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冲击波将第三层舱壁撕开裂口,路炤尘踩过已经浸满海水的电缆,她拿着手电冲进医疗舱,硝烟裹挟着某种苦腻的药水味扑面而来。
手电扫过倾覆的实验台,光束最终定格在角落,她看见母亲半个身子被压在变形的基因培养舱下,脖颈处的皮肤下透出萤火虫般的蓝光,细如发丝的金属导管从后颈延伸至脊椎,在雾烟中泛着冷冽的瘆人的银辉。
“妈。”
她徒手撕开压住母亲左腿的合金板,顾不得疼痛,掌心瞬间被锋利的断面割出血口。
昏迷中的林队突然痉挛,培养舱内残存的淡绿色液体还在顺着导管渗入她苍白的皮肤。
路炤尘颤抖着手指,摸到她颈动脉微弱的搏动,却被她后脖突然亮起的传感器刺疼了视线,这东西就像活物般吸附在母亲的颅骨上,不断地闪烁着红光。
她必须要带她走。
……
临时医疗站里,秋瑾深的指尖在全息投影中划出残影。悬浮屏环绕着林知声,她看着面前的脑电波图谱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重复着锯齿状波形。
“不是普通昏迷。”
秋瑾深摘下橡胶手套,放大出神经突触传导模型,接而道:“β-□□类神经抑制剂,配合高频电磁脉冲……”
话音未落,监测仪突然发出鸣叫,林队的太阳穴处的传感器迸出电火花。路炤尘走上前去,按住母亲抽搐的右臂,却在卷起她染血衣袖时僵住了动作。
暗色的“实验体00”字样烙在面前人那苍白的皮肤上,上周向敏在码头集装箱里找到的物证线索现在还在司院,而面前的这个字样,与那个物证——陈夜隐年轻时照片背面的钢印隐隐约重合。
秋瑾深的目光从路炤尘的背后望过去,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呼吸一紧,上前去撕开手术刀的消毒袋,抽出刀精准挑开林队肋下三厘米处的皮肤,露出了埋藏在肌肉组织中的微型储存器。
“我需要她的基因序列。”她淡淡的声音交杂着无生的冷硬。没有听到路的回答,但依旧上前来采集林队的DNA了。
她看了一眼路炤尘的反应,微微对她摇了摇头,将样本放入仪器内检。路炤尘愣在原处,等待着某个结果的出现。
当全息屏上螺旋状光链开始重叠,舱内由单纯的寂静而转陷入死寂。
“活体样本…………”
秋瑾深的镊子夹起储存器里取出的芯片,上面蚀刻着“M998.01.01-陈夜隐初始项目”的字样,“二十年前陈夜隐就在用活人做基因嵌合实验。”
她的指尖划过路母心电监护仪上缓淡的曲线,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在陈述:“这些传感器不是监控装置,是抑制器,林队在用最后的脑电波意识抵抗药物控制。”
路炤尘抓住母亲的手腕,在“实验体00”的烙印下方,三道平行疤痕正渗出诡异的液体。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她想起那个雨夜,想起玻璃门外陈夜隐白大褂上闪烁的金属徽章。
“基因毒素…………”
放入仪器的试剂管突然爆出烟雾,新型光谱仪显示的数据令她和秋瑾深同时脸色骤变,“这些传感器在持续释放缓释毒素,她的基因链正在重组。”
货轮残骸深处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路炤尘拔枪转身的瞬间,医疗舱顶部的通风管突然坠下半张烧焦的照片……某人年轻的面容在火焰中微笑,背面血字“00号样本已完成初步驯化”正在灯光下逐渐显形。
全息屏上疯狂跳动的基因图谱刺入两人的眼底,秋瑾深转身抓起手术刀划开林队的指尖,暗蓝色的血珠滴在检测仪上,她蹙眉说出:“不仅是活体样本,”
