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姐…我有点事要跟您说一下……”小冯站在两人中间，有些局促不安，一边是不怎么认识的林潇然，另一边是自己认识的纪如瑄，“可以去外面说一下吗？”

“不用，你就在这里说就可以。”纪如瑄靠在沙发上，双腿再一次叠在一起。“是什么很隐私的事情吗？”

“不…不是……”

“那你就在这里说。”

小冯把眼镜往上扶了一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脚稍稍往前走了一点，把水瓶放在桌子上。“我刚听说，今天有一个工作人员有事离开了，摄影人员要临时换人。”她压低了声音，在“临时”这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纪如瑄眉心拧了起来，“就这么点事情？”她把水杯里的水喝下去一点，“这种事情不用躲着人吧？”

小冯凑近她的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林潇然看纪如瑄脸色一变，转过头看着小冯，然后眼睛看向左上方。

对于惯用手是右手的人来说，回忆事情的时候，眼睛会向左上方看去。

“你继续看着就行……”纪如瑄拍了拍小冯的肩膀，“你确定那是真的？”

“我的耳朵从来不会出问题……”

纪如瑄把水杯捏住，手指甲在杯壁上挠的嘎吱作响，牙齿咬紧，看着桌面。她摆了下手，示意小冯可以离开了，“我现在没时间处理这件事…这种小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冯点了点头，转过身又走出了门。“怎么了？”林潇然目视小冯离开，实在好奇刚才两人为什么神神秘秘的。

纪如瑄喝了一口水，云淡风轻地说：“工作人员说，要把一部分的道具搬到室内。”说完还指了一下走廊的尽头。

林潇然顺着手指看过去，走廊的尽头确实有人影来回走动，搬着东西从一侧到另一侧，有的东西很眼熟，就是最开始的节目用过的道具。“那刚说的临时换摄影人员是什么事？”林潇然收回视线，再次抛出一个问题，“我总感觉你在瞒着我什么。”

纪如瑄听到这句话，把水杯放到了桌面上，“林老师，我从来没瞒过你什么……”她看了一眼还在唠嗑的杨皓诚等人，确认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倒不如说是你…当年为什么选择离开？你在瞒着我什么……”

她皱着眉头，目光有些幽怨地盯着林潇然，嘴唇微微发抖。见林潇然没有回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究竟在瞒着什么？”

林潇然缩了下脖子，视线固定在纪如瑄的衣服肩头上。看着上面细小的绒毛，一根接着一根，在她的眼中放大，漆黑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个直起身子的眼镜蛇，在干枯的沙漠上盯着自己。

“林潇然，你在瞒着我什么？！”

眼镜蛇竖着的瞳孔缩紧，露出了弯曲的毒牙，刺向了她的身躯。

“我…我什么也没瞒着你……纪老师……”林潇然把獠牙躲过去，脑海中满是当年的情境。

两人的身后，不只有沙漠绿洲中的莲花，还有站在高处，被日光炙烤的秃鹰。它盯着下面的一切，期望能从某人身上咬下一口肉。它不需要腐肉，有活的不是更好？

林潇然眼神有些黯淡，她歪过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林老师！你真的是！”纪如瑄突然惊呼，吓得林潇然抬头看着她，怕她突然说出些什么。杨皓诚一众人转过身看纪如瑄，都被她突然起来的惊呼吓了一跳。

纪如瑄脸上的表情转为眯着眼的笑容，她把手放到林潇然肩上，拍了拍。“你真的是很有表演天赋…我很欣赏你……”她手停留在林潇然肩膀上，随着话语慢慢捏紧，“等有机会，可以跟亲自跟林老师搭戏。”

“纪老师…你这一声吓我们一跳……”杨皓诚朝她喊了两声，然后笑了笑，继续跟陆凌他们讨论着演戏的技巧。

林潇然看着纪如瑄的脸，灯光照在她的头顶，从肢体间的缝隙钻出来，坠到地上。黑影笼罩着林潇然，灯塔熄灭了它的烛火，塔尖在海雾中变成扭曲的笑容，浪花撞在青石上，打湿石壁的缝隙。

