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闻动作不停，宽阔的身躯隔着衣服布料和方沅的背脊相贴，“这么饿为什么还要跑这一趟？”

一下子给方沅问成了哑巴。

好在他反应足够快，转过身撞进郑修闻的怀里，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卖乖表情，“讨好你啊，挨着饿还给你送饭，郑老板说不定就会感动得砸更多好剧本捧我呢。”

郑修闻敛目低头。

昨天吃过的药已经失效，开会时就开始焦躁难安的皮肤如今被一阵及时雨安抚。

但他还觉得不够，“心不诚。”

方沅深觉冤枉，“这还心不诚啊？早知道在家吃饭算了。”

郑修闻见他装这么一下就想打退堂鼓，掐他腰的手掌慢慢收紧，被挽到手肘的衣袖让小臂的青筋清晰可见。

深吸一口气，方沅仰头亲上郑修闻的下巴。

心诚+1

又亲了下嘴角。

心诚+1

试探性望向郑修闻的眼，目光幽幽，不为所动，另一只手甚至捏上方沅的耳垂，懒散的揉弄。

这都不行？

方沅耳垂被揉得滚烫发红，却无暇顾及，因为他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饿晕了。

人在饿到极致的情况下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于是他单手撑着郑修闻的胸膛，吻上了他的喉结。

耳垂上的手指停下动作，方沅感觉到唇瓣接触的喉结滚了滚，他无师自通，轻吮了下，然后他就听到了郑修闻喉咙深处的低喘。

声音很轻，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抬起的眼满是新奇。

然后郑修闻握着他的后颈将他拉远，神色一万分的不对劲，方沅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调转了身体压到了沙发上。

“吃饭。”

方沅得偿所愿吃上饭，懒得再去探究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吴叔做的饭菜越来越合他的口味了，他不喜欢的食材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明明是他来给郑修闻送饭，到最后吃得最欢的反而是他。

吃完饭，方沅终于活过来，歪在沙发上陷入无欲无求的贤者模式。

他想来颗棒棒糖，才想起早上拍戏时把存货分给了董星朗和斯倩，连范泓仕心血来潮都顺了一根，现在口袋已经空空如也。

哦，也不是空空如也。

他腾地坐直，将收在口袋里的副卡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了郑修闻眼下。

郑修闻抬眼看他，用眼神问他什么意思。

“我不用这个，但那888我就收下了，就当是你送我的好运气。”方沅解释，“我不缺钱，说好的，我帮你缓解缓皮肤饥渴的症状，你给我好的资源，让我拍我想拍的戏。”

“对我来说，副卡不如几个好剧本。”

如果被别人知道，或许要说他一句假清高。

但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方沅心里有自己的底线。

尽管天天将包养和金主挂在嘴上，但方沅就是个嘴嗨王者，真要直接拿郑修闻的钱，这件事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副卡的金纹在吊顶灯下反射出不连续的光斑，郑修闻将它拿在手里，指腹在边缘缓慢滑动，“方沅，多一点少一点其实没什么意义。”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不管方沅从他身上索要什么，是多是少，从方沅签下那份协议开始，定性都是一样的。

然而方沅看似在很多事上都可以让步，佛系得不行，实际上他有一套任何人都不能打破的行为准则。

有的事情在他的准则以内，他可以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超过了界限，哪怕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他也说一不二。

他帮助郑修闻缓解皮肤饥渴，郑修闻给他资源，已经是他占了很大的便宜，他不能接受更多。

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方沅笑得一派真诚，不知真假，“我只是觉得，拿得多，就要给得多，我怕我到时候给不起。”

艺人只是商品，郑修闻在方沅身上砸的资源总有一天会以别的形式回到他自己的口袋。

方沅接受这样的利益交换，但摆脱艺人这个身份，不代表他愿意让自己也沦为商品。

郑修闻将金钱的诱惑和随时叫停的权力同时赐予他。

然而这本就是两条背道而驰的路。

不管是试探，还是喜欢掌握一切的快感，他都太狡猾了，方沅要时刻警醒，才能接招。

郑修闻语焉不详，“说不定是你自己低估了你自己。”

