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璇伸长了脖子，用手指在自己的下巴，眼睛微微瞪大，“我，我吗？纪姐？”她发现不仅仅是笑眯眯的纪如瑄，其他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杨璇，你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纪如瑄手指缩回来，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还有梁韵，我也一直有在观察她的演技。”
梁韵正好跟纪如瑄对视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坐姿变得很拘谨。“纪老师能观察我，我很高兴，这也是对我的一种赏识。”
纪如瑄红唇勾起，眼神微动，从梁韵的眼前划过，又看向了阮七眠，“七眠我也很喜欢她的演技，就是上一次退场太可惜了。”
阮七眠长叹一口气，把眼镜扶正，“我也不想啊，纪老师，但是剧本就是这么安排的……”她的嘴角弯得能挂上一个酱油瓶，故作悲伤地说：“我也想多演一段，可是这个角色就退场很早。”
“并不一定哦，七眠”
纪如瑄一句话让镜头锁在她身上，看着在聚光灯下的主宾。无数双眼睛正期待着她的下一句话，渴望记录下精彩的瞬间。
“所谓角色，只要它出现就一定是有意义的，无论是否会提早退场……”
她把手指从林潇然的手心挪动到指尖，一边捏着一边在座位上侃侃而谈。
“无论是多么大的一座灯塔，都是靠着一片一片的齿轮与青砖重叠组合的。故事也是一样，每一个小小的角色，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阮七眠点点头，眼神中充满敬佩。在她这边看过去，纪如瑄就像坐在餐桌正中央的圣人，正对着周围的弟子进行布道。
“那么我们今天的临场表演环节，纪老师和杨老师有什么想说的吗？”
杨皓诚接过了纪如瑄的话茬，把话语权从她那里又移到自己这里。“我个人，还是特别想看陆凌的表演，他上一次在节目上随机应变得特别好。”
“杨哥，哎，你这么说我都要不好意思了！”说完俩人笑了起来，杨皓诚还拍着陆凌的肩膀，逗得主持人也用手遮住嘴笑着。
“所以这次节目，我会把我的演绎技巧，都教给你来学，你可得加油啊，陆凌。”
纪如瑄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想着，话题马上又轮回给自己了。其他几个人都交流过，只剩下身旁的林潇然还没交流……
“纪老师，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还是有一点的，林潇然……”她突然叫出了林潇然的全名。
林潇然注视着纪如瑄，微微笑着，“怎么了，纪老师？”她把甜甜的酒窝露了出来，正好能够借此为镜头留下一个后辈与前辈交流的印象。
“看过你之前演的戏，我发现你的随机应变能力也很强。”纪如瑄松开了林潇然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长方形。“包括上一次剧组有个盒子道具坏了，你也能直接改变台词，让剧情顺利拍下去。”
“那只不过是我临时的灵光一现而已，感谢纪老师能够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那我更要好好期待你与其他三人的表演环节了。”纪如瑄说的话，林潇然都从容应对。两人都在公共场合，说着场面话，违背着自己的内心。
“好，既然我们的两位前辈没有问题，那就开始我们今天的主要环节！临场表演！”
又是盛大的开幕，隆隆的音乐声从房间的四周响起，光线从纪如瑄身上撤走，环绕整个舞台。
灯光就像一名芭蕾舞者，在场中旋转着，把身上耀眼的色彩映入每一个人的瞳中。
光照在屋子中的每一处角落，把物体的颜色过度地反射出来，盖在林潇然的眼睛上。她在摄像头前维持着自己的形象，但头晕的感觉如同海潮一样不断的袭来，让她有些发软。
不慎落入水中的人，会因为无助而抓住周围可以抓的一切东西。
林潇然的手依旧放在桌下，她右手因难受而微微发抖，向旁边探去。再一次…摸到那块温润的羊脂玉。她用力地抓住了纪如瑄的手，冰凉的感觉从自己的手传到了她的手上，吓得纪如瑄抖了一下。
纪如瑄把手回握上去，脸上依旧是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唇边仍挂着一抹微笑。
音乐声慢慢停下，灯光也恢复了平静。
“那么各位老师，现在就要分发我们的剧情卡了！”主持人朗声说道，从一旁的工作人员手里抱过一堆卡片。
他走到桌前，洗牌，然后将卡片分发到她们面前。“各位老师的合作对象、剧本，都是随机的，但是卡片少了一张……”
主持人的前身从桌上离开，站直后拿出单独的那一张牌，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竖过来。卡牌将他的脸一分为二，如同硬币的两面。
“这一张，纪老师和杨老师，你们两个要通过比点数的方式来获得。”主持人从口袋中拿出两枚骰子，置于桌上，“这也是小游戏环节，在此期间其他老师可以去了解自己的表演内容。”
纪如瑄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两枚骰子。很普通的物件，小小的方形，洁白的躯体上印着几个黑色的圆点作为特征，静静地躺在桌布上。
“杨老师，您来掷骰子吧。”她朝杨皓诚眼睛弯了弯，把机会让给他。并不是她不想主动去掷骰子，而是她的一只手还握着林潇然的手，实在是没法动弹，也不想松开那只手，“我选择比十大的数。”
杨皓诚点点头，把骰子抓在手里，“那我选择比十小的…纪老师，你知道吗？”他双手罩住两枚骰子，在空中摇来摇去，脸上表情神秘兮兮的，“在我们那边，掷骰子之前都要说一段话，用来祈求好运眷顾自己。”
纪如瑄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手看，眼睛转了一下，“那我也要说句什么吗？”
