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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chapter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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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寂寂的,唯有墙角,水滴下的声响,像种无声的时光回音。

黎颂顿了顿:“也不止是因为你。我能够回来,多救几个人。”

“这样……你们曾经的努力,便不算功亏一篑。”

他的声音有些低,气息有些微弱。

语调比往常,变慢了很多,过了许久才能回答她。

“你应该回去……别再回来。”

他说道。

那日他说过,她要回到未来。去过原本平静的,顺遂的生活,直到平安喜乐地变老。

不是在故作煽情,是心之所愿。

“年少时,我没保护好家人。后来,没保护好二姐,也没保护好程彬之,那群朋友们。”

“现在……连你也没保护好。”

他唇间轻喃。

黎颂轻仰起脸:“你放心。已经有很多人,能代替你们,过那样的一生了……并不缺一个我。”

她动着手腕,几次尝试去解绳子,但始终解不开:“怎么办,似乎解不开,需要找刀具慢慢磨断。”

半晌,宋逢年询问她:“口袋里平时带的火柴,还在吗?”

她轻寻着口袋:“还在。”

小泽真显急着折磨二人,又被喊走。

方才没来得及,先对她搜身。黎颂侧着手腕,用指尖拨开口袋,慢慢将其取出来。

“点燃它。”

他像是闷哼了声,尝试转身过来:“别用东西磨断绳子,会被他们发现。”

“靠近些,我教你……解开它。”

他保持着冷静:“审讯室比较偏。小泽出去,或许有半个小时的争取时间。”

看守的那群恶鬼,就在一门之隔。

黎颂颤着手,尝试取出根火柴。

手腕被束缚住,只能用尾指固定住,往边上划。试了很多次,才最终成功划亮:“好了。”

她抬手,有些艰难地,将火柴递过去。像先前几次一样,递到二人之间。

火光,亮在茫茫的黑暗中。

近在咫尺的距离下。

她终于瞧清了,他的模样。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血凝固在他的眉梢眼角,也凝固在他的一生里。

黑色的衣服上,都是被洇透的痕迹。

远比她,想象得更严重。也比从前每一次,他所受过的伤更重。

黎颂怔怔看着他。

脸上淌点湿意,火柴燃的一丁点星,碎屑落在手背,都没发觉。

“不烫吗?”他问。

“……不烫。”她摇头,“落在绳子上了,没烫到我手上。”

宋逢年抬起眼帘,神色专注地望着她。

他俯身了下。

受捆着的绳索桎梏,还有脖颈、脊背上的伤。

他动作有些僵硬,也很慢。轻低下头,帮她,吹了吹烫红的地方:“胡说,明明是烫的。”

“就一小块地方而已。”

她眼框酸涩:“你还是,先看看自己吧,身上的伤严重多了。”

他怎么不先担心下,自己呢?

宋逢年轻闭眼:“我没事。”

“你再过来些,我的眼睛,有些看不太清……把手腕翻一个面,给我看看绳子。”

黎颂照做着。

听他用微弱的嗓音,慢慢教着她,如何将绑着手腕的绳子解开。还有如何,再恢复原样回去。

“把手抬起来,从那个间隙穿过。拿起端头,再打个结穿过去……”

她起初手心微汗。

指尖僵硬着尝试,抵着粗粝的绳子,多次尝试着。

几个步骤,仿佛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火柴燃起的亮光,映在他眼瞳里。

他耐心重复着,目光落在她指间的绳上。也时而很轻地,凝视着她。

“好了,解开了!”

黎颂最后一下抽动绳索时,见到缠绕在她腕上的绳子,最终完全松动了。

难掩激动的心情。

她没管绳子,在她腕上留下的压痕。

靠近到宋逢年面前,眸光望向他,眼睛格外明亮:“我来帮你解开你的。等一下,我马上就解开。”

她抬手,要去触碰他。

却被避开了。

宋逢年轻声道:“不用……我出不去的。”

“你都让我解开绳子了,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黎颂望着近在咫尺的他,鼻尖还能察觉到,他的气息:“……为什么?”

“外面那么多人守着,怎么出得去?”

他示意她,再去看他的伤口。

小泽真显吩咐手下,审问时,只给他留一口气。当真是没留余地。

宋逢年眉梢,凝结的血迹已经干了。

他需要有些吃力地,睁眼来看她。需要吃力地,说每一句话,呼吸的气息也时重时轻。

黎颂低下头。

避开他的眼神,轻喃着道了几句:“不,前几次,你受伤的时候,我不都成功救了你吗?”

“这一次,为什么就不行?”

“我能像上回那样,背你出去,你……”

宋逢年打断了她:“喊你解开绳子,其实不是让你,莽撞地闯出去。”

他气息拂在她脸颊。

有些痒意,也有些微湿的热意。

像冬天过去,春暖花开还没到来之前,最后一点余热,即将要散尽了。

“……是有件事,需要你做。”

“如果能成功的话,或许你就有机会,逃出去了。”

他用的是一个你字。

黎颂望着他,心底浮现起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黑暗寂寥,茫茫无边。

她听到宋逢年开口:“画张图纸,把这几间审讯室的位置,和最后的一些消息……都传出去。”

他这几日来,已能谙熟于心。如同闭着眼,也能复述出来。

他到死,都还想着这些事。

唯独没想过他自己。

黎颂轻顿住。

在摇曳的火柴微光中,哑声询问:“可这里,哪来的纸张呢?”

