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并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就算行进路程再慢,不出几分钟便也到了。
走近庙宇,才看清它的整个面貌。
整座庙宇修建得极其宏伟,看着很是大气磅礴。墙面一看就是新刷的,颜色鲜艳,没有任何瑕疵。大门旁立了两座石狮子雕像,一看就知请了技艺极为高超的雕刻师进行塑像。两座雕像细节到位,真将狮子的威风凛凛刻录出来,如同活得一般。
直到临近门口,领头人才纡尊降贵地清了清嗓子:“我不知各位有多少是从未进过庙的,但我在这,要再说一遍,不管你是有过经验还是没有,都给听好了!”领头人声音威严,掷地有声,“其一,进入后不许乱碰乱摸,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若是日后检查发现缺了东西,夫人可唯你们是问。”
“其二,每个角角落落都给我清扫干净了,要是留了一点灰,给我小心点。”
“其三,干活就干活,不要有别的心思,不准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我说的,可听清楚了?”
领头人圆鼓鼓的眼球滴溜溜一转,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停留。
“行了,进去吧。”他吆喝着。
守在门口的两名下人听到指令后,立刻将庙门拉开。
家仆们鱼贯而入,迅速找好了自己的区域开始勤勤恳恳地干活。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的动作迟缓,仿佛一个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是由他人操控出来的。
领头人见所有人进去后,命两名下人又将门关上,自己则优哉游哉地在外头的阶梯上坐下,无所事事地看东看西。
庙内点燃了灯火,一入目便是一尊巨大的金色神像。陵南仰头看了看,供奉的是一位女子。她脖颈上挂了很多串项链,金的银的,或是珍珠,琳琅满目。她面容恬静,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睁着,看似在笑,却又未达眼底。
但陵南越看越觉得眼熟,许是真的是天上那位神仙,他曾打过照面,不记得了。
“这不是……那枚玉佩吗?”荀知颐忽然被桌案正中央摆着的玉佩所吸引,他仔细盯了半晌,最后确认这就是他们要寻的那枚。
陵南闻声回头,仔细看了看:“还真是。”
供台上摆放着新鲜的瓜果,还有不少精致糕点,再就是香炉和一些点燃的香,烟雾飘飘摇摇飞向天空,直朝女子而去。这玉佩摆在这极为突兀,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摆在正中央。
“这神像,居然有几分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见过。”荀知颐仰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女子的脸。
“我也觉着,应当是从前打过照面,但没甚印象。”陵南接话道,握着扫帚的手象征性地扫了两下。
“反正我们如今是家仆打扮,偷偷摸摸将这玉佩顺走,他们不会那么快发现吧?发现的时间足够我们离开这了。”荀知颐脑子一轴,伸手就要去碰。
“你们几个,做什么的?”一道女声骤然在三人周边炸开,她大踏步子过来,一把拍开了荀知颐的手,“怎么一点规矩不懂?管事的应当提醒过你们,东西不能乱碰吧?”
这女子身材纤细,脸上施了粉黛,相貌很是俊美。她眉头皱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荀知颐。
方才队伍里没有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冒了出来,犹如鬼魅一般,杀了三人一个措手不及。
“说话。”女子语调拔高了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荀知颐吞吞吐吐半天,最后憋着气将陵南给他起的贱名搬了出来:“我叫二牛。”
“二牛?”女子眼神越发犀利,她微微眯起双眼,审视一般瞧着他,“家仆簿上从未有这个名字……”
“我是新来的,新来的,不懂规矩,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一回。”荀知颐张口就是求饶,他这项功夫早已炉火纯青,不过是在陵南手底训练出来的。
女子嘴角向下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叮嘱了几句要他小心点就准备离开。
就在荀知颐松口气,拍了拍胸脯的时候,外头忽然一阵嘈杂。许多双脚踏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杂乱无章,不时有人喊着“抓人抓贼”,但都被淹没在脚步声中,听不真切。
“什么事?急成这个样子?”是领头人的声音,他大声叫喊,语气急切。
“回大人,方才被逐出去的三人打破雾气闯进来了!夫人下令活捉!捉到赏黄金万两!”那人声音急切,似乎很是激动。
“三人?”领头人在嘴里念叨了一遍,突然想起,方才的大牛二牛三牛不正好三人么?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样貌还是他从未见过的,生人。
难怪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感情是这三个人完完全全地糊弄他,若是他一早就发现,现在兴许已经领了奖赏,高高兴兴往家去了。
思及此,他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满脸懊悔。
“三人。”女子也听见了,她将目光又转了回来,重新落在了荀知颐的身上,“新人……说的是你们几个吧?”
