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深抓起追进楼梯间,听见身后路炤尘的脚步声比自己更快一步。陈工在五楼拐角突然折返,刀锋擦着秋瑾深颈侧划过,路炤尘拽着她后领往后拖时,刀刃捅进了自己左肩。
“你......”
秋瑾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陈工趁机往楼下逃窜,被赶上来的向敏一个扫腿放倒。
清晰的骨折声顿时传入众人的耳朵里。路炤尘左肩留着血,还咬牙握着U盘说:“表层镀膜防磁干扰,是……专业级设备。”
她靠着防火门滑坐在地,苍白着脸笑嘻嘻看着大家说:“没事的,这蠢货……捅人都不会找要害。”
秋瑾深跪在旁边慌乱的拿出纸巾,却又不敢按上伤口,手指在不住的抖。
路炤尘看着她笑了一下道:“秋医生?傻了啊你。”
她咳嗽了一声继续道:“第一是要送人去医院,别……发呆。”
秋瑾深立刻弹起来,刚要找手机时看到叶晚已经挂下医院的电话了。
十五分钟后,她盯着CT室门上的红灯,向敏递来罐装咖啡:“陈的电脑里有七次境外IP访问记录,每次都在你们提交系统漏洞报告后。”
“所以他才能精准销毁证据。” 秋瑾深接过咖啡捏着:“上个月赵可发现人脸库校验漏洞,修补方案刚提交网监科就出故障......”
CT室门开时带出股冷气,路炤尘挂着点滴出来,病号服左肩透出纱布轮廓:“医生说再偏两厘米就能提前退休。”她晃了晃右手,“又对着秋瑾深笑:“不影响。”
秋瑾深上前去抓住她另一种手腕,欲言又止,辗转百口,最后道:“下次别......”
“没有下次。” 路炤尘抽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她额头,“赵可说的,避谶。”
她玩笑着话,看到秋瑾深眼睛红红的,立刻噤声,拦上她的腰:“哎……真的没事,你看我好好的……真的只是‘划伤’,不是什么贯穿伤……别哭……”
秋瑾深别过脸去:“没有……”
路炤尘:“好,我瞎了……”
物证科凌晨仍亮着灯,秋瑾深将赵可让夏安送来的U盘先做了简单的血污处理,而后等她们回来后放入解密设备:“表层是伪造的监控覆盖程序,底层有十六进制加密信息。”
路炤尘俯身看屏幕跳动的代码:“关联到徐临案吗?”
“还需要需要算法支持。” 秋瑾深转头看见叶晚站在门口,物证袋里的弹簧刀还凝着血渍。叶晚听到她的话后就立刻一醒,往技术科跑去了。
下一秒她便被路炤尘拦住了:“不急这三小时,叶晚,下班。”
叶晚:“可是。”
路炤尘:“可是什么,你先冷静一下,想清楚,明天早上再继续。”
秋瑾深摘下手套,“叶晚,先下班,人已经控制了。”
叶晚抬眸看了一眼路炤尘的眼神,她身后又是一双不容拒绝的眼睛。叶晚只得先乖乖回去。
叶晚走后,路炤尘刚要开口,就听到对方说:“你家里……你一个人吗?”
路炤尘一挑眉,走过去撑在她面前歪头看她:“你不是知道吗,就我一个人。”
秋瑾深抿了下嘴,别开脸去:“晚上去我家……”
但她没有给她机会别过脸,手伸过去秋瑾深另一处,扶过她的脖颈,让她看向自己:“我第一次听你主动叫去我。”
秋瑾深:“……因为,”
但她的话被打断了:“疼……”
路炤尘看到对方瞬间一慌,又赶紧说:“没有,我骗你的。”
秋瑾深瞪了她一眼,看着她笑眯眯的正好身子,突然一嘶,这会是真扯到了。
秋瑾深下意识扶上她:“你别动了……你的包呢?我帮你拿。”
路炤尘指了一下,看着她拿起自己的包,对自己说:“走了。”
路炤尘压着嘴角道:“嗯回家了。”
秋瑾深听到后顿了一下脚步,但最后没说什么。
回到门口时,路炤尘看到大门外放着一袋蔬菜,她站在秋瑾深身后,看着她按密码:“你点了超市外卖?”
