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被他一路拽出测试室，才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若是被于正平和萧阳知道，路霆啸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个人情谊在人类整体的安全面前，不值一提。
凌时只觉得心脏处突突猛跳。
他反手一把拽住路霆啸：“走，跟我去实验室。”
路霆啸抬眉：“有必要这么急？”
凌时差点就想打人了。当然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这人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吗？！
他不由分说拽住路霆啸：“听话！”
这话一说出口，凌时才反应过来不合适。路霆啸什么时候听过话？不故意跟你对着干就不错了。
他顿时有点尴尬。
可话已出口，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凌时正琢磨着还能如何补救，让这人能乖乖跟自己回实验室。就听到眼前人轻笑一声，看着他微微点头道：“凌博士都用出撒娇的手段了，我自然要给个面子。”
什么撒......
凌时双眼不自禁地瞪大了些，刚想反驳，却见这人乖乖转身，顺着他手里的力量朝前走。
走廊窗户外的阳光倾洒到他微笑的脸颊上，一时倒把这人照得温柔了些。
于是，凌时强行咽下了反驳的话。
撒娇就撒娇吧，也不少块肉。达成目的就好。
他拉着路霆啸的手没松，一路把他拽倒实验室，才放开他，打开门：“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你和腐人的区别是什么？”
路霆啸轻笑一声：“不知道。也许.......没有区别。”
说一半，看到凌时的眼神，他乖乖换了个话题：“你想对我做什么？”
凌时瞪了他一眼，才指了指实验台一旁的检查床：“躺下，我先给你做个全面检查。”
路霆啸翻身上去，手摸了下衬衫扣子，嘴角微勾：“脱衣服吗？”
他手肘撑着床面，身子半斜着，衬衫下摆跟着动作移动了些，露出里面一丝腹肌来。这半斜着的姿势迫使腹部收紧，隐约能看见其中的轮廓线条，很是流畅。
凌时扫过一眼，犹豫了一瞬：“先不用。”
路霆啸眼尾耷拉着，看起来有点失望。他仰面躺下，两腿交叠，一副很闲适的模样。
腰间的衬衫下摆仿佛有自己的主意，往上猛窜了一截，露出底下一大块沟壑交错的蜜色肌肤。肚脐下下方，还长着一竖条的细细绒毛。
凌时内心微叹口气，扯住衬衫底部，往下一扯，把晃眼的一片蜜色牢牢遮住。
随后，他开始了细致的检查。
一手轻触眉心，一手轻触胸口。视线也从他额顶，一点一点扫描过去：眉毛、鼻梁、眼睛......再到脖颈、胸口......
他也说不清要找什么东西，但他知道，那点与众不同的东西一定存在。
凌时找得一丝不苟，极其认真，可苦了路霆啸。
带着体温的手指微微抚触在他脸颊、胸口......
明明接触面极其微小，可触感却如此鲜明。微热、微痒，带着一丝酥麻麻的感受，甚至让他升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旖念......
路霆啸微微阂上眼，强行把注意力从身体上的接触面剥离。他长长吐了口气，希望能让意识回归到清明、放松，不动如山的寂静中去。
可按着他身体的手指力量不大不小，又像按摩、又像轻抚。隔着一层衬衫的布料，在他肌肤上摩挲......
当手指一下按在他腹肌上时，第一个微小的电子一下炸开，末梢神经仿佛通了电，后面跟着一连串的噼里啪啦，酥麻迅速蔓延到全身。
完全止不住。
路霆啸一把抓住凌时的手，翻身坐起，再不阻止就要出事了。
他声音有点低哑，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切：“喂，你对每一个实验对象，都是这样研究的吗？”
凌时的手被抓得动弹不得，微挣了下后放弃：“当然不是。”
他理所当然说：“我暂时不确定该从哪儿下手，只好瞎猫撞死耗子试一试了。”
路霆啸仍然抓着他手不放，内心已经绷起了一根紧紧的弦：“凌博士，听听你说的这话。实验研究，用的是瞎猫撞死耗子的办法？你对得起我辛辛苦苦为你筹划的项目负责人的位置吗？”
他说不清那根弦绑着什么，但总觉得，这弦一旦断了，会惹出不知道什么样的麻烦来。
他断过一回。那一回，差点把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断送了。
“要真是没方向，干脆别研究了。尹识不会到处说的。”
凌时皱着眉：“不行。这不仅仅是被别人知道的问题。还有你自己的安全。”
他捏了捏眉心，想了想，叹口气：“算了，用笨办法吧。我先抽你一管血。”
“抽血就能搞定？”路霆啸伸出胳膊：“早说早抽了，费这个事干嘛。”
凌时看着他胳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嗯......抽心脏血。进化过后的细胞，不一定会在全身流转。”
路霆啸愣了一瞬，心脏血？
行吧。有两个博士学位的科研人员应该不会胡来。
他低下头，把胸前衣服扣子解开，露出坚实的胸膛，对着凌时笑了笑：“还说不用脱衣服，凌博士到底想办法扒光了我啊。下回不用这么矜持，直接开口就是。我肯定配合。”
凌时斜着瞪他一眼。
随后，他看了眼路霆啸的胸口。
这人的胸肌弧度明显，肌肉看起来饱满有弹性，实验室的灯光照在上面，在最顶端处点亮一个小光点，又在两片山丘中间，留下一片浅灰色的阴影。
好看。
呆了一秒，凌时立刻回过神。他顿觉有些不好意思，看人身材看入迷的羞涩，夹杂着要对人下狠手的愧疚，令他不自觉地双掌合十，把路霆啸当菩萨似的虔诚拜了拜。
说完，他飞快拿出一次性抽血工具，不再给自己半点儿思考的空余时间，一针扎了进去。
路霆啸连吭都没吭一声。
