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顾识。”面前的男人推来一杯咖啡。
程知萧看到男人的脸,有些讶异——这不是前几周在机场外面要死不活的那个男人吗?
“你好,我是程知萧,路程的程,知道的知,萧瑟的萧。”程知萧坐了下来。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来相亲的,但是黎时苓见他每天闷在房间里画画,硬是要拉着他出来散散心。
至于散心的方式是什么?
黎时苓以己度人,觉得既然是受了情伤,想快点走出来的方法不就是迅速进入另外一段新恋情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能成功进入一段新的关系,出来看看帅哥总归也是不错的。
于是失业又失恋的程知萧被强行拉出房间,带到了这个咖啡厅。
坐下的前一秒,程知萧在想:黎时苓一个孩子都该结婚的人了,一个事业相当成功的女人,为什么想法会这么幼稚?
坐下来的后一秒,程知萧想:果然听了美女言,享福在跟前。
别的不说,被咖啡推来的手……不是,被手推来的咖啡就很养眼。
程知萧是个实打实的手控,他对那个渣男前任多看两眼就是因为渣男有双好看的手。而眼前这个手,实在是有点太漂亮了,匀称修长,骨骼长得刚好合适。
然后,在听说对方还会做饭之后,程知萧对这个叫顾识的男人更有好感了。
但对方下一句话让他傻了眼。
顾识说:“我父母一直在催我,我个人对婚姻没有什么追求,感觉我们也还算合适,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直接去领证。”
程知萧:?
不是说好了出来看帅哥的吗?怎么就要和帅哥结婚了?
程知萧抓了抓卷曲的头发,脑袋发懵:“我吗?”
顾识耐心地说:“是的,程先生。”
“我很感激那天你留下的伞,对你的人品非常信任,如果你想短期内了解我的话,可以到我的母校、公司等地方了解我,我可以出具我的体检报告和征信记录之类的一切你需要的证明。”
“至于婚后,”顾识语速平缓,“我们可以尝试接触,我不会有任何强迫你的地方,但我近几年需要忙公司,所以可能并不会有太多时间和你待在一起,假如生日纪念日或者节假日需要陪同旅游出行什么的,我可以推掉所有事情和你一起。”
程知萧越听眉毛越皱的厉害,仿佛自己是在和乙方谈条件,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筹码的甲方。。
末了,只听顾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父母催的特别紧,我需要一段婚姻来暂时缓缓。”
“所以等过几年你想离婚的话,在财产分割方面我可以尽可能地给你多一些。”
听起来不像是要结婚,更像是做买卖。
程知萧并不是很想答应,因为至少在他看来,婚姻不应该是这样公事公办的、利益化的。
回家后,程知萧给黎时苓打电话。
“妈,你会催我结婚吗?”程知萧单刀直入。
“当然不啦,”黎时苓惊讶地说,“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程知萧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今天你介绍给我认识那位,家里边催得紧,想直接和我结婚。”
“所以,你想结婚吗?”黎时苓温柔地问,“小知。”
程知萧望着天花板,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
程知萧的父母幼年相识,青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甜蜜期,并有了孩子,但很快,他们发现双方生活习惯并不契合,在简单交流后,他们迅速领了离婚证。
但是这并不妨碍程知萧有一个很好的童年,同时也被父母双方爱着。
曾经,青少年时期的程知萧问母亲:“你们以前是那么好的朋友,但离婚之后一切都没有了,不可惜吗?”
黎时苓却笑眼弯弯,答:“小知,你要明白,感情是水到渠成的,没有必要压抑。”
“曾经是很好的朋友,那是因为我们有着纯粹的友情,可是情感一旦变了质,那么关系是必定会变质的——不管这份情感隐藏得再好。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痛痛快快地爱一场?相比起守着变质的关系,勇敢地去改变不才是应该的吗?不论最后结局如何,只要我们相爱过,给对方的人生留下过精彩的一幕,那就够了。”
“爱情是不需要结果的。”
父母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婚姻不是束缚,而是一个选择,可以去尝试,但没必要困在里面。
所以在之前的一段感情里,程知萧是想过结婚的。
而分手之后,他确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是要问他想不想结婚,程知萧打心底里还是想尝试的。
“小知,婚姻只是生活里的一道甜品,每个人的品出来的味道都不会一样,你可以去品尝,也可以选择不拥有。”
黎时苓一向尊重程知萧的所有选择,只要程知萧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那天晚上,程知萧失眠了。
母亲说的话反复萦绕在他的心底,他扪心自问,对那个说话一本正经,却在机场外边被淋得浑身湿透也不愿离开,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的顾识没有一点好感吗?
