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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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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无人,四下漆黑,今日的值事伸着懒腰,睡眼惺忪,正准备出门如厕,耳房处燃起的熊熊火光让他如被刺醒。

困倦之意如离魂般飞散,他极速往外门跑去,脚步凌乱,全然不顾衣衫不整,“走火了!翰林院走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正殿,昌平帝震怒,“大胆贼人,居然胆大到在翰林院放火,朕养的一群禁卫军难道都是吃闲饭的吗?”

天子一怒,群鸟皆惊。满朝臣子无一人敢在此时冒头。

“告诉朕,现在翰林院情况如何?”

杨刊上前,“回禀陛下,贼人是蓄谋已久,早已提前在翰林院内安置了助燃物,火势被发现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翰林院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

“不过所幸是深夜,翰林院无人伤亡。”杨刊生怕说迟了,立即找补道。

“并非无人员损失。”高池突然义愤填膺地走出位置,“殿下,大理寺左寺正河霞今日没有来上值。”

还没等昌平帝开口,礼部侍郎兼任翰林掌院学士卢裕也紧跟着上前,“翰林院今早清点,修撰河霞同样未到。”

昌平帝声音拔高,火气拧在眉间,“杨刊?这就是你说的无人伤亡?我朝开朝以来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现在人都找不到了,结果你告诉朕无人伤亡?你这官帽要是带着嫌累,就趁早给朕滚蛋!”

“陛下,我……”杨刊脑袋冷汗直流,跪伏在地,还想为自己辩解。

“带着你西厂的人去查,不能活着把人带回来,你就等着罢官归田吧。”

杨钊闻言,不敢再多带一刻,小跑着出了殿。

“高池,人是你大理寺的部下,也给我去找,派锦衣卫百户燕穗随同协助。务必把人找回来。”

“臣领旨。”

*

不知被带着奔袭了多久,天光已经尽亮。河霞被绑住手脚横放在马背上,一路颠簸让她几度都差点呕吐出来。

在翰林院纵火的共有三个人,河霞看见的人影便是其中两人,敲晕她的也是这一伙。

河霞早就醒来,但是眼睛却被人用粗布条遮住。她虽瞧不见,但是根据时间和布条里透过的光亮来推算,此时他们大抵已经出了城。

他们的动作过于迅捷,以至于城内还没来的及下令加大城门排查,他们就溜了出来。

疾马又行了一天,他们竟是片刻都未停歇。好似知道身后有什么在追着自己一样。迫不得已的停留也是为了让马儿歇息补充体力。

破庙里,马儿在咀嚼粮草,河霞被随意地扔到一角,身上的绯色官袍早已污浊一片。

“大哥,那人让我们烧了翰林院,说他们会趁乱把藏书阁里的书册运出来,交易后半数以上都会给我们。可咱们跑了一天一夜,也没见到他们来接应的人,莫不会是被诓了吧。”冯散捏着干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啊大哥,这放火烧翰林院可是掉脑袋的行径,是那人再三担保会为我们找好渡船,送我们到别处,我们才答应做的。”赵耳也附和。

吴达蹙着眉,欲说又止,最后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怀疑,“不会的,再行四十里就到渡口。到时候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风头过去再说”

“那这人怎么办?”冯散又问。

“谁叫你把人掳来的,本来就多事还带个累赘。看她穿着官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官。万一是个地位高的,你就等着被处以极刑吧。”说着,赵耳气愤地给了冯散后脑勺一下。

“那谁让你们动作这么不小心,被她看见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当时情况紧急,没多想就顺手敲晕带来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官吧,就这小身板,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顶多是个无人在意的芝麻小官。”

“翰林院当真有不重要的人物吗?”吴达沉声,两人都不说话了。

“那……”冯散手掌作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不行,杀了人只会让之后的路上戒备更严。把她带着,渡过江再把她随便找个牙人卖了。倒时候管她是什么身份,天高皇帝远,谁也找不到她。到手的钱也刚好够我们隐蔽一阵。”

墙后暗自偷听的河霞透过蒙住眼睛的粗布条上微小的缝隙,用脚努力地勾上一块石头,然后蠕动到脑袋边。伸出牙齿,虚空咬了许久才咬到石块。

她衔着石块,在墙脚处仰着脖子划出痕迹。一墙之外的谈话声已经逐渐变小,有脚步声越走越近。河霞脖子仰地酸涩,却也半刻也不敢停歇。

冯散推开门,看见犹如昏死过去一般倒在地上的河霞,心里不禁疑惑。“我打了有那么重吗?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醒?”

“莫不是醒了在装死?”想到这种可能,冯散走过去就要试探,屋外却传来赵耳催促的声音。

罢了,醒不醒都要跟着他们走。

冯散把人抗在肩上走出破庙门,已经坐上马的吴达望见河霞一身绯红的官袍,怎么看怎么碍眼。

“把她那官袍脱了,穿着那个是怕我们不够显眼吗?”