虽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却格外笃定,仿佛已经认准这三人就是别人口中出逃的那三人。
“虽然我不认得那三位,但我觉得,应该就是你们了。”她音调上扬,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恶魔的低语。
庙门轰然一声被拉开,带起一阵巨风。领头人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边走边用手拍了拍,笑嘻嘻地扫视着庙内每一处角落。他大声叫着,语调里掺着几分笑意:“大牛二牛三牛,出来吧,我寻你们有要事。”
女子也想抢了这功劳,毕竟黄金万两,谁人不心动?因着人数众多,领头人一时半会并没有发现陵南他们的具体位置,倒叫这女子抢了先。
她慢慢逼近三人,嘴角越咧越大:“跟我走一趟吧?几位。”
一边是领头人,一边是女子。两人都在往这边靠,留给几人的活动区域不多,若是被逼近死路,那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眼下除了突围,没了其他的办法。
情况紧急,每拖一秒就少一分的机会。
陵南瞧准时机,人群中正好让出一条小道,直通门口。他在心中倒数三秒,将手中一直握着的扫帚作为突围的武器,东肘一下,西怼一下,硬生生开了一条路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喊道。
“跑!”“抓住他们!”人群这才如梦初醒,开始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赶,试图抓住逃脱的三人。
月官倒是不急不缓,只要一有人贴近他,便会立马被金光弹开,一来二去,人们逐渐意识到他是个硬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迈步跑的陵南与荀知颐身上。
陵南因着身体原因渐渐有些吃不消,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人群一哄而上,将他包围其中,看不见身影。
“师尊——”荀知颐见状,立马抽出腰间的佩剑,猛地朝人群中挥去。
虽然陵南一再对他强调不要惹人耳目,他也按耐了许久不动武力。可就如今眼下的状况看来,和平共处是不可能的事了。
月官一个人站在一旁,周身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无一人敢近他的身。而他同样袖手旁观,全无一点要加入战争的意思。
荀知颐咬咬牙,冷哼一声,一头扎进人群。
人人手中举着棍棒,在空中毫无章法地挥舞着,不像是习过武的表现。
荀知颐心知稳了,毕竟以他的实力来说,不提横扫千军,就是面对没有拳脚的人来说,他有百分百的胜算。
手腕稍稍翻转,一下劈在了家仆手中的棍棒上,将他虎口震得生疼。而那棍子则好端端地被握在手上,没出现一丝一毫的损坏。
“什么——”荀知颐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
他的剑怎么可能劈不开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
人群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当中混入了一个异类,举着棍子纷纷嚎叫着冲上来。
像极了被人操控一般。
荀知颐尽力挥舞着手中剑,企图将家仆驱散开,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们仿佛不怕痛似的,嗷嗷叫着。
人一波一波地扑上来,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像是海面上雪白的浪花,一浪接一浪,永无止境。
这绝对不可是普通人,起码不可能是平民百姓。这伏香,究竟养了一群什么人。
个个都像是没有知觉,任人操控的傀儡。
荀知颐渐渐支持不住。他的伤害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伤到了点皮毛,但家仆手中的棍子,却是实打实对他造成了攻击。
还是多亏了他皮厚,才没那么快被打服。
他站在人群中望着,看不见陵南,也看不见月官。孤立无援,宛若海中的一座孤岛,只能依靠自己,也只有依靠自己。
“过来。”
吵嚷声中,荀知颐忽然听到了月官的声音,那股欠揍的冷淡劲他再熟悉不过。
他有些懵神地扭头看去,确认了月官的位置后,奋力跑向对方。
家仆见荀知颐站到了月官身后,一个一个歇了劲,掉转头去,不欲再理。
荀知颐不确定道:“他们害怕你吗?”
月官:“或许吧。”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话说,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欲吐露。
“师尊是不是被他们带走了?我要去找他,他身子不行,若是被抓到了不知道会有些什么下场。”
“知道了。”
月官轻飘飘甩下一句,背着手转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