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并不大,这些店铺原本也是依存着国道生存,还不到一天便能从头摸索到尾。
他们休息完,又到处捡漏了一遍,最后车上实在放不下了,才一起回程,半路上他们还停下了车,去已经许久没人看管的田里现拆了个大棚。
很多骨架太长不好带,就被他们扔下来,反正只需要覆盖小菜园子,篷布也不要太大的,便现场拿刀裁剪折叠好装车。
又是在这个上面花了小半天时间,轮胎都压进去几厘米,他们才回到那间隐藏着大墓入口的摆渡人屋子里。
没想到新的问题又来了,江珏千辛万苦拖回来的煤气罐塞不进洞,他们费了半天劲都只能塞一个头进去,最后天快黑了,只好作罢,将它留在了,屋子里。
三个人此次的东西虽然没有之前多,但是大棚骨架和篷布不是轻易好运的,需要三个人合理配合,一人扯两人推,加上还有别的物资拴在身上,分了好几次运,最后一次艰难地出了甬道,落到墓室里,肖屏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道:
“不行了、我、我得歇会,你俩爬太快了,我这、我这常年坐办公室的社畜体力实在是跟不上、”
他靠着墓室大口喘气,江尧江珏两人这时也感到膝盖疼得不行,手掌即使带着厚棉手套也被硌得火辣辣的疼,便互相扶着背靠墙壁休息,一边摸出巧克力饼干分发补充体力。
江珏咬着已经冻成一块难分你我的夹心饼干,忽然抱着手臂搓了搓,惊奇道:
“咦,这里面倒是暖和多了!”
虽然墓道里面也是冷冰冰的,但是有着山土一层隔绝再加上墓室的砖石,竟然比外面好上不少,算得上是他们理解范围之内,“正常”的冷了。
“外面真的要把脑瓜子都冻成冰沙了”她摘下帽子,大口的呼气,吐槽道:“走在路上我都不敢停的,怕一停脚后跟就跟雪埋一块提不起来了。”
江尧闻言也摘下围巾和手套,感受了一下四周的气温。
的确,这里比起外面的世界要温暖不少,想必着大墓修葺时也是埋得够深的,难怪他们要爬这么久。
就在他漫无目标地发散着思维,忽然,一个离谱但是此刻却十分可靠的想法突然蹦到他脑海里。
要是以后他们活不下去了,到时还能躲到这里面来避一避那可怖的极寒。
江尧越想越觉得这想法不错,正打算跟他们说一下,刚抬起手,心脏突然猛地一抽,毫无缘由的疼痛感顿时从里散发出来,他不禁一把抓住心口,疼得弯下了腰。
一旁的江珏立马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扶住他,神色担忧道:
“怎么了怎么了,哥你不舒服吗?”
好奇怪......
好冷......
还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他疼得冷汗直冒,扶着墙浑身打起了哆嗦,咬着牙抬头看向某一处,江珏也茫然看过去,发现那边只是一堵平平无奇的深色墙壁。
肖屏见他这幅样子也起了身,却没有多说话,打量着他的模样,一副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片刻后,江尧收回目光垂下头,靠着墙壁费劲地大口喘了会气,好一会,才感到心口处那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缓缓消散,他泄力般靠在墙上,苍白着嘴道:
“没事,走吧”
“对对对,咱们赶紧走吧,家里还有点肠胃药。”
江珏连忙把东西都收好叮铃咣当地拖着,肖屏见他能走便在前面继续带路。
三人很快离开了甬道,江尧坠在后面,从想到那张泛黄的图纸,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与他们已经隔了很远的岔路口在微弱的手电光下越发看不清全貌,影影绰绰,在地下埋了太久透出寂静而死气沉沉的气息。
他回过头,径直跟上二人。
*
就这么连着干了几天,直到今天他们回来时,雪线已经不知不觉覆盖到了村子内部,有的区域他们前几天还在里面搜物资,今天就已经被一片白茫茫的积雪淹没。
江尧出于好奇的什么心理,某次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雪线,却没想到还没彻底进入那白茫茫的区域,就感到通身被这可怕的极低温度冻得失去了感觉,连思维都停止了,刹那如同被赤/身/裸/体地丢到了雪原上,浑身的体温以呼吸的频率飞快速流失,只是略微靠近,甚至没真正踏入,他的手脚就已经僵的抬不起来了。
若不是提前招呼,江珏和肖屏见他不对劲用提以前困在腰上的绳一把将他扯了出来,可真难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这一会也彻底给江要江珏二人敲响警钟,之前只是听肖屏道这雪线有多恐怖,然而只有亲身感受,才能理解自己脑补的恐怖还没有现实的十分之一。
一趟比一趟的收获少,到了今天回家休息了一会,就听江珏开口道:
“咱们明天还去吗?”
她蹲在地上整理收拾着来回折腾几次好不容易搜来的物资冲着后院喊,一边把急着要吃完的吃食放到厨房,那些要上身的衣服就喷了些酒精挂在堂屋吹干,肖屏和江尧在后院试图把大棚支起来。
江老太煮了一壶滚烫的红糖姜茶,拿个不锈钢保温桶用棉被捂着给三人送了过去。
“呼......”