她盯着开始融化的检测芯片,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她被陈夜隐制造成人形培养皿,林队的身体里,曾经,或许现在也是,在孕育某种更危险的基因武器。”
码头的探照灯在暴雨中划出惨白的光带,陈夜隐的黑色风衣被子弹擦出焦痕,她抬脚将周远的心腹踹进集装箱堆场。
钢制货箱在弹雨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两派势力如同纠缠的毒蛇,枉然不顾血色顺着排水渠漫进浑浊的海水里。
“匣子在二号冷库。”
第三枚□□正好炸开输油管道,周远对着耳麦嘶吼的声音被叶晚截获。
冲天火光中,戴着夜视仪的郭庭小队如同影子般切入战场,特制的消音器发出振翅嗡鸣,叶晚在黑市见过的这种声纹武器,产自东欧地下军工厂的违禁品。
陈夜隐劈手砍翻最后一名守卫冲进冷库,却看见保险柜早已被激光切割器熔出拳头大的孔洞。
郭庭点了一只烟,拿着一钛合金手提箱,轻轻笑了一下,里面装着沾着血迹的加密匣子B,与三枚生物识别炸弹锁在一起。
“走了。”她对她身边的人喊道,踩灭了烟头,而后无声上了车,她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郭庭车队消失前留下的轮胎印痕正在被叶晚重构,沥青碎屑里的磁粉暴露了行车路线,叶晚摇摇头,这是她上个月卖给中间人的追踪技术,没想到反成了猎物的标记。
“东郊废弃的远洋船坞,M992年海关查没的走私船。”
叶晚对着全息地图咬开帮帮糖的最下的纸胶,她点开秋瑾深传来的卫星热成像,上面显示出船体内部有规律的红外波动,叶晚眯眼看着,她知道,这是基因数据破解时产生的生物电流辐射。
她合上电脑,将棒棒糖丢入水杯中,轻敲出玻璃的声音,划开第一声寂静。“秋姐,我这边准备动了,接应。”
秋瑾深:“收到,与路。”
叶晚拉上冲锋衣的,随手拽下帽子,回眸看了一眼,而后悄然速离。
但潜入过程顺利得反常,她准备好了与郭庭正面交锋的准备。
船坞锈蚀的舱门上留着新鲜指纹,通风管道里的微型监控器传回的画面中,郭庭正将日记本接入一台仪器。
叶晚在暗中注视着,她认得那设备,陈夜隐实验室失窃的“基因链共振解码器”,能将脑脊液转化成动态密码。
“欢迎参观我的阅览室。”
郭庭轻笑,突然转身,手中的电磁脉冲枪对准通风口。叶晚低眸颤了颤眼睫,翻身坠落的瞬间,十几条毒蛇从培养舱中昂起头颅,鳞片折射着幽蓝光芒。
“要看点什么东西吗?小朋友?”
两人相视注视着,郭庭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摇摇头:“小朋友,我没有见过你欸?”
“路队的人呢?”
郭庭见她不答话,面色冷了下来,转身点开全息投影,按下指纹,解开某个文件。
叶晚:“就这样把后背暴露在我面前,你也是不怕。”
郭庭:“我可死不了呢,那么大的一个环扣,路队会骂死你的吧?小朋友?”
电子日记在毒蛇嘶鸣中铺展开来,秋瑾深姐姐秋墨穿着司院服的照片弹窗让叶晚呼吸一怔。
M1003年2月15日的记录页正在自我焚毁,残存字句却如惊雷劈开迷雾:“…………秋墨自愿成为受体,但基因嵌合导致人格会不自主分裂,暂时表现为不可控。今晨失踪…………”
郭庭挑起一条毒蛇,调出段全息录像:年轻的林队(路母)在实验室签署协议,镜头扫过文件标题《基因优化计划……渐冻症临床治疗方案》。
叶晚藏在口袋里握住的匕首的手突然僵住。那些她们追查这么久的非法实验,起源竟是为治愈罕见病的孤注一掷。
但为什么?