方沅装傻充愣，“就当你是第二次夸我了。”

他不要，郑修闻自然不会追着给，不知道是不是隔了几天没见，郑修闻需求比从前高得多，又要留在公司工作，所以也不肯放方沅回去。

窗前的办公椅上人影重叠，晚上九点，电脑上还挂着跨国会议，有人在上面和郑修闻汇报工作，郑修闻时而回复几句英文。

方沅拍了一天戏，吃完饭还有点晕碳，困得坐在郑修闻怀里打了几个无声哈欠，由于不敢出声，憋得生理泪水直往下淌。

好不容易等到会议那边的人汇报结束，方沅才问出声，“郑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睡觉啊？我明天还要拍大夜戏呢。”

郑修闻偏头看他，眼神好整以暇。

方沅以为是自己的话让人误会了，刚要解释是各睡各的，电脑方向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郑总，今天的汇报……还要继续么？”

换了个声音，原来汇报的人不止一个。

方沅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小声问：“应该，听不懂中文吧？”

郑修闻办公室电脑的收音功能太过给力，加上外国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下一秒飘来一句蹩脚的中文，“听得懂、一点，对不起，打扰你们、睡觉了。”

方沅：“……”

不会说其实可以不用强迫自己。

其次，外国人真的很没有眼力见。

下一秒，他用英文回答这位让人下不来台的外国人，“你们继续，我会闭嘴的。”

郑修闻对电脑那头宣布暂停五分钟，说完关闭了麦克风。

方沅怕他找自己算账，举手投降，“我不知道你没结束。”

在他滑下去的前一秒，郑修闻扣住他的腰，嘲讽，“所以就破罐子破摔？”

“他又不认识我。”方沅有理有据，“就是对你的名声不太好听。”

谁知道这位“听得懂一点”的员工会怎么造自己老板的谣。

不过方沅没敢再催他，在他怀里陪着他完成了所有工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方沅都会在没有早戏的前一个晚上回郑修闻的房子住。

不回去的日子，他就在剧组里安心拍戏。

《日复一日》这部戏，虽然三个主人公各有各的惨，但基调是治愈向的，故而有不少轻喜元素去中和剧本的悲伤底色，整个剧组的氛围算是比较轻松和谐。

主要是董星程捺不住寂寞又热爱整活，剧组有他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斯倩面冷心热，虽然浑身散发着距离感，混熟了才发现她比绝大多数艺人都要好相处。

况且还有方沅这个全剧组最捧场的人，一来二去，大家相处得都不错，正向反馈到拍戏中，让范泓仕相当满意，大手一挥，连剧组的伙食都好了不少。

另一边，适应拍摄节奏后，常骏之前说过要给他接的综艺也提上了行程。

常骏帮他接的是国民度很高的一部旅游综艺，叫《逃离24小时》，每期四位常驻外加四位飞行，从早到晚拍摄一整天，流程不外乎景点游玩加小游戏加饭后走心局，是已经拍了很多季的老牌节目。

乐橙在一旁听着，有些担忧，“沅哥去上这个节目，不会被骂吧？”

倒不是这档综艺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综艺的剪辑期短，方沅真要去的话，当期播出的时候，《日复一日》可能才刚拍完，离上映还遥遥无期。

一个没什么作品傍身，又不在宣传期的艺人，突然上大热综艺，很难不被挂上资源咖的标签。

常骏：“原本这一季的飞行本来早就定好了的，是有人临时毁约，才空出了一个名额，需要方沅去救场。”

既然是救场，不在宣传期也是正常的。

“艺人被推到大众面前本来就要承担被骂的风险，不能怕被骂就放弃好的机会。”常骏已经在这个圈子浸润多年，很多东西要远比乐橙和方沅看得透彻，“而且观众并不是真的讨厌资源咖，他们讨厌的只是没有脸没有实力还要鸠占鹊巢的天降皇族罢了。”

