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并没有其它,只贴墙摆着一排小小的五斗柜,室内居中摆着一张比山下马车店里大通铺还大的矮榻。
杨留清见了那矮榻,却好似见到什么灵丹妙药一般,当即飞扑过去,三两下蹬掉鞋袜,将身上鹅黄褙子一扯,身子一歪,就倒在那榻上斜着躺了。
不多时,殿中又响起了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榻上的女人在林间吃的那颗药的效用已是淡了,正再次陷在清醒与迷蒙的边缘,听见动静一个翻身,跪在榻上探出身子向门口看去。
刷了清漆的枣红木门再次被推开,一只沾了些微尘土的皂靴带着紫色道袍的一角出现在门缝里。杨留清看清那袍角纹样,当即欢呼一声,急切地抬起双手来,竟是将浑身的衣服两下扒了个干净,趴下身去,语意无比虔诚:“弟子已点起高香,请道长做法驱魔,助弟子修炼精进!”
参北斗盯着榻上犬伏等待的女人,仰头哈哈一笑,将身上道袍一掀,沾了几许山间草木香的外袍即刻委顿在地。他大步上前,撩起袖摆照着榻上勉力塌腰抬头的女人狠狠一掌,白皙的臀股间顿时显出一个巨大的青白色手印。
女人却不惊不恼,反倒带了几分愉悦地“嘤咛”一声,更是将纤长柔韧的细腰用力摆动几下,口中略有几分幽怨地催促:“道长……求你……”
参北斗也不再拖延,径直打开墙边小柜的机关,从弹出的小匣子里取了两粒药丸,自己服了一颗,另一颗捏在右手拇指与中指之间,转回身来甩了鞋上榻。
杨留清见了那药丸,登时疯了一样摆动身子,嘴里荤的素的胡乱叫唤起来,直摇得参北斗都有些顶不住,暗自咬紧了牙关等着刚刚吞服的药丸起效。
日头西斜,晨起上山进香的香客信众纷纷离去,三五成群地迈过天玑观大开的山门,沿着山路往山下通天镇而去。负责看守香炉的小道童忙活了一整天,正在清理香灰准备封炉,抬头一撇,看见一个鹅黄的身影袅袅婷婷自后院的圆月门闪身出来,正提着裙摆姿态优雅地下山来。
道童等那人到了近前,迎上两步奉上一个奉承讨好的笑:“仙子修炼完毕,果真仙姿更胜,小的都能看见您头上三花聚顶啦!”
杨留清垂下眼皮斜睨了那一脸坑坑洼洼的小道童一眼,毫不掩饰面上的厌恶嫌弃,轻轻“哼”了一声权当应声,扬着下巴朝着山门踱步而去。
“呸!”小道童对着已经迈过黑漆大门女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什么贞洁烈女、闺学大家!不过是个嗑药成瘾的母、Y、虫!”
杨留清对身后小道童的污言秽语一概不知,她今日服了仙药,又与天玑观中修为最高深的天玑道长用功修炼了一番,此刻正飘飘然施施然,连日来烦闷郁结的心境已是豁然开朗,回到书院见了提着菱角、粽子正在嬉笑打闹的学生,也只是淡淡一笑便过,并不似往日立时板了脸责骂体罚。
无名蹲在书院山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看着焕然一新的女先生身健手稳地推开西院大门,又穿过小小的天井回自己的屋子去了。少女远山清浅的柳眉疑惑地挑高,对于杨先生这截然不同的模样煞是好奇,决定等下见了参北斗定要再问上一问。
谁知她蹲在树上等到书院的晚饭都放完了,参北斗还没有信号传来。就在她等不下去准备偷偷绕去后山逮只兔子烧的时候,一个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陌生渔夫,挑了根直溜溜的扁担往山上来了。无名瞧见那渔夫不合时宜的打扮,像暗夜里准备扑食的狸猫似的锐利了眼神,当即悄无声息远离了书院范围,在离渔夫百来丈远的地方轻声跃下树间落在地上。
“卖鱼的,你这鱼是什么鱼啊?”少女天真活泼的嗓音里充满了对于鲜鱼美味的向往。
“小客官,我这鱼很是特别,并无名字!”那渔夫靠着路边卸下扁担,小小的两只竹篓落地,轻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哦?那我倒是想瞧上一瞧了!”少女眼神发亮,快步凑上前去掀开盖着竹篓的纱布,“哟,鱼是挺大,道不知重量几何呀?”
“这鱼肥美,二斤二两又二钱。”
“怎么烧?”
“自是寻常烧,若姑娘想有点野趣,也可在后山找个干净地方,架了火跟兔子一起烤着吃,山味配河鲜,更妙!”
“你这渔户别是欺我年纪小,唬我的吧?若我买回去吃着不好吃,我定来寻你霉头!”
“姑娘只管放心,老夫就住在山下溪边芦苇棚子里,若吃了不好,只管来退钱!”
无名笑了,伸手递了两个铜板给渔夫,从渔夫的筐里提了一尾眼白鼓突的鱼儿,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往回跑。
渔夫收好铜板,两眼左右一瞟,挑起扁担也转身沿着方才上山的路匆匆离开了。
书院门口站着两个敦实汉子,放在一直在对照手中的名单一一核对今日下山游玩的学生的名字印信,这会儿人差不多都回到书院了,只剩下一个吴十七。两个汉子正互相低声商量着什么,无名提着鱼一路小跑着急忙慌地奔了过来,嘴里一连串地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刚刚在半路见着个卖鱼的,想着借用书院的厨房炖个汤孝敬先生过节,这才回来晚了,实在对不住两位大哥!”说着手上就递了两个大钱出去。
谁料那两个看着粗糙的汉子竟十分警惕,如何都不肯收她的钱,鱼也要拿过去仔细检查了,当着她的面抽刀剥了肚子翻开看过内脏,才又还给她,闪身让了一条路给无名进门。
无名谢过两个守门的,绕过正院的重重把守,推开西侧别院的门,径直奔了茅厕去。
进到茅厕,少女皱着眉头将那血淋淋的死鱼直直丢进茅坑,赶在坑底的臭气翻上来之前急急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净手、更衣、换鞋,无名这才舒舒服服在床头坐了,由肚兜的上缘探进一根手指,从双侧小丘挤出的浅浅沟壑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竹哨。
就着窗外将晚的暮色,无名从竹哨里面抽出一小截卷得紧紧的纸头,两手将纸卷在大腿上抹平了,参北斗张牙舞爪的字迹跳出来,对上了无名嘴角一颗转瞬即逝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