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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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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派人杰地灵,花木也比外界繁兴,我便四处看看,不慎被树枝勾了头发,”晏如四下顾盼一下,顺口胡邹,“叶长老且忙正事去吧,不必管我。”

叶蓁蓁已经找了李杀有一会儿了,当下也不多废话,冲晏如做了个揖,便赶紧去拽李杀。

“你怎么回事?师兄他们都等着你呢。”叶蓁蓁斥责道。

李杀没有挣扎,只是头始终低着,他轻声道:“我的衣裳坏了。”

他此刻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袍子,并无不妥之处,口中所说的衣裳,大概是筵席上要穿的,晏如推测。

叶蓁蓁一愣,抓着李杀衣领的手松开,她细细打量李杀的神色:“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李杀没说话。

“算了,你先跟我走吧,我去找找还有没有能凑合穿的,”叶蓁蓁叹了一口气,握着李杀的手腕带他走,“下次遇到这种事记得早点告诉我和师兄,你要是说了,掌门师兄还能不为你做主吗?”

“我没事的,别告诉掌门师兄,”李杀终于开口,神色有些着急,“我已经给他惹了很多麻烦了。”

叶蓁蓁扭头无奈地看着他:“你啊,真是活该被欺负。”

二人渐渐走远,晏如又躺回了草地上。

不多时,又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墨染的衣摆铺开,一道清爽如夏风的声音悠悠道:“姑娘,可愿与在下一醉?”

晏如睁眼,见一俊美男子着宽大长袍,腕间一串念珠,未曾戴冠,只是以一根缎带将长发束起,正低头含笑看她。

晏如:“你是谁?”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男子从乾坤袋中取出酒坛,“我已在此地多时,既然姑娘也无处可去,何不与我饮酒论道?”

晏如坐起:“我不会饮酒,也不会论道。”

“饮酒一事,有嘴便能喝,哪有会不会的?”男子微微一笑,接着道,“至于论道,道可道,非常道,放眼天下谁敢说自己得道?而当下闲话焉知不是在道中?”

晏如沉思片刻,不明觉厉:“你说得对。”

男子:“此酒名为梨花白,味道清淡,还望姑娘喜欢。”

晏如开了酒封,浅尝一口:“确实清淡,唇齿间倒是花香更浓。”

她又喝了一口,想了想,问:“不知身份,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你难道也要这么一直姑娘姑娘的叫?”

男子也开了一坛酒:“你若不嫌弃,可以叫我小白。”

晏如对着他的衣服打量片刻:“你若不嫌弃,我能不能叫你小黑?”

“随意。”男子仰头喝了一口梨花白,他眉目浓烈,随意一个举动便透出十分的潇洒来,偏偏眼下生了颗泪痣,徒增一丝缠绵。

“算了,既然因梨花白相识,那就叫你小白吧…唔,你可以叫我晏如。”

小白看了看她:“这个称呼很适合你。”

或许是饮了酒,或许是方才筵席上略有失望,按照晏如的习惯,她本该胡乱应和一声,但此刻,她偏偏又不想这么做。

于是,晏如道:“可是我觉得,我并不晏如。”

小白:“何出此言?”

晏如默然,喝了好几大口梨花白,不知是这具身体确实没什么酒量,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晏如一时间竟有了几分恍惚。

她微醺着,缓缓道:“方才筵席间,仙子们的妆容明艳,仙君们的仙器精美,歌舞好,酒菜好,什么都好,但不知为何,我却不喜欢。”

还没等小白出声,晏如又接着道:“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觉得,好像也就是这样了。”

小白问:“那晏如是觉得,修士们应当无欲无求吗?”

“为什么一定要对立呢?非此即彼,论个对错短长,”晏如的发丝被风吹起,她用手梳了梳,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只是觉得,若修士也是这般,日日与人计较名利财色,那活个千岁万岁又有什么意思呢?来日飞升也还是继续这般吗?就不会厌烦?”

小白偏头看她:“那怎样才会不厌烦呢?”

晏如被问住了,喃喃道:“不知道。”

回想她上辈子短短的二十多年,仿佛一直在疲于奔命,总觉得胜利就在前方,然后一跑就是那么多年,始终没有望到终点。

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终点在哪。

终点之后,总还有下一个终点。

她已经感觉到厌烦,但又无可奈何。

“晏如者,随遇而安也,”小白慵懒地躺到地上,淡淡道,“春秋迭代,寒暑不歇,世间名利声色亦复如是,并没有什么永远牢靠的,所以世人才会不断追逐,但再怎么追逐,也终究是镜花水月。”

“是啊,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晏如也躺下来,上辈子所有的恩怨荣辱都已尘封,除了她念念不忘,再没有一物可以留住,她偏头问,“所以小白会怎么做呢?”

小白:“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随缘即可,有酒喝酒,有茶吃茶,什么都没有就睡个大觉,不强求。”

晏如:“那你会爱会恨吗?”

