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第十八天。
“有没有感觉，好像越来越冷了。”
江珏背着背篓，在后面吸鼻子。
“给，喝一点能暖和。”
江尧把贴身放着的酒拿了出来给她，她灌了一口，险些呕出来。
“咳、咳咳，真难喝，”她驮着柴，蹲下身在山洞里小心前行。
这是他俩前几天捡柴的地方发现的一个很精妙的地洞，洞微微向下倾斜里面没有蛇，反倒是因为洞深处比外面暖和些，堆积了很多朽木腐叶，所以长了些平菇。
“这里没剩很多了，到时候咱们家弄点平菇种吧，素菜都快吃完了。”
她拍了拍菇片上的泥土，小心地放进背篓里。
“除非放在大屋里边，别的地方都太冷了，但是这东西种在起居的地方对身体不好，要专门弄个温室大棚才行。”
江尧用力砍了过长的枝干，用绳捆好背在背上，喘了会气，道：
“看开春的天气怎么样吧。”
虽然立春节气已经过去了，但是现在丝毫没有要升温的迹象，让他不得不焦心。
走出两步，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把随身携带的水壶往摘菇的地方倒了点：
“不知道还能长出来不，等下走的时候咱们把这里堵住吧，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又能出菇了。”
大路边基本上都被他们清理干净了，这几天的柴火都要往林子里走。
不过江尧没有背很多，今天他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那种青灰的土层。
他们家里还有一筐红薯，他打算用那种青灰色的土做个实验。
之前那个林子地方很深，他们走了一阵才到边缘，一直在附近玩耍的猞猁突然一下窜进了林子，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没事，到时候喊它就行，它不会跑很远的。”
说着他就喊了声“猫儿”，那猞猁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没事又窜里面去了。
这几天江尧都刻意带上它在林子里做一些基础的训练。
狼肉硬邦邦的没有吸引力，三个人一商量，狠狠心把年节余下的肉丸子给猞猁当训练零食，表现好就喂一颗，还好它也馋，这几天下来，已经能听懂一些非常简单短小诸如“回来”“走了”之类的命令。
江珏远远看着那个斑点身影，转头道：
“话说你咋从不叫它的名字，一直猫儿猫儿的，六宝到底怎么你了？”
“呃......”
江尧没说话。
他心里是有一条区分界限的，独有的昵称仅适用于家人朋友，或者是宠物。
这头野生猞猁不知道能在他们家呆多久，可能长大后某一天终将重归山林，怎么能起亲密的名字呢？
江尧边走着，头一回认真思考他们之间的缘分，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应该算是，同事吧？
嗯。
想着想着，他们已经到了安全区边缘，再往里走就是松树林区，积雪变得更深了。
“还好带了这个。”
江珏手里拎着柄铁铲，往地上一戳。
“我先进去，你帮我放风吧，不过这个地方大概也不会有危险就是...”
他们已经摸清这片区域没什么大型野生动物，可能是环境被破坏了都逃走了，也可能是在另一边顺着水源下山了，总之自打那小狼群消失后，他们便再没遇到过别的野兽。
把柴禾放一边，他独自拎着铁铲循着记忆找当初捡石头的地方，那猞猁也在他前面蹦哒，目及之处都是雪白而死寂。
往里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到了一棵树边上，低下头一看，当时摔跤的痕迹还在，于是便着手开铲这片区域的积雪。
只是越铲他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用铁铲敲了地面两下。
“咚咚”
江尧皱起了眉毛，怎么感觉地下有东西？
手随心动，他直接把底下的土层也掀开，没想到那东西藏得深，竟然挖了十来分钟才到底。
“这是什么？”
站在挖出来的坑下面，他感觉到铲子碰了十分坚硬，却又跟岩石不一样的东西，忍不住蹲下身去用手扣了出来。
一个石块？
不对，这材质跟那天捡到的是一样的，只是上面的纹路不如自己手里的那颗齐全。
对比完，他将石头也揣进了兜里。
这个发现证明没找错地方，于是接着卖力的横向挖了起来。
不知道浪到哪去的猞猁这时候也跳了下来，跟在他后面刨土，把泥巴都甩他身上了。
“别添乱，上去。”
江尧被甩得无奈，拍了拍它的脑袋驱赶。
没想到猞猁越来越起劲，就着他挖出来的地方一顿刨，接着，脚踩的地方就露出小片青色的土层。
咦？
江尧眼前一亮，走到它边上伸手摸上那块分外平滑的地表。
可下一秒，猞猁一爪下去，那土层竟被它打出了塌陷，顿时边上的沙土都顺着那个洞流了下去，发出持久而空旷的回想。
“怎么回事，底下是空的？”
江尧感到有些奇怪，他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然而接下的山间嗡嗡作响的动静却让他无暇想明白了。