记录本持续释放着更多秘密,M998年3月2日的加密条目正在显形:“林知声基因样本与**的‘母系起源’匹配度达82%,说明某行动有可执行性,建议启动新计划……”
船体突然剧烈震颤,陈夜隐的追兵开始击打船坞。郭庭在爆炸中即刻抽出文件的核心芯片,她撞破舷窗跃入怒海,回头对叶晚一笑:“代我向路司院官问好,小朋友。”
货轮残骸在涨潮中发出疲劳的呻吟,秋瑾深的防护靴碾过甲板上凝结的基因液,那些荧绿、色黏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钢铁。
她将分析仪抵住舱壁裂缝,“全员开启三级防护。”她的警告被海风撕碎,两名正在采集培养舱数据的技侦人员突然剧烈咳嗽,防护面罩内侧凝结出蛛网状的冰晶。
秋瑾深冲向最近的基因锁冷柜,撞见半融化的舱门内蜷缩着三具实验员尸体,她们溃烂的指尖仍死死攥着标注“X-10”的储存管。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惶恐,颤抖着按下紧急通讯键…………
百公里外的地下实验室,陈夜隐的白色实验袍掠过培养舱蓝光。
全息操作台上,林知声的基因链正被拆解成血色光点,但突然响起的警报声让她蹙眉,她看向监控操作台,画面里路炤尘正带人切开通风管道。
路炤尘打开最后一道气密门时,飞溅的金属碎片擦过她颈侧。实验室内排列着蜂巢状的透明舱体,每个舱内都悬浮着实验体,她们连接的营养液管正源源不断向中央反应堆输送液体。
“定向弹头已装载完毕。”秋瑾深的实时分析透过骨传导耳麦,“那些溶液是引信,只要检测到特定DNA序列就会…………”
但她的声音之外开始有其它细微的声音灌入她的耳朵,就在这时
“小心气溶胶。”
秋瑾深的尖叫与爆炸声同时炸响。路炤尘亲眼看着冲在最前的特司院捂住喉咙跪倒,对方裸露的皮肤下鼓起游走的紫斑。
货轮上的秋瑾深突然跪倒在地。疯狂喊着:“先出来!路炤尘!先出来!”
“别担心,还有个人我必须带走。”路炤尘的声音混着交杂的电流声灌入秋瑾深的耳里。
“你必须活着。”秋瑾深咬牙道。
“我在。”
“别担心,就来。”
…………
重症监护区的走廊永远浸着消毒液的刺鼻味,昏暗室,路炤尘盯着病房门上的观察窗,透过去看见母亲脖颈处的传感器蓝光在规律闪烁。
她无意识地将热水抵在锁骨处,杯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她虎口的旧茧滑落,直到液体渗过衬衫叫醒神经,秋瑾深递来的陶瓷杯她一口未动。
此刻躺在无菌舱里的人的皮肤下蜿蜒着管线。“为什么用明桐花毒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传来,“当年妈妈临终前注射的止痛剂……”
玻璃窗突然映出秋瑾深靠近的轮廓。她带着还残留有消毒水味的手指覆上她握杯的手,体温穿透浸透冷汗的绷带:“三年前结案的那批走私药物,主要成分就是β-□□的衍生物。”
“水要凉了,我帮你换一杯。”她抽出杯子,交叠的体温在此刻转瞬即逝,却将路炤尘拉回了现实。
监护仪突然发出鸣响。路炤尘猛地抬眼,额头撞在观察窗上,看见母亲的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震颤。那些镶嵌在颅骨里的传感器迸发出异常频闪,宛若困在琥珀里的虫正疯狂的想出来。
“她感受的倒。”秋瑾深的声音扫过她耳后,“你每次出现时,她们说她的杏仁核区域的电信号都会增强。”
“司院重案组三组组长,重案组队长,路炤尘。”
她突然对着观察窗举起司院官证,徽章在顶灯下泛着冷硬的金属色泽,“编号……”
秋瑾深从背后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无言擦过她不知何时滚落的泪。监护仪归为平稳的滴答声后,路炤尘终于松开咬出血的下唇。
她将司院官证按在母亲看不见的玻璃上,就像幼年时把满分考卷贴在书房门板。
而这一次,隔着重症监护室的,是横亘二十年的血色真相。
突然,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被鸣响再一次撕裂。病床上的路母浑身震颤,那些蛰伏在皮下的传感器如同蛛网般沿着颈部血管向上蔓延,最终在太阳穴汇聚成两点猩红。
路炤尘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冲进去,看到母亲她枯槁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护栏,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她,浑浊瞳孔侧映着天花板的应急灯:“…………小心郭…………庭…………”
最后一个音节被抽搐声碾碎,林知声再度瘫软在病床上。路炤尘耳边嗡鸣着监护仪疯狂的警报。
爆炸声从楼下停车场传来,应急电源启动的光芒中,路母后颈的传感器“啪“地炸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在脸颊划出血线。
残留的脑电波纹在最后一刻定格成MES电码,路炤尘盯着那段译码呼吸一紧,她不会忘记,那是多年前周远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