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知颐暂时将自己脑中的声音安抚住后,又叹了口气。
怎么麻烦事就这么多呢?
他手头上的公务还有不少,脑中的声音又一直在作怪。若是先处理陵南的事,公务则势必要拖,兴许还做不完。若是先处理公务,声音又要嚷,弄得他心力交猝。
真是两头都讨不到好。
他盯着桌上摊着的册子,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双眉因着忧虑靠近了些,几乎要碰到一起。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才稍稍舒展开。
罢了,与其这般,不如两者都先暂时放下。反正他心头还有些疑问,不若先将这些有的没的解决了再说。
他想要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恢复记忆,为何又会失去记忆。
眼下还不如去藏典阁逛逛,兴许能有什么新发现,还能稍微静静心。
这般想着,他起身出门,凭着记忆中的位置,成功找到了藏典阁。这地方他平时不常来,不然也不会找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一个小仙童才找到的位置。
若是时极跟在他身边,便不用花这么久的时间找路了。不过是他怕打草惊蛇,遂没叫上时极。
毕竟他跟时极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主仆关系,按理说,时极还是归着天庭管,仙童流动范围广泛。
也不是什么都能往外说的,哪怕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藏典阁修建得足够高,一眼瞧上去约莫有七八层。装饰得古色古香,文韵书气扑面而来。
荀知颐站在外头静静瞧了一会儿,才抬脚进了阁。
阁内书籍众多,分门别类地摆放好。而这藏典阁看似楼层众多,实际真正开放的也只有这第一层罢了,上面几层无人知晓是什么模样,从未有人见过。
荀知颐从一个一个架子前绕过,目光飞快地扫视过每本书的书籍。大部分书籍名称一瞧便知不是他需要的,因此能节省下大部分的时间。
他根据自己的需要,效率极高地找着,第一层绕了半圈才找到了几本与之相关的书。待他好不容易绕完一圈,手上也不过是再多了几本罢了。一层收纳了少说也有成百上千本,但他需要的却屈指可数。
他抱着一沓书,走到藏典阁内配备的位置坐下。书的数量虽少,但胜在页数够多,一本的厚度约莫有一个半拳头那么厚。
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虽然他不需要刻意的休息和进食,但长时间阅读难免会消耗精力。
他抬手揉了揉脖子,从书堆上取下第一本,翻开第一页。
翻动书页哗啦的声响在阁内显得尤为明显,但不难听出其间掺杂了一阵脚步声,不急不慢,甚至带着些慵懒的意味。
“月神官,倒是很少在这见到你。”
荀知颐闻声抬头,看见来人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青来绪,这位他平时基本碰不见的人物,偏生在今日遇上了。对方似乎尤其喜爱蓝色,由头到脚的装饰无一处不是蓝色,给灰扑扑的藏典阁带来几分色彩。
荀知颐才看了好一会儿的字,这会儿瞧着他的装扮,眼睛瞬间舒服了不少,不再是干涩的痛感。
“天神官。”荀知颐没说什么话,只是唤了一句对方的官名。
青来绪冲他微微点头,笑着发问:“读些什么书?我记着你平日可是没什么空来寻书的。”
荀知颐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只淡淡答:“不过是来找些资料,最近公务上确实遇到了些难事。”
“是吗。”青来绪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荀知颐面前的书类,道,“这些倒不像是在你处理的范围之内。”
“多看看总归是没有坏处的。”荀知颐礼貌地笑笑,“我最近总想着得读些什么,不知道天神官有没有推荐的?”
他巧妙地将话题抛回到了青来绪的身上,不再谈论自己。
“我么,不过也是读些闲杂书,打发时间罢了。”青来绪兴致不高,明显不欲多提,“月神官便忙自己的事吧,我还有事。”
他说完,背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书架深处走去。
荀知颐放下了手中的书,不知为何莫名生出想跟着青来绪的念头,看看对方是来看些什么书的。青来绪脚步不停,在尽头的一堵墙前停留了一半晌,随后咔哒一声,墙面从中间裂开两半,露出一条小道。
青来绪径直走入道内,墙面在他身后合拢,变成原来的模样。
荀知颐这才看清墙面上写着几个什么字——
“禁书间”。
这地方也归青来绪管,没有他的允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荀知颐转念一想,也许自己需要的东西就在里头也说不定。
待青来绪离开,他便再进去,既不会被发现,也算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称得上是美事一桩。
藏书阁基本没什么人来,除了荀知颐,再一位就是青来绪。
众神平日里事物繁多,基本没什么时间来着地方借阅书籍,何况他们的日常工作也并不需要这些。
荀知颐踱着步子,回到位置上。他得到的不仅仅是分身历劫的记忆,还有些不知多久之前的往事。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他印象中确实有好一段时间的天庭并不是这样死气沉沉的。那会儿大家互相熟识,娱乐活动也多,不单单只是拘禁在工作里,就连藏典阁也时不时聚满了人。
可一切是从什么开始,全部都在改变呢?