抽出5ml血液，凌时拔出针管，用棉花按住出血点：“躺下休息。我要去研究一下这管血液。你不要乱跑。”
路霆啸不情不愿躺下：“这么点儿血，至于要老实躺着吗？”
凌时没搭理他，看他躺下了，就跑去旁边的大型综合细胞分析仪前，开始操作仪器。
尹识给他介绍过，这台综合细胞分析仪的功能比测试仪更加强大，能详细分析出每一个细胞中蕴含的物质，以及比例。
唯一的弱点，是无法实现人体的无创检查，必须抽个血、切块肉的。
凌时把血液样本放入固定槽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仪器。
身后路霆啸百无聊赖的声音传来：“喂，你中午想吃什么？”
凌时没搭理他。
“喂！”路霆啸提高了点儿音量：“聊个天啊。难道你脑细胞容量不够，只能单线程运行吗？”
凌时手里动作顿了顿：“随便。”
“炒蘑菇怎么样？食堂的炒蘑菇味道挺鲜。”
凌时又没搭理他。
“诶，晚上别忘了帮我洗衣服，我身上这件穿两天了。”
凌时低低“嗯”了一声。
身后传来一丝动静，似乎路霆啸在翻身。
过了一会儿，“喂，”他又叫了一次：“今天有点冷，晚上你帮我暖床吧。”
凌时又低低“嗯”了一声。刚“嗯”完，他抬起头，意识到路霆啸刚刚说的什么混帐话。
他转头看了眼检查床上侧躺着的吊儿郎当的人，略想了一秒钟，就快步走过去。
“还有个实验要做，”凌时把他摁平在床上：“可能有一定危险性，你不要乱动。”
路霆啸抬了抬眉，似乎想问什么。
凌时没给他机会，直接按下小床一侧的红色小按钮。
刷一下，边侧弹出来两条束缚带，一条捆在路霆啸胸口，一条捆住他的膝盖。
把人捆得结结实实后，束腹带一下收紧，不留下半丝余地。
好了，这下他连翻身都做不到了。
路霆啸微抬起仅能活动的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捆带，轻笑起来：“这是要玩什么play？”
“你说明白一点，我也不是不能配合的。”
凌时四处看了看，走到水池旁，从篮筐里拿出一个洗干净的苹果，走回小床、一下塞进路霆啸嘴里。
他也轻笑一声，拍拍路霆啸的脸：“你想知道这是什么play？”
路霆啸毫不在意自己被这样对待，反而眼中溢出一丝耀眼的光彩，朝着他点点头。
凌时转身就走：“一个让你暂时闭嘴不能骚扰我的play。”
他如同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丢下路霆啸，继续认真地研究血液样本去了。
路霆啸也不挣扎，咬着嘴里的苹果，笑得浑身发抖。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路霆啸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
凌时毫无动静。
只能听到细胞分析仪偶尔的运作声。
咕噜，又叫了一声。
路霆啸正纠结着，要不要暴.力破解身上的束腹带，就听到凌时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帮他取掉苹果，解开束腹带。
路霆啸活动了下微麻的四肢，舔了舔唇：“不舍得我挨饿？”
凌时笑了笑，扬了扬手里一张纸：“你想多了。”
“是检验结果出来了。”
路霆啸坐起身：“什么结果？”
凌时把纸递给他，指着上面一张扩大了500倍的细胞图：“看，我在你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人类有史以来从未生长过的细胞。”
“哦？”路霆啸并不算太意外。
“看，”凌时手指略微挪了挪地方：“这是显细胞。”
“整整38%的显细胞，都被你体内这种含量4%的未知细胞......”他手指又挪回来：“......我暂时命名它们为冥细胞......被它们紧紧拽住，从而整齐排列、有序生长，不会躁动。”
他弹了弹这张纸，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兴奋：“这，就是你意识始终清醒如人类的原因。”
路霆啸看着面前这张生气勃勃的脸，笑了起来：“什么‘如人类’，我明明就是个人类。”
“凌博士，这么伟大的发明，要公诸于世吗？”
“这应该是你到基地后的第一项重要成果吧？”
说到这儿，凌时的神情转为肃穆，紧皱着眉道：“不，我暂时不会公开。你也把嘴巴闭紧了，谁都别说。”
路霆啸一抬眉，转眼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唯一的冥细胞，代表了独一无二的实验体。
万一哪个执政者脑子抽了，想把他监禁、扒皮......都不是不可能的。
“行，听你的。”
他跳下床，摸了摸肚子：“走吧，吃饭去。我已经饿扁了。”
*
两人离开实验室，乘坐电梯，到了二楼食堂。
虽然晚来了一小时，但食堂里人仍然不少。
打饭的、聊天的，吃得口水飞溅的，闹哄哄一片。
不过，凌时脑子里还在思考，全然没有注意嘈杂的环境。
对面飞快跑来个刚打完饭的人，手里端着两个盘子，盘子里汤汤水水的。
“让一下、让一下！诶，要撞上了！”
路霆啸拦了凌时一下，帮他躲过汤汤水水：“你怎么还在愣神？不是已经有定论了？”
凌时回过神：“没有。不是想你的事。”
“那是想谁的事？”路霆啸问：“还有什么实验体像我这么重要，值得你茶饭不思的？”
“我自己。”凌时皱着眉：“你还记得吗？我......”
他刚想说自己开着保时捷去救人那次，一下子抽干了许多腐人。
但又想起身边这货全程晕着，根本没看到。
说了他也不知道。
“你说自己能吸干腐人这事？”路霆啸看着他。
凌时很诧异：“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晕着？”
路霆啸朝着打饭窗口走：“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对着窗口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