把那个人带回去。”
“叶晚,温婉现在在哪里?”
路炤尘的耳麦里传出叶晚声音,而后转头对秋瑾深说:“你先去车上,我待会就来。”
秋瑾深没有犹豫,和她对视一眼,便即刻迈步逃出了这座老旧的工厂。
司院车驶入跨海大桥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路炤尘并没有找到温婉,现场只留下下那个微型追踪器。
驶出跨海大桥之时,路炤尘的手机传来向敏的声音:“集装箱发现一尸体,已交接运回司院实验室。”
挂了电话后,路炤尘拿起保温杯,旋开盖子,问了一下:“我可以喝吗?”
秋瑾深余光扫了一眼,那是自己的杯子,她收回目光道:“不可以。”
路炤尘于是把保温杯递到秋瑾深手边,看着她接下润了一口水,再拿回来盖上盖子放回原位。
二十八分钟后,实验室的灯管亮起,秋瑾深戴着手套剖开尸体胸腔,血肉与明桐花混杂的气味让在一旁的夏安直犯恶心。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路炤尘戴着口罩穿好了防护服,推门而入,将报告放在另一边的桌沿上,手术刀被安稳放回托盘,秋瑾深盯着尸体被切断的指,此刻残留着暗色针孔……与她当年在姐姐尸体上发现的注射痕迹如出一辙。
冷柜嗡嗡运转声中,她轻轻扯开尸体左肩布料,本该是枪伤的位置却呈现的是烫伤瘢痕。
“是陈夜隐的工厂。”
路炤尘用镊子夹起尸体身上的徽章,内侧蚀刻的“H201”货轮编号泛着冷光,“还记得叶晚说过被暴打后整容换身份?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孤儿院的孩子而这样被对待,恐怕那时候她就成了陈夜隐的实验样本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