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然吃东西声音很小，沈念不得不多次抬头确认她真的在吃东西，而不是为了让她闭嘴才骗她的。

她拿起手机，把镜头对向林潇然，“咳咳…她在乖乖吃东西，你别过来了。”她按下录像键，拍摄一段几秒的视频，发给了纪如瑄。

“你在做什么？”林潇然把勺子放在碗里，看着她举起手机又放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刚才是在录像吗？”沈念点点头，丝毫不打算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辩解。

林潇然用勺子指着她，颠颠勺子说：“别忘了付我…形象费用。”

“你是指，我对着你录像，要付费？”沈念从果篮里拿起一个香蕉，剥开皮，用洁白的果肉指回去，“我让她付你钱吧，我比较穷，付不起你。”

“你……这么自来熟？”林潇然看着她吃完一整根香蕉，又拆下来一根吃，看得一旁的小刘直眼红。小刘吸吸鼻子，小声嘟囔着：“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吃东西也好…陪护也好……”

面前摆放的食物太多，从粥类到主食都有，但是林潇然现在胃口不太好，根本没法吃下去这些东西。她把茶碗蒸往边缘推推，又指了一下，“小刘，你也过来吃一点吧。”林潇然把佟姐带来筷子用纸擦干净，在桌上磕齐尾部。“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沈念把头扭向左侧，再慢慢扭向右侧，嘴里发出不满的声音，“不行哦，我答应她了要看着你吃，看着，你，吃。”

“既然是做给我的，我怎么处理都没问题吧？”

“不行就是不行，你这么乐善好施，怎么不对她多温柔一些？”沈念把香蕉皮摔进垃圾桶里，擦干净自己的手，“发挥发挥你的演技？”

林潇然又被她呛一句，但却没有去跟她继续较真，“来，小刘，过来…我这边同意了。”

“你敢？林潇然你真的想为难我这个传话太监？”

小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脚上的步伐犹豫不前。她一会儿想听林潇然的话过去吃东西，一会儿又不知道这个沈念到底是什么来历，又不敢走过去。

“算了……”林潇然把筷子放在桌上，空碗放到一旁，“我没什么胃口，就先放在这里吧。”她把被子盖在自己的手上，长时间的输液让她手背发凉，小臂也有些酸痛。林潇然做完这些后，转头盯着沈念看。“看我干嘛？你该走了吧…我妥协了，食物可以留下。”

沈念还想再呛一句，“我说……”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沈念低头看了一眼，把铃声按掉，“我想说……”手机又响起了铃声，沈念再一次按掉，“林潇然…我说……”手机的铃声又打断了她的话，她把手机拿到耳边，按下接听键。

“姑奶奶，您又怎么了？”沈念皱着眉把手机拿得特别近，眼睛看向桌上的食物，“嗯…嗯？我还有这部分工作？你自己来好不好？”她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在手里把玩着。

林潇然没理她，自己慢慢躺到了床上，闭目养神。

“行，行，你让我问她？自己怎么不问？”沈念把苹果扔到半空中，又稳稳接住，“我不会帮你问的，这件事你自己办。”她再一次接住苹果，把它放在眼前，挡住窗户透过来的阳光。

苹果的外皮覆盖着一层果蜡，在阳光下面看起来灰蒙蒙的，像是把赤色的太阳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她把苹果拿得远了一些，用果梗挡住输液架的一部分，看起来就像是苹果上长着一个药瓶一样。

沈念还在盯着苹果，电话另一端却直接挂断，弄得她又开始不高兴，“我真是欠她的……”

说的没错，沈念真是欠了纪如瑄的，当初还不出名的时候，要不是纪如瑄主动提出入股，用自己帮她打出名气和人脉，她说不定现在到处借钱和找人。她也可能到现在也在每天应酬，把自己泡在酒精里。

“林……”她刚要开口，发现林潇然已经睡着了，也只能把话咽回去。这样她也轻松，毕竟……“这可不是我没问，是她不给我机会。”沈念在心里说了一句。

她把食物收好，按照原来的顺序摆回饭盒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你今天一天都要陪护吗？”沈念看到小刘眼底有些乌青，一定是昨天到现在都没有睡好，这正合她意。

“我晚上休息，会有护士会过来检查，不对……我告诉你这个干什么？”小刘说完话才感觉不对劲，面前的人绝对有其他的意图。

“没什么，晚上会有人过来陪护的，是你林姐的……朋友。”

小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揉眼角，“林姐的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沈念用食指轻抚自己的脸侧，想了想，回答道：“林潇然有她的信息，而且她这个房间号和住院的事情……也只有朋友之间才会知道吧？”

“不行不行，这不行……你的态度怎么突然转变了？”小刘用手指比了一个叉，面容变得严肃，“我得留在这里。”

“你快睡着了，需要休息。不然就算她出了事情，你也反应不过来吧？”沈念把语气放缓，采用柔性劝导的方式，让她放下心理戒备。

小刘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时针正指着五的方位，而分针刚刚从它的边缘擦过，继续一顿一顿地朝着刻度前行。