“我说的不对吗？林老师？”

这是她能保持最大限度的理智，是她在这个屋子里能说出的最有暗示性的话。

“纪老师…咳咳……您说的很对。”将你放在心上，这个字叫做您。证明我很尊重你，过分的尊重。

纪如瑄不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舌尖舔了舔嘴唇，把空气吞咽下去。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嘴角勉强弯起来。“我先失陪一下，林老师……”她转身就走了，周围凝固的空气再一次流动起来，让林潇然觉得嘴角有些凉凉的。

她用舌尖舔舐嘴角，是咸的一颗水珠。是她的？还是她的？

“林小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沉稳的男声让林潇然从思绪中脱身，转过头看着声音的来源。杨皓诚低头看着她，伸出了一只手，“我还没有跟你打过招呼，你不介意我叫你林小姐吧？”

林潇然伸出手回礼，只有手指的部分被轻轻握了一下，她站起来，致以微笑。“不，杨老师称呼我的名字也可以……咳咳……”她用左手遮住了自己的嘴，“有些感冒…杨老师见谅…”

杨皓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事情。“刚刚你跟纪老师是…在即兴发挥吗？”林潇然点点头，“是的，纪老师刚想指导我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刚才那一声确实吓到我们了，哈哈哈哈哈。”杨皓诚说完这句话，就又回去跟陆凌他们继续话题了。走廊的视野再次暴露在林潇然的眼里，水房旁边就是卫生间，纪如瑄正在跟小冯说着什么。

她想仔细看看，工作人员就从旁边走出来，站在门口，轻轻叩了下门。“各位老师，节目准备开始了，导演请各位先去化妆。”

杨皓诚对着工作人员点点头，“我们马上就过去了。”工作人员得到回复后，立刻离开了。

身影在林潇然的眼前消失，她再次望过去，看到纪如瑄的表情变得不耐烦，好像察觉到了目光，转头看向林潇然。

林潇然立刻把头低下，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的晚餐该准备什么，你作为我的助理，不清楚吗？”纪如瑄看着面前的小冯，不耐烦的表情更甚。小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神斜着看向洗手间的墙壁。

纪如瑄也看过去，冷哼了一下，转头去洗着自己的手，洗完用纸巾擦干，往屋内走去。只留下小冯还在洗手间，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甲。

纪如瑄回到休息室，从桌上拿起水杯，把最后一点点水喝掉，扭头朝化妆间过去。“哎纪老师…她好像没听见我……”杨皓诚的手停在半空中，“那咱们也先走吧…别让纪老师等太久了……”他回头看着身后的小演员们。

“嗯嗯……不然一会儿纪姐又该发飙了……”杨璇只有当纪如瑄不在的时候，才敢发发牢骚。梁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小心纪老师听到…万一人家还没走远呢？”

杨璇闭上了嘴，“哦对，我得小心一点点了……”杨皓诚先从门里走了出去，身后跟着陆凌等人，林潇然则是跟在最后，跟着队伍朝化妆室走去。她临走前看了一眼小冯，她还是那副委屈的模样，站在洗手间一动不动……

小冯就站在那里，目光瞟了一下休息室，看着一个人也没有之后，松了一口气。她仔细听着隔壁房间的声音，慢慢往后挪动身体，让自己处于阴影之中。

早在接水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隔壁洗手间有男人打电话的声音，声音十分焦躁，引得她竖起耳朵想听听到底在说什么。

“……我已经等不及了，这种劲爆的八卦新闻一定要利用好了…那个林潇然先别管了，我要想办法从纪如瑄这捞一笔……”男人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兴奋，兴奋到每个音都在发抖，“只要我用这个威胁她，她就一定能给我钱！ ”

早在声音第一次提到纪如瑄的时候，小冯就把手机录音打开了，半插在口袋里，身子也往那边挪了挪。

“就算这破领导给我开了又能怎么样…现在纪如瑄火了，我能从她这狠狠捞一笔钱！”

小冯不知道纪如瑄跟林潇然是什么关系，但她被一遍一遍支出来的意义，就是防止现在这种情况。男子那边还说着话，她想到刚刚路过的时候，有人说过今天摄影要临时换个人，想必一定是洗手间里的这个人了。

