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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金佛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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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淮汀与崔知州、邓通判窃窃私语间,驭夫老伯颤颤巍巍登上辎车前的座位,紧握缰绳,待到从侧门钻出了州衙,他便甩开鞭子叫那青鬃马疾步奔去。不成想,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而后便是“轰隆”的巨响。

原是那辎车的木底板斜翻在州衙外头的土路上,莫大的金矿石毋庸置疑滑到地上,暴起周遭的灰尘。

玄衣那人如阵风似地奔向州衙的侧门,须臾间又从那扇小门闪出。

“车轭断了。”张岱青对陆鸿点点头,言简意赅地道出金矿石坠落的缘由。

“蒋顺、蒋福!你二人还有何说辞!”柳淮汀见物证确凿无误,挺直身板,高声呵斥道。

“都给本官拿下!”知州崔衍声音尖锐,叫院子里守卫的衙役上前擒住蒋氏兄弟二人。

未等众衙役上前,蒋顺右手袖口甩出把匕首,挽个花活便架在墙侧落单的一名衙役的脖子上,夺下了他的佩刀,砍了马厩旁侧的麻绳,翻身上马。

“啊啊啊啊啊!”通判邓昌未曾见过此等场面,即便那蒋顺是往堂外院子而去,愣是惊出一连串的尖叫。知州崔衍强装镇定,心也是蹦得比登州矿场的鼓风炉还激烈,直冲嗓子眼而去。知州崔衍望向柳淮汀,只见柳淮汀面不改色,右手握住白瓷茶杯还在细细品茗。

“阿福,俺们走!”,白马在正堂口停留一瞬,蒋顺握住蒋福伸出的手,左臂向后一甩,助他上马,二人一马便往侧门闯去。

众衙役皆是官府雇来行巡街、守卫等公务的,俸禄本就不多,平日里威吓下百姓未有问题,但叫他们为朝廷卖命实属痴心妄想了,眼下见那蒋顺手里持刀,又快马加鞭横冲直撞,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便一股脑作鸟兽散,纷纷退至两旁。

“你…你们!”见众衙役退散,崔衍无可奈何。

陆鸿此刻只一心逮住贼人,见那蒋氏兄弟上了马窜出州衙,怕二人逃之夭夭,他使出轻功,三步并作两步,踮石借力,越上房梁,只丢下句话给张岱青:“护好柳兄与崔、邓两位大人!”

张岱青抽剑出鞘,迈进正堂里,嫌弃地望了柳淮汀一眼,即使装作视柳淮汀为无物,可还是义无反顾地立于他面前,泛着银光的剑就搁在夹几之上。邓、崔二人方才见了陆鸿轻功飞跃,甚为惊叹,小声议论道那陆公子竟有南侠当年耀武楼封侠的风范。

蒋氏兄弟二人乘马在州衙外街驰骋,四遭的人慌忙退让,周家的活鱼、王家的时蔬、张家的米面皆被撞飞,又被打了铁掌的马蹄涂满一地。陆鸿在登州民屋上飞跃,他知人的脚力终究比不上马力所能,故而在那马匹再次撞上汤饼摊位时,他半蹲下身来,瞄准了那匹马肥腴的腹部,射出只袖箭。那白马中了袖箭,仰颈嘶鸣,前蹄于空中乱挥,将背上二人簌簌掀落至地。

陆鸿逮了机会,抽出背后的银刀,一跃而下,往那蒋顺的胳臂上砍去。不想,那蒋顺实在力大无穷,举起那柄官府的横刀硬生生截断了陆鸿的冲击。陆鸿借力飞身后撤一丈左右,张开双臂稳住身形,又趁蒋顺气喘吁吁之际,躬身前冲,持刀扫向蒋顺的下盘。

“蒋顺,州衙诸人待你不薄,你竟是为何作出此等惊天之举?”

“你莫再追我了,放俺们弟兄一条生路罢。”那蒋顺躲避着陆鸿扫来的刀刃,脚下完全乱了章法,更顾不得使手上的横刀。

“可是为了你阿弟?”

陆鸿首次于州衙正堂见到蒋福之时,便觉此人面带呆滞之态,怕是没有蒋顺口中的“寡言少语”如此简单。后来,陆鸿在厩屋用几贯铜钱,从驭夫老伯口中套出,那蒋福却是个呆傻的,动作总比旁人慢上几分,除了他兄弟,也听不懂旁人的话。蒋氏兄弟的爹撒手人寰前,是登州州衙的刽子手。于是乎,府里传来传去说都是蒋氏兄弟的爹刀下鬼成了精,来索了那蒋福的魂。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蒋顺被陆鸿狂风般的刀法逼到墙根下,眼里存了些悲戚,无路可躲的他只能尽力挥舞着横刀,摆出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我若不去偷换了金佛,灵药便无处可得,阿福他可要没了命。”

蒋顺讲到灵药,陆鸿方才恍然大悟。于州衙正堂观察蒋氏兄弟二人之时,他便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苦冽味,那时心中埋下的疑惑此刻也解了。

二人一来一往,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周遭的百姓何曾见过此等场面,纷纷退让。

陆鸿见蒋顺虽武艺平平,但力大无穷,故无论他是扬刀去砍还是举刀下劈,皆是被蒋顺手中的横刀拦下,愣是触不及那人的半根毫毛。

再拖下去,怕是胜负难分。

陆鸿心中有些捉急,鼓足勇气,走了个险招。

只见那把银光利刃脱手而出,在空中翻转一圈。果然,蒋顺见陆鸿的刀脱了手,斜着飞到空中,以为是自己所致,便松了警惕,泄力垂刀,欲趁着此时溜之大吉。

那刀此时却稳稳滑向陆鸿左手虎口,他反手接刀,自下而上,电光火石之间,那刀已撩断蒋顺的手筋,抹向他的脖颈。

“咣当”一声,那把横刀携着几抹血色摔在屋脚基石上。

“那遣你盗换金佛之人,究竟姓甚名甚,容貌如何?!”