秋瑾深:“嗯。”
路炤尘:“特地给我点的吗?”
秋瑾深:“不是……”
路炤尘:“我想喝粥。”
秋瑾深:“不……”她还想否认,一回过头来正撞上对方,两人之间零距离。
路炤尘笑了一下,向下一跌,脑袋像布偶猫一样埋进她的肩窝发丝处,搂住她,懒懒的呢喃道:“秋瑾深,我疼,要喝粥才能吃止痛药。”
她的耳尖开始发烫,最后说出的话却是:“我们先进去,路炤尘。”
路炤尘闭上眼睛,无声的笑了一下,“好。”
第二天。
赵可拎着早餐进来:“煎饺和豆浆。”叶晚从电脑面前抬起头,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递到她面前。
“哟,做人了啊。”赵可咬着吸管笑,“走吧,十点零七分了,她们应该在会议室等我们了。”
叶晚抱着另一个电脑和赵可往楼上会议室去。落座后,解密完成提示音响不久便响起了,路炤尘正翻着手里的报告道:“徐临入狱前经手过的加密通话记录,还有......”她顿了一下,城市三维地图投影在白上,十几个红点正在政法大学区域闪烁。
“是未激活的舆情弹。”秋瑾深放大其中个红点,“伪造校职工受贿视频,定时早上九点课间操时间全网推送。”
小吴敲着键盘:“给我二十分钟改写触发协议。”昨天赶往停车场的两位值班员工也进来了,双方交接的一些事项后会议便先结束了。
物证科联合实验室最终在U盘夹层发现有生物涂层,秋瑾深在现场用激光显微仪照出纳米级刻痕,陈述道:“是徐临私人实验室的标记。”
后来,路炤尘把这段报告推在审讯桌上时,陈工正盯着单向玻璃后的监控探头:“你们以为抓到我就能破局?”
会议结束后,叶晚和小吴继续在技术科泡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从陈的手机云备份里挖出段被粉碎的录音。
电流杂音里有个变声处理的机械音在说:“等她们建好人脸库再动手......”
小吴咬着笔头,听了第三遍后道:“声纹特征像七号线地铁播报员。”
“是语音合成中的公共音源采样。” 叶晚调出市政交通系统公开台,“徐临公司去年中标了智能语音项目。”她指尖在键盘上停顿半秒,“现在可以申请搜查令了。”
下午两点十七分,路炤尘发来现场照片:儿童房里藏着台微型信号基站,天线正对着政法大学方向。
三点二十八分,审讯室。向敏将档案袋推到桌上,“上周四凌晨两点,你在市局机房拷贝了防火墙日志。”
陈工盯着监控镜头红灯,他等了良久才开口:"我需要骨髓移植。"
“所以收了境外医疗中介的钱?” 向敏淡定的翻着文件夹,将转账记录复印件推过去。纸张滑过桌面时掀起的气流,让她后颈泛起细密冷汗。
“有多种方法可走,偏偏走了这一路。”
“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误付出代价的。”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进司院前的培训里的这句话,你以为只是对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说的吗?”
秋瑾深抱着保温杯靠在观察窗前,看着单向玻璃那头突然僵直的背影。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查不到资金链的。”陈工低头指节敲了敲银行流水单,“这些账户……”
“都是空壳公司,明白。”向敏没给他一个眼神,继续抽出第二份文件,“但你去年在SM医院做的基因检测报告,为什么出现在徐临私人电脑的加密区?嗯?”
椅腿在地面剐蹭出刺耳声响,他一愣:“不可能!他们说会彻底销毁……”
观察室里秋瑾深和路炤尘看到陈工静止了好一会,“他们要数据库的物理拓扑图。”
他颤抖的指尖绷直,“说只要架构图,不动核心数据……”
向敏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用笔尖点了点审讯记录仪:“嗯,具体目标?”