“在我衣服口袋里。”他说。

她不敢置信:“小泽没让人,里外都搜遍吗?”

他弯唇道:“我缝在布料内层了……你拆开线的时候,记得拆一个小小的角,再叠起来,塞回去。”

她沉默了半晌,抬手照做。

小心地掀开他的口袋,摸索出那张薄薄的纸,一边还在思索着。

以为是他行事谨慎,提前准备了。

没想到。

那张薄薄的纸,展开后,赫然是那张,他口中撕下来扔了的画像。

泛黄微皱的纸张,他不太熟练专业的笔触,简单勾勒的钢笔线条。

只是和之前不同。

原先的空白,被补充上去了,女孩闭眼的眉眼,被他画了上去。

正是她的模样。

黎颂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看了几眼:“你不是说,这张画像扔掉了吗?”

不对——

是为什么上面,画的却是她呢?

宋逢年轻咳了声:“你可以,把位置和消息画在背面。”

“上回没骗你。这确实是之前做梦时,随手画下的……”

“至于为什么是你。”

他微笑了下,如同还没分别前,情话能信手拈来,“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是你,不会认错的。”

“你来到这里,我曾梦见你。或许,都是命运的巧合和安排。”

“我手里的那张合照,在那天轰.炸机下被碾碎了。”

“当时没放好,照片掉了出去。”

“……所以这张画像,我就缝了起来,放在里面。没想到,现在恰好能用上。”

黎颂攥着纸张,哑声问他。

“你什么时候画的?”

她自言自语:“是上回,在沪城的防空洞吧……当时,半梦半醒的,我感觉你在画着什么。”

他弯起唇角。

结痂的一个笑容:“对。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

算个鬼。

黎颂抬手,拭了下自己的眼角。

她轻吸鼻子,开始一言不发。在微弱光芒下,画着潦草的图纸,指尖一直轻颤着。

“如果把它,藏在你的衣服里。”

“……那要,怎么送出去?”

她心底隐约好像有答案,又好像没有。

全身遍布伤痕的青年,正背对着,同她的肩轻靠在一起,像从前的闲聊模样。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她问他。

手中火柴似乎,即将燃烧殆尽了。

光芒越来越微弱,连同她能看到的,他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了,像逐渐变得遥远。

“第一次见的时候,我乔装成车夫,去取老徐,夹在烟卷里的纸条。”

“然后半路上,意外地,扒拉出了一个你。”

黎颂轻握着,燃到最后的一小截火柴。

她当然不会觉得,他这番话,是在简单地回忆。

“……所以呢?”

“那时是老徐。现在,轮到我了。”

他说道。

宋逢年语气还是那么散漫,疏朗松弛着,却又很平静。

他像还在那间小屋里,也是这般,轻靠着她的肩。话语像和她在聊星空,又或是,今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等这张图纸,能送出去的话。”

“也许……你能跟着得救了。”

黎颂听不进去,这些字眼。

像阵轻飘飘的风,掠过她的耳畔。又像冬天来临的碎冰,浮起来,却变成把利剑。

她把叠起来的纸张,重新放回他的口袋里。

指尖还能残留,触碰到他的温度。

尚还是温热的。

“不要。”她低低道,眼眶湿着,“我要带你出去。小泽还没回来,我能再试试……”

她试图去拉他。

可这时风一吹,手里燃到极限的火柴。最终支撑不住,被风吹灭,四面八方都回归了黑暗之中。

她再看不到他。

只能依稀着,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其实,那天老徐离开的时候,我茫然地在街上想过。值得吗?”

“命运从前,不曾怜悯我。我扛着家仇国恨,扛着很多人的遗憾,踽踽前行着……只在夜晚出门,只穿深黑的外套,自己家的正门走不了,都得翻墙进去。”

黑暗中,宋逢年在她耳边说着话。

事到最后,他反倒没那么气若游丝。一口气散漫流畅地,说了下来:“你暂时,离开的这几天里。”

“我在这间,昏暗的审讯室里。昏沉着,翻来覆去做着各种梦。”

“……梦到你那天,并没有出现。”

“梦到我早就,死在了杀刀疤的那天。江时晚提前被发现,程彬之半路受伤,没人救他而亡……梦到那间灰色小屋,一直是冷寂的。阁楼从来没人来过,积着灰,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那这个梦,可真是太糟糕了。

黎颂哑声回答他:“不是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真的来过。”

“……你睁开眼看我,好吗?”

一片无边的黑暗。

她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睁眼看她,又或许什么都看不到。

宋逢年轻声道:“我在昏沉间,却又感觉自己好像,还做了一个安宁的美梦。”

“梦到命运,还是怜悯了我。送了一道光亮,到我的身边……她让我知道,未来会很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黎颂怔怔地听着。

不知不觉中,脸上湿漉漉的触感,似乎已泪流满面。

听着他笑着。

有些艰难地,咳起来。最终,再把剩余的话说完。

“所以,那天初见。把颂歌小姐,从百人坑里扒拉出来……是我这一生啊,做过的,最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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