最后,程知萧发现自己确实需要一段新的关系来调节自己,反正顾识需要婚姻,他需要转移注意力,各取所需,过上几年再各奔东西,这确实是一个还不错的选择。
在半个月后,程知萧和顾识扯证了。
没有感情基础,没有亲友见证,甚至没有选在一个良辰吉日。
只是那天顾识有空,程知萧去完了画展,刚好还在外面。
最后,他们贴在结婚证上的照片也很生疏,虽然肩膀挨着肩膀,但是总隔着什么。
就像顾识说的,婚后他尽到了作为一个伴侣应该尽到的所有责任,两人甚至从来没有吵过架。
程知萧则会陪着顾识出席所有需要伴侣出席的场合,包括但不限于见父母、社交应酬等。
结婚四年,程知萧因为辞职有很多自己的时间,他会通过画笔观察所有人,包括顾识。
但是他仍然不明白,没看懂。
顾识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前两天,好友问了他这个问题,他自己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得出的答案都很含糊。
他始终没看懂这个人。
为什么前世这个人到死都说着客套话,摆着高高在上的样子;又为什么这辈子一见面又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为什么顾识跟着他来了之后总在说话,前世又一个字都不肯说呢。
程知萧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了。
这辈子,他就想这么活着——麻木也好,无知也好,冷漠也无所谓,他单单想这么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地活下去。
程知萧没了兴致,起身回屋。
在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叛逆一说,因为黎时苓会支持他所有选择,哪怕他想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结婚。
所以顾识人生里的经验,没办法在程知萧身上适用。
程知萧没有成为一名画家,只是因为程知萧接受不了生活里的不确定性。
雨水在程知萧开门的那一刻探出脑袋。
程知萧把它抱起来,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你越来越能睡了,医生不是说你才两个多月吗。”
两个多月的小猫不是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吗,哪有像雨水这样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小猫。
“水啊,你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赶上别人成年小猫的体型了。”程知萧发愁。
然后拿着相机怼着雨水的脸拍了好多张丑照,美其名曰是“记录小猫的成长过程”,不过雨水倒是看在这人会给自己喂猫粮、撸猫手法也还不错的情况下,姑且原谅了这个烦咪的人。
顾识是后半夜才回房间的,程知萧半睡半醒间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他本来想起来看两眼到底是不是顾识,但意志力没能抵抗过睡眠,没两秒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夜,他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有前世的;有今生的;一会是梦到脱离现实的婚礼场景;一会又是在顾识的葬礼上,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挣扎着,睡梦中蹬掉了身上的被子,惊扰了雨水。
雨水看看地上的被子,哀怨地喵了两声,很快被人哄住了。
顾识感到不对劲,伸手往程知萧额头上一探。
果真发烧了。
应该是赶路太急,又受了凉,加上高反,一下子就整出了高热。
顾识轻轻把被子重新搭在程知萧身上,下楼去找前台。
酒店附近有小镇,但镇上只有一个小诊所,这个点医生也早就休息了。不过好在酒店有常备药,先给了顾识一包退烧药,让他看看能不能先把温度降下来。
睡着的程知萧不会笑,看起来更冷了,但是很好照顾,喝药也没让人操心。
顾识几乎一夜没睡,喂完药后几次起床量体温。
量了四次,有一次甚至不降反增,顾识担心得差点带他直接去医院了。
天快两点时候,程知萧终于恢复了正常体温。
顾识等了一会,见没有反弹,就准备趁程知萧还没醒的时候先眯一会。
谁知,他刚躺在床上,听见烧迷糊了的程知萧说:“顾识,”
“你为什么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