“不知道,他们承诺只是测试安防漏洞,说要搞什么测试……”
秋瑾深拧开保温杯盖子的动作顿住,氤氲热气中,她想起在陈周案结束后的月会议上报告司法数据库迁移时,技术科确实收到过渗透测试招标公告,后来因为信息科发现招标公司注册资金异常,项目被紧急叫停。
“测试需要知道制冷系统布局?” 向敏抽出最后一张图纸,机房空调管道的标注红得刺眼。“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
观察窗被敲响三声,赵可接到许可进入标识后,举着平板进来,屏幕上显示着地理位置标记:“刚追踪到境外IP在访问上周失窃的安防排班表,路径显示……”
路炤尘瞥见某个坐标,那是省司院参与设计的南部数据备份中心,地下三层藏着整个司法系统的离线冷存储,而后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出口道:“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数据。”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转到下一个时刻,陈工的哽咽混在机械女声的“审讯录像已保存”里。
司院E区二层。
备用审讯室观察区泛着陈年纸味,路炤尘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秋瑾深已经和另一位审讯员到了。她们低头耳语着什么,见到路炤尘到了后便同时停下了声音。
路炤尘走过来,秋瑾深下意识的拉开了自己旁边的座位。“在聊什么?”路炤尘问道。
“问林检察官他们这样要怎么量刑。”
林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和路炤尘点了点头道:“时间到了。”
秋瑾深看着她们各自入了审讯室,她选择留在路炤尘这边,一个人静静坐在观察室看着单向玻璃,发了一条消息给向敏:“审讯开始了。”
检察官将牛皮纸档案袋推到桌上,徐临接过来后,封面上“M1017年张氏集团走私案”的字样即刻被他的指甲划出痕,他知道这是他伪造证据构陷林翘的起点。
徐临腕间的表在日光灯下泛着暗青,他盯着墙角植株默不作声。他忽然倾身:“这间屋子死过人。”
他手腕挣动手铐发出声,继续道:“M1009年有个毒贩咬断舌头,血喷到天花板那个位置。”
天花板确实有片浅浅的痕迹,林监察官低头看着审讯本,向敏在单向玻璃后的观察室注视这一切,她们知道这个是公开案件,也正是因为这个审讯室见过十六个人的血,所以后来成为了备用审讯室。
空气里只有林的翻动纸张的声音,无人理徐临,甚至一个眼神也没。
林检察官:“你书房《刑事诉讼法》的批注很有意思——‘证据链断裂处才是生机’。”
徐临感觉审讯室温度陡然降低,单向玻璃外,向敏注意到徐临的神态开始变得诡异。他家在昨夜搜查令下来后便被扣押了,其中书房里放在桌面上的一小堆书里,首本书页间夹着的便利店收据显示,案发前他常去林翘家对面的咖啡馆。
“那家店的监控录像带保存周期有一个月之久。”
这句话让徐临的呼吸频率出现明显的紊乱,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一旦监控里面出现什么就能作为关键证据之一将他钉死。
另一边,陈工散落满针眼的手腕在镣铐里颤动,脖颈处放疗留下的痕迹在立领衬衫下若隐若现。
“司院给你做过三次心理评估。”路炤尘用圆珠笔尾端敲了敲去年9月的诊断书,纸页上“恶性脑膜瘤”的字样被震得微微发颤,“为什么隐瞒真实病情?”
审讯椅上的男人盯着自己手背的留置针胶布,许久才道:“隐瞒病情才能继续呆久一点,在司院。”他说这话时喉结滑动得异常缓慢,像在吞咽某种苦涩的药片,“女儿刚考上医学院......”
路炤尘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表情地将平板转向他,监控画面里,陈工正将加密U盘塞进地铁储物柜。“你在徐临别墅安装的针孔摄像头,拍到了自己取走证据的画面。”
她调出别墅结构图,某处承重墙的红点标记与监控视角完全重合,“作为二十年司院员,不该犯这种错误。”
陈工的肩膀突然塌陷下去,像被抽走脊梁的石膏像:“第一次帮他们删监控......是在MRI检查室。”他盯着面前的桌子,“那台机器轰隆隆的响,要把脑浆和心搅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