小白:“想爱就爱,想恨就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当真呢?就当是一场游戏吧。”

“你说得对,不当真,”晏如叹了口气,“只要不当真,所有麻烦也就不是麻烦了。”

纵然上一世的许多事还是历历在目,可导师的消息,医院的病历,父母的关系,种种曾经横亘于心的事情,如今看来都不过是心头幻影。

只要她愿意放下,就不会有任何痕迹。

纵然当下她未必能做到,晏如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什么都不愿想,也不用想,所有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她侧身,凑近小白,伸手碰了碰他的念珠:“你是信佛之人?”

小白也侧身看她:“算是吧,我觉得佛与道本质并无不同,《金刚经》里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什么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看待世间的一切,就应当如看待梦境一般,事会过去,梦会醒,哪有做了美梦或噩梦就一直念念不忘的道理?”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一句话,晏如忽而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她起身,抓起酒坛,又开始喝酒。

晏如:“来,一起喝,不醉不归。”

小白:“好,乐意之至。”

晏如这厢与他喝得尽兴,全然忘记了段濯对她的嘱咐。

好在小白的酒量显然比晏如好很多,纵然晏如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他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念及筵席将散,他横抱起晏如,打算回去。

最终,找人找了许久的段濯,终于在花园附近遇上了他二人。

段濯出声叫住小白:“白公子?”

小白:“段庄主?好巧。”

段濯目光轻扫过他怀里的晏如,淡淡道:“在下找夫人良久,原来是跟白公子在一处。”

“哦,原来她是你夫人,”小白微微一笑,将晏如往段濯怀里送,“今日得与令夫人相识,白某三生有幸。”

段濯接过晏如,闻见她满身的酒气,黑眸沉沉:“有劳白兄照顾内子,在下感激不尽。”

“好说,改日有空,再登门拜访。”

小白挥挥手,飘然而去。

段濯亦横抱着晏如离去,大概他抱人的姿势有些僵硬,晏如在他怀里一直扑腾,就像一条搁浅的鱼。

段濯不明所以,停下来,低声问晏如:“怎么了?”

晏如双眼迷蒙地看着他,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地道:“小白,小白,你怎么换了副模样?”

她说着,伸手去摸段濯的脸,甚至扯了扯。

“这张脸好眼熟…还挺好看。”

这醉鬼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兀自傻乐了一会。

段濯见问不出什么,只好迈步继续走。

“别动,好晕…”

晏如晕沉得厉害,她不禁将脑袋埋在段濯颈窝,蹭了蹭:“别动…”

段濯于是又不动了。

晏如缓过来了一些,又感到有些奇怪:“小白,你怎么不说话?”

段濯垂眸,瞥了她一眼:“我是段濯。”

晏如下意识问:“段濯是谁?”

沉默片刻,夜空中传来一句回答。

“谁也不是。”

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段濯终于在此时此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娶亲这件事有多荒唐。

黑暗中,他的面色又变得平淡,这一回,不管晏如这个醉鬼说什么,他都不回答了。

他脚步轻缓但不停,与段泽段泓会合后,四人一齐返回凌云山庄。

晏如清醒过来已是第二日辰时,望着头顶熟悉的纱帐,她犹自发懵,怀疑那些混乱的记忆是不是在做梦。

隐约记得昨夜她忘了自己穿越了,对着床上的玩具熊亲亲抱抱的,可是现在问题来了,这里哪来的玩具熊?

晏如敲了敲不甚灵光的脑袋,起身洗漱,不经意看到手腕上的念珠,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何时戴上的。

用过早膳后,晏如去书房找段濯。

段濯果然在那,正垂首处理案牍。

听见动静,段濯抬头,目光与晏如短暂相接后,略不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晏如:“?”

段濯不去看她,淡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解毒啊,昨天又浪费一天,不能总耽搁了。”

晏如说着,走到段濯身侧,与他并排跪坐,轻车熟路地握上了他的左手。

寒凉的灵力默契地释放,晏如右手的重明玛瑙微微亮起,温度不冷不热将将好。

“庄主大人,”晏如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你知不知道小白…呃,昨日你有没有见到我身旁的…”

段濯打断她的话,眉目冷淡道:“他叫白满川,白家族长之子,兰岛白家祖上曾受闲帝点拨,虽不及夏家,但也是一流的世家望族。”

晏如眨眨眼,捕捉到一个关键词:“贤弟是谁?”

段濯:“…”

“夫人如今不疯不傻,为夫甚是欣慰,但也请夫人闲暇之际,了解一番修仙史传,莫要惹出数典忘祖的笑话了。”

段濯语气微嘲,难得竟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字来。

晏如于是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配合道:“是啊,庄主大人说得对,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一定装疯卖傻,绝不让夫君蒙羞。”

晏如说着,伸出歪斜的舌头,做了个斗鸡眼,看起来是相当的智慧。

段濯:“…”

论起修为,他从来是各中翘楚,但要比脸皮,恐怕他这辈子拍马也追不上身旁这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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