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里的每个货架上都有分区标志，阁颂从学习用品区开始，每个货架长约七米，阁颂压着步子左右仔细看一遍也就花了十分钟不到，他再次回到孟钊身边的时候过去了二十分钟，距离女人能撑到的时间还剩两个小时。

他们的进度还是维持在零。

真是一个叫人绝望的数字，孟钊靠着阁颂的腿仰头看天花板，想了两秒他眼珠子骨碌一转。

“小颂，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阁颂站直了身子，他好像是听到了一些动静。

这时孟钊冲他挤眉弄眼，压低声音：“你记不记得海螺前缀？”

可以听到大海声音的神奇海螺。

阁颂闭上眼睛，这道声音就更清晰了，是从左边穿过来的，不像海浪拍打的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求饶。

他依稀听见放我出去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兴奋，将要完成任务的兴奋。

阁颂架起孟钊，两人一起奔向那个方向，孟钊强忍着脚上的疼，两脚着地，经过的地方都沾上了并不完整的血脚印。

越往前走，那道声音越发清楚，断断续续的，阁颂能听见一句完整的话了。

都是些此起彼伏的求救声。

马上就要靠近最后一个靠墙的货架了，将要靠近的时候阁颂却生出了一股退缩之意。

最后一个货架并没有完全贴合墙壁，而是露出了一个一拳左右的缝隙，绝对不能允许一个人通过，更别说从后面传来的不同音色的声音少说有五六个。

咔哒——

“救命啊啊啊啊——”

一只光裸的脚猛地踹了出来，简直不能看了，上面尽是血污，皮肉翻卷，甚至指甲都掉了几个，更像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来不及反应，一个脑袋也蹭了出来，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头皮沾着毛发脱落了一大片，两只眼睛因为过分挤压而暴凸，见到阁颂两人开始尖叫救命。

“引，现在要引渡吗？”

阁颂从没见过这样惨烈的引渡对象，景观石一鬼怪的形态，他也习惯了对面干净整洁的样子，就算是直面死亡时也不会狼狈成这样，如果阁颂开始见到的引渡对象是这个样子，那他一定会再三考虑后拒绝徐鬓秋的邀请。

这一幕太过冲击，浓重的血腥味席卷了他的嗅觉，那一瞬间阁颂甚至忘记了魔法棒的存在。

“啊啊——为什么不救我们——”

男人还在尖叫，死死等着眼前两个无动于衷的同伴，孟钊的表现要比阁颂强多了，尽管也称不上是多冷静，但好歹是把生死簿掏出来了。

“说名字，我用道具救你们出来。”

但前面的男人明显陷入了什么自己捏造的剧情里，又或者是自己的嘶吼声太大，对孟钊的话置之不理。

“小颂，你的树杈子呢，我看这名字从他嘴里出来悬。”

阁颂这才慌慌张张从胸口摸到裤兜，掏出来的时候太过仓促还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刚要念咒语，整个人像是被电住了。

他朝着孟钊露出了一个要哭的皱眉表情：“引渡人的周瑜我还没学。”

孟钊不可置信，吼道：“那你跟徐鬓秋在一起这么久了都学什么了？”

“收异变引渡兽啊，引渡人的工作有同事做。”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们的声音淹没。孟钊只能更大声问他：“死马当活马医，你先念着。”

随后在孟钊目瞪口呆之下，阁颂流畅背了一段《忐忑》。

十几秒时间，阁颂手里的小木棍顶端蓝色宝石剧烈闪烁，刚才还在吼叫的男人只是顷刻间就扭曲着朝着这边飞来。

阁颂下意识想躲，孟钊眼疾手快扶稳他的手腕，觉出他手腕直发抖，动动嘴唇：“至于这么害怕吗？”

阁颂面无表情：“说这句话的时候你不要抖好吗？”

男人成功被引渡后，死寂无声，就连刚才的求救声也停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男人的下场后退缩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回头，只见女人正冷着脸追过来，眨眼间功夫就来到了他们眼前。

“姐，我们找到他们了！”

女人面皮绷得极紧，略一颔首，手指翻飞甩出来数张扑克牌。

她脚步未停，手指在发顶摩挲一下再下来时指尖上已经有了一点血痕，正要掉落的扑克牌瞬间停止了下行，而是有生命一样擦着阁颂和孟钊直直冲进了那个缝隙。

扑克牌擦着他的眼角飞出去，他顺着残影看去，只来得及看见半颗正探出来直勾勾看着他们的头颅。

紧接着是数道尖叫，男男女女都有，非常短促，可能只有一两秒，扑克牌解决了一切原路返回，全数被收进女人手里，隐匿了踪迹。

“走，去楼上！”