沈念还在劝导她，“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吃饭休息吧，不然怎么好好看护她？”

“嗯……我刚吃过东西了。”小刘又把这个话题回避过去了，她指了指垃圾桶里的橙子皮，“我就吃一个橙子就可以。”

沈念走近她的身边，用手指轻轻敲着门板，“你又困又饿，还是早些休息吧，而且现在她已经睡着了，护士过一会就来查房……”她刚说完这段话，护士就敲敲门走了进来，帮林潇然把药换上新的一瓶。估算了一下时间，又从房间里离开了。

“你看，她刚打完消炎的，还有抗病毒的也要打，时间可长着呢……”

“不行！那我也要……”

“你们两个人好吵…我想休息一会儿…都出去……”林潇然突然把脸扭过来，睡眼朦胧地对她俩说，语气里满是困倦。

“那好吧……”小刘站起身，不情不愿地打开门。她刚要走出去，沈念就先从她面前蹭出去，快步离开了。小刘恨这个女人恨得牙根直痒痒，但是医院内禁止大声喧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视野里消失。

不仅恨的人没追到，她还要轻轻地把门关上，防止把林潇然吵醒。没人喜欢连续两次被人吵醒，就算林潇然脾气再好，她也绝对会生气。只不过她不说，她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林潇然的嘴巴就像是一个单向的排风口，要么只会叹气，要么只会闭上。

小刘回头看一眼屋内的林潇然，确认她睡得好好的，才转身离开。虽然她很想尝尝那个茶碗蒸，但是现在再进去，就不是很礼貌了。

林潇然躺在床上，身体感觉很累，头也昏昏沉沉的。觉得一会儿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一会儿又听不到，是清醒着还是睡梦中，也分不大清。只不过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想多睡上一会儿。

好久没这么好好休息过了，没人打扰，也没有烦心事，虽然正在生病……中途睁开过一次眼睛，看着夕阳竭尽全力扒住地平线，她感觉夕阳跟自己一样累，又闭上眼休息了。

等再次睁眼，是被吵醒，门口传来咔哒的开门声，然后是蹑手蹑脚的声音。走到她的面前，又走回去。

林潇然没有闻到熟悉的香水味，房间里还是那一股消毒液的味道。她咽了口口水，舌底有些发苦，还有药物那种独特的腥甜呛鼻的味道。

她觉得像是护士走进来了，但是护士不可能会待在房间里这么久，而且还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背上感觉有些凉，林潇然用肩膀把被子往上腾一点。但是被子只是挪动了一小点地方，近乎于没动。她想再腾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把被子拽上去，又掖好被角。

“我不想见到你。”

“嗯，我知道。”

林潇然看着窗户映出的倒影，窗外的路灯泛着黄，挂在纪如瑄的长衣上。两人的视线都在看着对方，却又都同时躲开了视线。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来道歉，对不起……”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林潇然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把被子掀开，不顾腕上的疼痛硬撑着坐起来，“你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林潇然咬紧牙关，透过牙缝倒吸气，努力克制着自己。“我说了我不想见到你…沈念没有告诉你吗？”

纪如瑄看着林潇然，宽松的病号服罩住她的身形，更显得她身形瘦削。肩头顶起衣服，把锁骨暴露在外，本来白里透粉的肌肤，如今只剩下了苍白一种颜色。“她跟我说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林潇然用凶狠的语气质问她，“我只要见到你…咳咳……就会感觉到痛苦！”

纪如瑄没有抬头，只是在听到“痛苦”的时候，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

“无论如何，我都要来道歉……”纪如瑄一点一点整理着被子边缘，把每一个缝隙都塞好。“节目上你跟杨皓诚搭戏…我的做法不对……还有后面的误会……”

“你说那是误会…？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林潇然把她塞好的被子边缘又掀开，右手僵硬地撩开遮住眼睛的发丝，“你是想毁了我吗？我哪里得罪过你吗？”

林潇然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有些颤抖，胸脯起起伏伏。她感觉自己内心的怒火又被挑起，仅仅是因为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情绪之中并不只有愤怒，还有委屈，莫大的委屈萦绕在林潇然的心头，她本可以不用经历这些事，不必遭受这些苦难的。

“你没有得罪过我…我也没想毁了你……”纪如瑄像一只犯了错的狗狗，低着头小声说话，仿佛能看到她身后垂下去的尾巴。

“不对，我干嘛要这样想？”林潇然收回内心把纪如瑄看成狗狗的想法，“我目前过得这么苦……好像都是因为她！”愤怒再次占据心头，与委屈感合并，化作最锋利的剑，即将从口中吐出。

“我不想见你…你快走吧……”

纪如瑄手抠着自己的裤子，过了一小会儿，终于抬起了头，“你需要一个陪护…不然我不放心……”她嘴巴张张合合，说出了后半句话，“就当是赔罪吧…我在这里守你一晚……”

“不用！我一个人能处理好！”林潇然说着说着变大声，还有一些哽咽，“我从之前到现在…那一件事自己没处理好过？”

“就算不用你陪…我也能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