杨皓诚点点头，像个酒保一样等着客人的要求。
“这样啊……”纪如瑄用右手食指轻点自己的嘴唇，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她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在字尾拉长音节，“那我就说…骰子已经掷下吧。”
“点数只有上天才会知道。”随着话语的结束，骰子也被丢在了桌面上。小小的方块在桌上滚动了几下，把点数展现给在两人面前。
纪如瑄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很遗憾呢，并不是我想要的点数。”
两个骰子的点数加在一起，只有区区四点，这场猜数，是杨皓诚赢了。
但她不在乎这一次小小的失败，因为她手握着的东西，远比这个小插曲重要得多。
“让我看看，我的是什么戏份。”杨皓诚活动着手腕，从桌上捻起那张卡片，举起来查看上面的文字。“这剧情…这是一场分手戏啊。”杨皓诚回头问向陆凌他们，想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戏份。
“我们几个都是白蛇传的一部分，不知道谁跟我们一起，还差个小青。”梁韵把卡片翻过来，给杨皓诚展示着。
“我！我是小青！”杨璇从林潇然的背后跳起来，手在空中挥呀挥，吸引他们的视线。
“那答案就很明显了，林潇然，你的剧本是……？”杨皓诚记得林潇然之前说的话，说是叫她的名字也没什么关系。正好他也觉得叫林小姐有点生分了。
林潇然清了下嗓子，又深呼吸一口气，缓解疼痛感，“咳咳…杨老师，是我跟你搭戏，请多指教……”
纪如瑄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交流，“分手戏…直呼其名…？”这两件事砸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牙根发痒。
“林潇然你之前一直在演一些情感剧，分手戏也是你比较拿手的类型吧？”
“我觉得也是，林老师经常给人一种破碎感，演起分手戏一定很擅长，是吧？”
杨皓诚和纪如瑄同时看着她，一个是真的在问，另一个是话里有话。纪如瑄再问的时候，指甲用力地在林潇然的手心来回刮。
林潇然感觉手心刺痛，轻哼一声出来，眉头也因此微微皱在一起，“咳咳…我也是尽全力而已！”她用咳嗽掩饰自己刚哼出来的那一下。
“林潇然你太谦虚了，一会上场表演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你的闪光点的。”杨皓诚把袖口整理整齐，没有注意到林潇然刚奇怪的表情。
纪如瑄笑着看向林潇然，这种笑容，是暗暗含着危险，带有攻击性的笑。“林老师一会儿要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办法代入角色，我也可以指导一下。”她把这句话丢在林潇然面前，明面上看这句话，就是前辈在对后辈提供着帮助。
实际上…纪如瑄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林潇然的脖子看，每次咬在手臂上，都是让林潇然感觉到疼痛，却没有让自己感觉到高兴。
她想要用牙咬住林潇然的喉管，把她的手高高举过头顶，欣赏她挣扎的样子。一遍一遍地质问她，一遍一遍地…贪婪地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一切都来源于多年的未见，悲伤已化作扭曲的情感，炙烤着她的内心，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谢谢纪老师……”林潇然察觉到了目光，脖子缩了缩。“咳咳…但是我今天可能会发挥不好……”
“没事的林老师，我可以多指导一点点。”纪如瑄打断了她的话，手指增加了些力度，选择用指尖代替自己的牙齿，发泄着怒火与醋意。
“好，既然各位老师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先去化妆，也中场休息一段时间！”主持人一句话又将对峙着的两人拽了回来，同时看向了他。主持人朝摄影师挤挤眼，后者直接把直播切到了广告时间。工作人员们也趁着间隙离开了房间，去好好准备一会儿的下半场直播。
“老师们，可以去换衣服化妆了。”
“好的，我们这就去。”梁韵主动回答了问题，因为他们白蛇传剧本是第一个上场表演的，所以要趁着间隙化好妆，用心准备。
林潇然旁边传来声响，原来是杨璇从位椅子上离开，跑到了阮七眠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你演的什么？”她踮起脚尖，想要看清阮七眠手里的卡片。
“我演的法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轮到杨璇去嘲笑阮七眠了，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心中更是乐开了花。
“好啦好啦，不要笑了，我们先去换衣服吧……”梁韵趁她俩没在纪如瑄面前再打起来，连忙推着两人往外走，陆凌也表示同意跟在后面。
“纪老师，我要出去吸一根烟，要一起吗？”杨皓诚把手插进兜里，看着纪如瑄。
纪如瑄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想再多坐一会儿。”
杨皓诚只能就此作罢，插着兜也离开了房间。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了林潇然和纪如瑄两个人。
纪如瑄冷冷地看着林潇然，把手抽出来，轻轻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看来这次好运不站在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