乐橙似懂非懂，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方沅对常骏的决定倒没有什么异议，但他第一次拍综艺，难免有点忐忑。

程佳时来探班时知道方沅要上这档综艺，都说：“我听说这节目组特别坑，为了制造噱头唯恐天下不乱，艺人上过之后，他们的粉丝就没有不撕的。”

为了制造爆点使用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从不提前公布飞行嘉宾名单，就连嘉宾们都是录制当天才知道同期的其他艺人有谁。

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家，避嫌解绑的cp，反目成仇的圈内好友……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导致这档综艺几乎贡献了综艺史上大半名场面。

但火也是真火，爆点带来的流量颇为惊人，吃瓜群众就爱看点不可言说的修罗场，以至于很多艺人哪怕冒着被坑的风险，也对这档综艺趋之若鹜。

方沅躺在露营椅上，喝着程佳时请全剧组喝的奶茶，“常哥说撕起来也挺好的，能撕就是有热度，他嫌我粉丝少，赶粉也不会更少了，还是曝光最重要。”

“也有道理。”程佳时若有所思。

“我记得这牌子的奶茶挺贵的吧？”方沅举起奶茶想找标价，奈何没找到，“三十多块钱一杯，你发财了？”

整个剧组上百号人，程佳时说到底也只是小明星，没戏拍就没收入的状态，这不是笔小支出。

而且每个瓶身还有程佳时亲自写的“谢谢你对方沅的照顾”，歪歪扭扭，像螃蟹乱爬，可都是用了心的。

探班请喝奶茶这事一开始被人发明出来时，或许是纯粹出于朋友间的撑场和给剧组人员的下午茶福利，但如今营销通稿乱飞的时代，不过成了一种立人设的工具。

“你第一次拍电影不得给你撑场面么？”程佳时再心疼钱也得咬牙硬装，“另外两位主演都有朋友来探班送奶茶，就你没有，会被人看轻的。”

“全组上下都知道我是新人，怎么和出道多年的男女主比。”方沅说，“而且，现在这个剧组的人都很好，不会动不动霸凌人的。”

“是真的对你好，还是看在你背后那位？”

方沅仔细想了想，“他们应该都不知道。”

从b组回来的斯倩路过方沅房车，方沅立刻拿了杯没开封的奶茶递了过去，“斯倩姐，我朋友来探班，这是他准备的奶茶。”

虽然嘴上说着不用程佳时破费，但他还是很乐意告诉所有人他的好朋友来看他这件事的。

斯倩刚拍完叶锦搬进老楼前的故事线，她作为一个心脏病小女孩的主治医师却没让她的病人活着离开手术台，在愧疚和深重的心理阴影之余还要忍受家属每天在医院门口拉横幅向她扔臭鸡蛋，干扰她的生活和工作。

这场就是被扔臭鸡蛋的戏。

哪怕妆容狼狈，她依旧是高冷而倨傲的，看了一眼方沅手中的奶茶，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喝奶茶。”

不了解斯倩的程佳时顿时尬在原地。

这个剧组的人对方沅真的好么？不会是方沅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编出来骗他的吧？

方沅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习惯了斯倩的有话直说，从不隐藏自己的感受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这样啊，那我让我助理给你另外买一杯冰美式。”

斯倩点头，还冲程佳时说了一句谢谢，回自己房车补妆去了。

方沅打发乐橙去斯倩常喝的咖啡店买咖啡，转头见程佳时对着斯倩离开的方向目瞪口呆，解释，“斯倩姐性格就是这样，其实人很好的，你真不用担心我。”

程佳时也不想杞人忧天，实在是《逍遥令》剧组留下的阴影太深，“好吧，你没挨欺负就行。”

方沅第一次口头上仗郑修闻的势，“现在谁还敢欺负我。”

“不是说他们不知道你和郑总的关系？”程佳时没好气。

自己打了自己脸的方沅噎住，摸了摸后颈，转移话题，“你过两天是不是要杀青了？我过去给你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