小冯把手机塞进离墙壁最近的缝隙里，转身拿起水杯就去通知纪如瑄了。刚刚在洗手间的对话，也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而现在，就是等待的时间。

纪如瑄根本没去化妆间，她早就在来之前化好妆了，距离节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是留给其他人化妆用的。

她踩着高跟鞋朝走廊尽头走去，故意在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咳嗽了两声，走到窗边，倚靠着窗台。小冯听到隔壁有脚步往外走的声音。

“纪…纪如瑄！”男子从洗手间窜出来，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他穿着工作人员的服饰，胸前还别着象征他摄影师身份的名牌。“你先别急着走…我这儿有些你绝对不想错过的劲爆消息…借一步说话？”他想努力挤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装成扳倒主角的大反派，但手中的录音笔举在纪如瑄面前，抖个不停，眼神不断的在纪如瑄的脸上徘徊。

纪如瑄看着他的动作，拧了拧眉，但还是不耐烦地跟着他进了茶水间。

“前两天拍摄第二期综艺那天，下午收工以后我打算在二楼抽根烟再走…你猜，我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他踱了踱步，在纪如瑄面前站定。

他看到纪如瑄倒退两步，脸上先是震惊，随后有些害怕。

“什…？你说什么？”纪如瑄呼吸急促，不敢相信面前人说的话，“当时你怎么在…我那天说的什么话？”她咽了咽口水，手指抓紧窗台。

“你俩当时在里面都做什么了，你自己清楚…我那天全都录下来了！什么结束，什么重新开始…要我放给你听吗？！”看到纪如瑄连连后退，不停地摇头，男人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纪如瑄，你现在这么火，没少赚到钱吧？我也兢兢业业努力工作，却被这个破领导处处为难。你不想让你俩的前途断在我手上吧？”

说罢，他指了一圈走廊的天花板，“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没人能证明你俩的关系了！”

纪如瑄呼吸有些急促，她咬了咬牙，“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要一百万！不！五百万！否则，这段音频，我就上传到网上！”男子把手机举起来，装出凶狠的样子。

“我的卡在休息室，我给你去取……”纪如瑄往休息室走去，男子盯着她的背影，慢慢跟上去。

到了休息室，纪如瑄掏着自己的包，后槽牙摩擦着，半晌吐出一句话：“你那天为什么没被我发现……”她回过头，眼神里充满了后悔的感情。

“我那天恰好穿的是布鞋…在这里走没有一点声音…少废话！五百万，一分不能少！”

“巧了，我穿的也是布鞋……”

男子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就被一拳打在了鼻梁上，手机也从手里脱落，摔到了地上。

“看来你当年砸店老板那一台灯，不是杜撰的啊。”纪如瑄踩住手机，看着把拳头收回去的小冯。

小冯把拳头揉了揉，一脚把门也踹的关上“纪姐…别总调侃我了……”

男子捂着自己的鼻子，感觉像是开了酱油铺，鼻腔里什么味道也有，糊了自己一手。他光顾着捂住鼻子，才发现自己手机掉了，再定睛一看，早就在纪如瑄手里晃来晃去。

“你刚说什么？五百万？”纪如瑄看着男子，手机揣进自己的兜里，“我好像没太听清，能再重复一遍吗？”

这下轮到男子慌了，他往后退了两步，被小冯一巴掌又推了回来。“我劝您好好坦白…纪姐从来不为难人……”说完还从兜里拿出一包纸，递了过去。

男子看着手里的纸，又看着面前像个盯着猎物的狐狸一样的纪如瑄，再也没了底气。

“我…我……我只是，家里太困难了，老婆孩子还要生活，但是领导为难我是普通人要开了我……”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

“五百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吧……你可是影后！！！那些领导难为人，你不是不知道！你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看着我们工作人员动不动换一批，有能力的越来越少，都是靠关系上来的…但是我……我不能没有工作，我老婆一个月就两千多块钱，她冬天干重活手都没有几块好皮……”说到这里，男人已经哽咽。

纪如瑄审视着他，感觉此情此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