蒋顺却一扭头,像块硬邦邦的冻石头。

陆鸿勾勾嘴角,做赏金猎人也非一日两日了,威逼利诱的道理自然也明白,正所谓不怕猎物不开口,只恐猎物真话里混了假话。

“蒋顺,你便是不为自己想,可要为你阿弟想想,”陆鸿闪乎着对弯弯的长睫毛,眼尾上翘,盈着两眼泉倒像是能勾了人的魂魄去,“你阿弟可对此事一无所知,你今日若是如数坦白,我倒也能应下你,给你阿弟寻了药。”

听其所言,那蒋顺的态度有些松动,他厚实的赤豆色嘴唇微微翕动,目光不由自主向一旁呆坐在地上的蒋福望去。

“那人,着了玄青色的夜行衣,戴着兜帽。”迟疑良久,他才开口缓缓道。

“走吧,回州衙!”陆鸿见逼问不出什么,便想着先将人带回州衙,让柳淮汀作决断。他抽走横在蒋顺脖颈上的钢刀,将那人的双臂扭在背后。

蒋顺大叫了声蒋福,那呆滞的人眼珠在框里绕了一圈,无神地跟上一前一后行进的两人。

登州城的街上熙熙攘攘,扰了陆鸿的耳力,更是搅得他口干舌燥,一股不安的预感坠落心底。猝不及防间,陆鸿眼前由一头汗淋淋的乱发转出来一张惨笑的黝黑面庞,继而他见到一把匕首,被恶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抓...抓...住他。”

陆鸿身子僵直,听着惊呼声由远及近,在时间的慢慢流逝中,一个轻柔的玩意儿搂住了他,催他在沁人心脾的暗香盈动中沉沉睡去,缉凶的执念也化作一缕风被吹散了。

“柳某多谢严大夫。”州衙厢房内,柳淮汀正了衣冠,隆重地对位姑娘行了一拜。

“公子快快请起,治病救人乃我医家本分,如此大礼,倒是折煞民女了。”

这女子着了件金丝镶边白裙,用件青玉簪子束了及腰乌发,弯弯杨柳眉,一双惹人怜的大眼睛中挂着笑意。

这姑娘姓严,登州人唤她作“阿芝”,家里世代行医,现下是严氏医馆的坐堂大夫。她爹爹早年治好了乡里一位富绅的头风,得了百两黄金,此后便极为慷慨,若是那贫寒人家来医馆寻医问药,她爹爹不但分文不取,时不时还垫上药钱。于是乎,这严氏医馆虽延续了多年,严家也还是勉强糊口,严芝的白裙洗得发黄,挽起髻的玉簪子还是母亲当年陪嫁。

“严姑娘,她何时才能醒来?”张岱青坐在榻侧,眼圈乌黑,原本脆朗的声音因为甚少饮水也变得嘶哑起来。

“张公子莫担忧,”严芝姑娘走至榻侧,帮榻上的那位姑娘捏了捏衾角,“民女特意用了合欢皮为陆姑娘安眠,算算醒来也就是这一两刻的事情了。”

“都怪我,”张岱青望着卧在榻上不省人事的陆鸿,自责起来,“柳兄说得对,我不该叫你一人去追凶的。”

立在一侧的柳淮汀已几日未曾与张岱青言语了。自从那日二人在州衙的竹林外大吵一架,继而陆鸿被蒋顺的匕首刺伤昏迷,也有个四五日了。

那日近午时陆鸿出府缉凶,柳淮汀本欲劝张岱青从旁协助,可是介于二人方才大吵,他拉不下面子首先开口。众人等了许久,未曾等来缉凶归来的陆捕头,倒是等来位白裙姑娘,她的背上正是脸色惨白、血流不止的陆鸿。

柳淮汀自是又急又气,急的是那陆鸿的伤,气的是自己何必与张岱青较劲,一连跑前跑后煎制药汤。幸而遇到的这位严芝姑娘,行得了妙手回春之术,才抢回了陆鸿的一条命。

此刻见那张岱青悔恨得呜咽起来,倒挑起了柳淮汀的情绪,经此一事,他固然不好受,可那张岱青怕是更为自责。柳淮汀心肠一软,不发一言,人却起身走到榻前,右手拂上张岱青耸动的肩膀,欲拍打几下安慰他一番,只是他修长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扼住了指节,留下了几枚发白的月牙痕。

夜半灯火间,柳淮汀倒像春蚕吐丝般,越缠越紧。陆鸿身子幸无大碍,可妇孺皆知的“汴京一枝花”竟是位女郎,他又怎与诸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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