阁颂还是愣愣的，被孟钊伸手拽着跟着女人跑。

孟钊现在竟然是比他还快。

阁颂眉头一跳，都开始呼哧呼哧喘粗气了还不忘问他：“你脚好了？”

孟钊咬紧牙关往身后看了一眼：“都快死了就是腿断了也要跑啊！”

阁颂见到他苍白的脸也不禁往后看去，只见刚才已经没有身影的罗拉又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三叉戟，高大的身影急速逼近，高跟鞋的声音像是踏在心上。

“刚才怎么没听到脚步声啊！！！”

原本阁颂缀在最后，看见罗拉后有如血脉觉醒，硬是拉着孟钊挤到了女人身前。

“小颂跑这么快你知道楼梯在哪？”

“刚才找海螺的时候看到了。”

生死关头全顾自己，女人先前告诉他们的跑赢队友才算赢果真不假。

过窄的货架之间让罗拉只能弯着身子前进，三叉戟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纹路，粉末四溅。

度过最初的惊骇就只剩麻木了，双腿只是机械地运行着，经过一个拐角，他们看到了木制楼梯。

没有功夫去深想楼梯里怎么会这样暗，两人一股脑冲了进去，女人落在他们身后四五米的距离，后面的罗拉塑料质感的面上已经浮现出了狰狞的笑，手中的三叉戟脱手而出，正对着女人。

“小心！”

“快跑！”

最后两秒，女人就地一滚，三叉戟锋利的尖刺擦着她侧腰铮的一声深深嵌入地砖。

阁颂冲过去拽她，赶在罗拉前一步进了楼梯间。

最后退进来的动作太急了，阁颂直接跌坐在地上，喘着气看着距离他们只有一步距离的罗拉。

“上楼吧，她不会追上来的。”

女人说话笃定，看了阁颂一眼，礼貌疏离地点点头：“刚才谢谢了。”

黑暗的旋转楼梯之间是一副很是宽大的画卷，几人行至中间，在能看见一楼出口和二楼入口的交接点得以看清画卷全貌，上面写着一楼杂货区，二楼服装区。

黑暗中孟钊率先开口：“姐，你怎么知道上到二楼可以躲过他的攻击，是不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对，柜台上原本放着洋娃娃的地方下面其实是一张分布表，一楼是杂货，二楼是服装，三楼是礼品，每一层都有专门的服务员，无事不可随意串楼。”

阁颂和孟钊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只是心脏还是跳动得有些快。

有了再一楼的经验，上了二楼不用女人开口阁颂就叫出了服务员。

“哇哦，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呢，让Michael来为您搭配一身如何？”

阁颂脸色实在说不上多好看。

二楼和一楼不同，不论是从房间高度还是分区来说都比一楼要正常很多，只除了衣架上各种款式的衣服是纸制的稍有不足。

这层楼的服务员是一个做工粗糙的纸人，贴头皮的发型，火红的嘴唇，两条眉毛在做表情的时候格外飞扬。

二楼和现实世界里的大商场没有区别，每个品牌都有相应的位置，不过这里的专柜更加细长，更像是棺材的构造。

阁颂收回视线，微低头看他：“Michael，我们要找一双美味的拖鞋。”

此话一出，Michael的态度明显没有刚才热情了，眉毛扬得更高了，绿豆眼一竖，恨不得拿鼻孔看他们一路人。

“拖鞋啊，”他一指右边，“在那边，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去吧。”

他这么说正和他们的意，阁颂露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笑：“谢谢啊，谢谢啊。”

从Michael拧起的眉头看，他估计认为阁颂他们病得不轻，甩头走了。

阁颂离他最近，清楚听到他那纸糊的脑袋一声脆响。

“哎呀呀，头怎么又掉了……”

纸人渐渐远去，阁颂扭头一看，才发现女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孟钊脸色更白了，阁颂低头去看，他整个脚都成红的了，微微发着抖。

“孟钊哥，你脱下鞋检查一下吧。”

照这么个出血法，要么是脚上伤口太大，要么是那个洋娃娃的鞋跟上沾毒了。

孟钊正有此意，被阁颂扶着席地而坐，他没有用力去拔，而是轻轻绕开鞋带。

整个脚面露出来的时候两人都狠狠抽了口气。

孟钊头一歪挂在阁颂肩膀上：“我说怎么那么疼呢，这直接戳出来了个血窟窿啊。”

阁颂军训的时候学过急救措施，当下就准备把衣服撕成布条帮他止血，孟钊叠着声拦下他。

“本来是想忍忍回去的，现在非得逼我祭出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