方才的塌陷像是唤醒了沉睡的怪物，原本平静的山间突然间震动起来，像是脚底下在打雷似的震动开，身侧的泥沙不断簌簌而下一眨眼间就将他的脚掌淹没。
不好，这里要塌了！
他站在坑底心神大震，猞猁也蹲在坑里不住地左右转头。
“赶紧上去！”
那猞猁虽然个子小但是灵活的很，踩着土堆几下就蹦了上去，回头看向还在坑里的江尧。
“赶紧走！”
那猞猁便一下不见了踪影。
江尧把铲子往土层里一插，就要借力攀上去，没想到突然一股泥沙混着积雪迎头而下，把他直接冲回了坑底。
又来了，又来了！
就像那回一样，简直就好像是被针对了似的！
江尧心中生出一股愤怒，爬起身，摇摇晃晃的踉跄几步再度把铁球往上扎着，咬牙一撑，硬生生把手抠进了土层，奋力从里面爬了出来。
“哥！”
江珏显然意识到这边的危机，焦急地站在不远处大喊。
身后的震动愈发强烈，他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浑身发毛，方才他踏过的地方纷纷往下塌陷，然而这势头还没停止，那塌陷处不断扩大，像是一道裂痕被人活活撕开，无数的树木、泥沙、积雪皆被那道裂口吞噬。
江尧使出吃奶的劲头极限冲到外围，幸运的是，这边的震感竟是越来越小的，说明塌陷只局限在刚才的地方。
兄妹两人狂奔到山路上回头，喘着气看着前方，只见远处的景象已经跟他们来时彻底不一样，隔着老远，山林间多了一个可怕的裂口，地上像是被狂风卷过，只剩一片倒塌废墟。
然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那处裂口中露出了地下的东西，像是古代遗址，同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看着那裂口的景象，江尧感觉自己好奇心砰砰作响。
“咱们一起去。”
江珏坚定地抓着他的手臂。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塌陷靠近，越近越发发觉这土层下的空间远远超乎他们想象一般庞大，如同山体被人挖空了塞进一颗球，在球上贴了点草皮和泥巴，他们就站在这球的上方。
“这是......”
待到走到那边上，二人谨慎地伸出脑袋往下，一股陈腐的霉味卷着飘了上来让他们捂住了鼻子，又眯了眯眼睛试图看清底下到底是什么，没想到这一眼直接让他俩同时瞳孔一缩。
这地下竟然放着一具通体漆黑的棺椁！
原来这塌陷的空洞下面竟然是一座人工修葺处的陵墓！
他俩还机缘巧合地跑到了这陵墓的顶上！
在深山老林里看到这种东西，江珏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嗷得一声，往后蹦：
“卧槽！死人！”
江尧趴着皱着眉头观察那底下的布置，见那棺材被好端端地放在一个修建好的方台上，隐约看得出上面雕刻了花纹，方台三角各有一尊镇墓兽，看不清材质和形貌。
他们所处的位置显然不是最中间，只能斜斜地看清楚里面摆了具棺材，地下更多细节便瞧不见了。
忽然，他的视线被什么吸引，江尧收回目光继而重新打量起来这座墓的顶盖，好一会，冷不丁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摸向那凹陷土层的内侧。
指尖上传来了流水云纹般的触感，果然，是同样的阴文篆刻方法。
跟他兜里的两块是同样的材质。
没错，他捡的那石头便是从这墓顶上崩裂出来的。
江尧脑子浮现想到之前逛古代博物馆听到的逸闻。
古代的皇帝修大墓时，会命人在墓顶上阴文篆刻各式各样的登仙图，以期盼死后能由仙人领路，飞升仙界。
他摸了一下，那露出来的墓顶内侧都满刻着那奇怪的图标，又正好对应着此棺椁，大概刻的也是同样的东西。
只是这墓顶的材质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从来没见过，莫非是已经失传的秘方？
这玩意又是怎么进到那母狼的体内的？
皇帝用这种土修大墓难道还有别的作用？
他也是个喜欢看历史记录片和网文的人，但看着指缝里残留的暗青石粉，纠结了好一会都没从脑子里找到类似的记忆。
算了，管这些做什么，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弄点肥土。
于是他把提前放在江珏兜里的麻袋拿了出来，撑开口子，飞快地捡地上那些崩出来的青石。
江珏在一旁目瞪口呆：
“哥，你胆子真大，这是坟，坟头土你都敢捡！”
江尧被她颤巍巍的手指头逗得噗嗤一声：
“你猜这么大规格的坟会是谁的？”
江珏扒着缝隙往下看，见到靠近他们这边的墙壁上，氧化剥落的油彩上还能看见一些金龙腾云的痕迹。
“皇帝？”
“对啊，你忘了吗”
江尧边动手边道：“外婆当时说青蒙山的那个皇帝后来又走了，所以这里大概只是修建后被遗弃的旧址罢了，不然帝王墓怎么会就这么点陪葬品？”
江玦顺着他的手看向里面，发现这墓室的确空旷的有些异常，确实很符合半路撂挑子的特点。
他一把扎好口袋，往自己肩上一扛，边四处寻找方才落下的柴捆，十分不在意道：
“所以这只是个空棺，有啥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