夜色又深,三人打马向渡口行进。河霞只着一身里衣,横躺在末尾的马背上被颠个不停。不时有泥点碎石被马蹄踢起,溅在她的脸上,浑浊绯色官服扔在破庙口,逐渐化作点朝远处去了。

但是河霞此刻无心顾及身体上的狼狈,脑子里疯狂思考着要怎么脱身。

渡过江,便是阳春。

“几位这是……”渡口的船家看着被绑住的河霞,怕惹上什么是非,不由得多问出声。

“害,都怨我这不知廉耻的妹妹,成了婚还和外男搅和到一起。”说罢,吴达降低音量,凑到船家耳旁,“被夫家一纸休书赶出来了。原本是要被浸猪笼的,求爹爹告奶奶才保回来。我们做兄长的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她等死,这不带着她去阳春讨个新生活。”

河霞浑身肮脏,头发凌乱,又只着里衣。吴达之言,谁听了都会觉得合理。

船家听过,果然再看河霞就是鄙夷眼神。

风起碧波,小舟划过冗长的江水。岸边的灯火通明,铺与铺前都挂着橙黄的灯笼,冯散扛着河霞下了船。

拐过七街八巷,恶臭朝着河霞的鼻尖汹涌袭来。扛着河霞的冯散也不甚注意,只管自己,她被不知道什么伸出来的异物撞破了额头,湿润的感觉从皮肤划过。

这下河霞再想装死也不行了。

血液滴到冯散袖口,他惊呼了一声“哪来的血?”

被声音吸引的赵耳回头,一眼就瞄见河霞脑袋上的破口。

“大哥,人醒了。”

吴达也转过头,“醒了就醒了。把她脑袋包上,马上就要到牙人那了,别耽误价。”

“翰林院乃我朝重要组成,天子重视不言而喻。在翰林院纵火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朝廷必定不会轻纵。与其四处逃窜,不如趁早伏法。天子仁厚,及时悔改还尚有一线生机。”

河霞原先用来覆住眼睛的粗布此时被捂在额头上的伤口处,粗糙的包扎手法让她此时看上去有些滑稽,嘴上却还说着劝人自首的正经官话。

“不愧是最清高的翰林学士,连自己都顾不了了,还为我们出谋划策。可惜啊,老子们不怕死。”吴达冷笑。

说她清高无疑是嘲讽,原以为河霞还会接着和他们理论,争辩个一二。毕竟这些迂腐读书人也只会耍嘴皮,守着自己屁都算不上的节操满口仁义道德。

可是,河霞在张望了一圈后,脸色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一点强硬,甚至还有一丝谄媚。

“大哥们,刚刚的话都是胡说,只是怕这附近有锦衣卫,所以装一装,我可一点都没有这种想法啊。”

“附近有锦衣卫?大哥……”赵耳闻言,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锦衣卫不是只在天子城下吗?”吴达也有些凝重起来,跟着便问。

河霞装出一副无奈苦恼的样子,“哎呀,大哥,世事变迁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天子想,还不是想在哪安排就在哪安排。几年前,锦衣卫就被大肆扩招,放眼天下,无一处没有天子的眼线。我们翰林跟着可忙活坏了,也没说涨点俸禄。”

她惆怅埋怨地似乎确有其事。

趁着吴达一伙还在思索,河霞又说,“我这也是实话和你们说。虽然我不过微末芝麻官,但是我们每日上值也是要记录的。我这好几日不上值,掌院学士肯定发现了。但是真沦落到对峙的局面,用我的命换你们的命也是换不来的。朝堂最不缺的就是我这种芝麻小官了,今日没了,明日就能补上。”

河霞说着说着动容起来,竟泣出几滴泪。

“况且你们带着我也是活累赘,大哥们不如随便给我扔在哪,自己速速地跑吧。”

冯散和赵耳都有些犹豫,似乎也觉得她的话说得有些道理。

只剩吴达还在蹙眉,河霞偷看他一眼,见他没被诓骗,又暗自演起苦情戏。

终于,吴达开口了,“去他奶奶的,管他什么锦衣卫,一不二不休,把人给我带上,我们走。”

河霞心里一紧,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河霞被冯散推着往前走,赵耳悄悄地凑到吴达身边,小声地说:“大哥,我看那小子说的不像假话,这片区怕是真的有锦衣卫。”

“就算锦衣卫真在此处也无法子,眼下说好的接应没碰上,我们手上又没有钱,只有把她卖了才能熬到去找那人。”

河霞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四周都是被关进笼子里的人,他们无一不面庞饥瘦灰暗,畜生一般被人用铁链拴住脖颈。每个笼子外都站有一位眼睛冒着精光的卖货牙人,他们刚一走进,河霞就感受到齐齐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贪婪,毫不掩饰的贪婪,仿佛她是什么稀世的珍宝,连看看都能剜下一片肉一样。

走到最深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瞎了一只眼睛,正拄着下巴和边上人胡侃,瞧见他们来,才歇下。

“我们来卖货。”吴达开口。

中年男人抬了抬眼皮,“什么货?”

吴达将河霞往前推,看清了河霞的脸,中年男人才来了兴趣。

“在这儿,别人叫我宋金蟾,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李三水。”吴达有意掩盖自己的身份,宋金蟾的眼珠却是一转,屈起手指若有如无地敲了两下桌子。

“兄弟不实在啊。都是道上朋友,连个名字都不愿意递。”

吴达面色一变,不知道是哪里让他看出来了,但立刻就冷静下来,笑着说,“金蟾兄还真是爱说笑,兄弟若不叫这个又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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