江尧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架了一半的大棚,边喝姜茶暖胃,思忖了一会,回了句道:
“不去了。”
如果他没有估摸错,明天早上那雪线就会彻底把山下的区域全部吞没,到时候除了青蒙山和湖边一点点的区域,不会任何给他们存活的区域。
想到那雪线附近的状况,他就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自己就只能依靠青蒙山这一地利,努力地弄到能活多久是多久的吃食和热源。
别的,只能看天意了。
雪下的实在太大,在地里站不了多久头上眼睛上都落满了雪花,但是耽误越久大棚越难搭,趁着还有些光,一口干完火辣辣的姜茶,他拉着肖屏继续弄防雪大棚。
最后花了好几个小时,轮到江珏站在一边给他们边打手电边打下手,弄到了半夜才大棚才勉强成型。
骨架钉进了地里用砖头压稳,透明的篷布盖上保证光照,腰酸背痛地弄完后还没有休息的计划,他们三个还得把棚里的积雪层都清除干净。
原本缩在房屋里取暖的猞猁突然溜了出来,耳朵动钻进这拔地而起的透明小屋里溜达,抬起脑袋左看右看,仿佛在好奇为什么这处地方没有雪。
江尧回厨房舀了些热水洒进田里给那些冻土解解冻,就眼见着它在田地里乱踩,便一把抓住它的后颈皮拎了起来:
“等会爪子脏死了还非要上炕。”
没想到这一下竟然差点没拎动。
江尧把水桶放到一边,直接把它从腋下抱了起来,掂了掂。
嚯!
真是不抱不知道,没想到当初脑袋还没他巴掌大的猞猁幼崽,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壮了好大一圈,连孱弱的四肢都开始往结实那方向长。
他毫不客气地摸上背脊,果然肉多了一层,毛也厚了不少。
江尧一边撸着它一边觉得迷惑,自己也没给它吃什么好东西,那时的狼尸已经喂干净了,最近这几天实在顾不上找别的野物,都是给它吃剩饭泡开水,偶尔加点肉丸算是蛋白质。
怎么这小东西吸收这么好呢?
莫非真的有猪的基因?
他无知无觉地摸着,手却十分诚实地享受这厚实的肉墩墩手感,猞猁被他指头梳了半天毛,也舒服地不行,嘴巴谄媚地舔了舔,即刻就要在他的怀里扭动翻身打滚起来,没想到江尧顿时醒悟,立马把它放到屋里的地上,道:
“去去去,别来捣乱,咱们都忙着呢。”
猞猁正上头,一双眼睛还眯着,耳朵都伏到了背上,俨然没想到眼前此人是个摸完就跑的无情之之徒,顿时觉得备受欺骗,抓着它的裤腿就是一顿撒泼,又抓又嚎。
它那尖锐的破锣嗓子一嚎,瘸了条腿躺在窝里的五宝也凑起了热闹,跟着“汪汪呜呜呜”制造噪音。
一狗一猫此起彼伏,简直烦不胜烦。
肖屏一个外来人啥也不好说,只能偷偷捂着耳朵忍气吞声地干活,江珏却忍无可忍,也堵着耳朵大喊:
“啊啊啊啊啊!再吵我要揍你们了啊啊啊啊啊!!”
江尧一句话没说,飞快地铲完棚里的积雪,浇完热水,把院门一关,就雷厉风行抓起了猞猁拎到狗窝面前,一头一巴掌。
江老太见五宝被揍还试图拦着:“你打它做什么,又不懂事的。”
小黄狗最近腿脚不方便,每天躺在窝里饭来张口,也肥润不少,这会受赏一巴掌倒是不疼,却把它那个瞎凑热闹的劲吓没了,黑豆眼睛觑着江尧,老老实实地不吭声了。
反而猞猁自打能某一天被默认能上炕后,倒是越发恃宠而骄,显然忘记了之前受的苦,被拎着还用爪子扒拉江尧,一边挣扎一边嗷嗷的,腿在他身上乱踢。
江尧把它打横过来抱紧,借着屋子里的烛光扯下一块干棉布给它擦擦爪子,正要拿出手段好好教训一顿,视线却突然落到它的侧身上。
这个毛的花纹怎么越看越眼熟?
他心里一惊,顿时把猞猁翻过来,仔细检查它的背部,猞猁伏趴在他的大腿上,对他的动作变得轻柔谨慎起来也有些疑惑,连嚎的声音都小了,一对大眼珠茫然地眨了眨,转头要去看他搞什么鬼。
没想到猞猁脑袋才动一下就被人一把按下,鼻头撞进了干燥的掌心里,猞猁本能地用舌头卷了卷,弄得人手心也是湿漉漉的。
“别动!”
江尧无暇顾及它这些调皮捣蛋,神情严肃地借着烛光细细看着它柔软多毛的棕黄斑背脊。
那弯曲接连,勾转成型的似豹花纹随着猞猁的呼吸犹如水般流动,若是不仔细看反而会注意不到。
可他却很清楚。
那是一个图形,一个自打这山中异样开始后便反复出现在他眼前的图形。
似花似虫,有头有尾。
正是那陵墓顶上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