他记不清了。过去的那段往事就如烟雾一般,明明早已占据了整个脑袋,却终究是迷迷蒙蒙的,什么都瞧不清。
书页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上头的字迹小小的,跟蚂蚁没什么区别。荀知颐神情淡淡,去瞧那些小字。每本几乎都与失忆有关,可每本的失忆却和他的无甚关联。
他这般翻着,一无所获。
书中内容无非是思虑过重,休息过少,工作劳累导致的失忆。瞎七乱八讲了一堆,看似十分有用,实际仔细推敲一番就是一块空壳,没什么卵用的东西。
荀知颐翻阅的速度加快了不少,没用的东西跳过便罢。
他查阅半天,发现这几本的内容大差不差,而关于他所需要的东西,则只字不提。荀知颐站起身来松了松筋骨,慢慢踱着步子,边注意禁书间的动静,边将那几本满是废话的书塞回了远处。
架子深处传来了“啪嗒”一声响,荀知颐立马藏至一座架子背后,观察着青来绪的动静。
青来绪见外头没人,顺手熄了油灯,也没再多瞧几眼,便出了阁。
荀知颐见他完全走远,才走至写了“禁书间”的那面墙前。
墙被一块石台分割成了上下两半,石台稍稍突出,在左手边放了一只竹筒,里头插着一枝花。而在右手边同样放着一只竹筒,里头装了七枚匙牙很长的钥匙,匙头处做成了七种不同的颜色。在钥匙筒旁边,立着一只鹦鹉,并不是活物,是由机关阁做出的一种播报机关,名为播报鸟。
而在“禁书间”三个大字的下半块墙面上,则不规矩地挖了七个小洞,高度不一,但大小相同。
播报鸟见荀知颐没有动作,便尖声叫了起来。
“敢问神官可是第一次来此?”
“嗯。”
“获得青来绪大人的许可了吗?”播报鸟叫着。
荀知神情不变,撒谎脸都不带红一下:“得过了。”
播报鸟不疑有他,仍旧尖声叽叽喳喳地说这话:“纵然是得了许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入我这禁书间。瞧见墙上的七个洞了吗?我旁边有七把钥匙,还请神官注意,这些洞和钥匙中,只有一对可相互对应,并将墙门开起,你只有三次机会,如果没有找到对的洞和钥匙。那么,后果自负。”
它的声音带着沙哑,听上去像是声嘶力竭一般。荀知颐拧着眉听了半天才听清楚这鸟在说些什么。
清楚这处机关规则后,荀知颐将那七把钥匙一一取出,放在手上看着。
但这七把钥匙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其他地方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匙牙上的差异也十分微小,几乎能忽略不计。
“神官,这七把钥匙是不同的。莫要觉得差不多便认为它们是一致的,那么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荀知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几乎都要将几把钥匙盯住花来,还是想不明该如何去配对。
乱试成功的概率也太低了,总共约有八十万种的搭配,他不认为自己的运气好到三次之内能成功对应。
“直接说是那一把不行?”荀知颐无奈地盯着那只播报鸟,“何况既然已经得了许可,大可不必浪费这些时间。”
“不行不行。”播报鸟叫着,“这是来自禁书间的考验。如果连这种考验都过不去,那么禁书你也不会看懂的。”
荀知颐无奈,只好放弃走捷径的念头,专心想着。
可他想了又想,脑中还是没甚头绪。沉思好一会儿,他又看了看石台上的东西,一枝花,一只鸟,一把钥匙。
应当不只是对应钥匙这么简单,不然那枝花是做什么用的?
总不能摆来好看的吧,大可不必在此处闲情逸致了。
他刚想将花从竹筒里抽出来好好看一眼,下一秒播报鸟就因为他的手臂不慎碰到,被撞落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马马虎虎,难登大雅之堂。”播报鸟气愤地叫着,“如何能进得我这禁书间?”
“对不住。”荀知颐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他立马蹲下身子,打算将这只臭鸟捡起来。就在他的手刚触及到播报鸟的一刹那,他注意到石墙的右下角有一个隐蔽的小孔,不蹲下来根本找不着。
他左手握着鸟,右手抚上去,试探着摸了几下。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
是了,这是一个钥匙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