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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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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撞破潇湘阁雕花窗时,檐角的盐晶铃铛正发出细碎呜咽。他玄色飞鱼服浸透的血水混着赭石粉,在青砖地上凝成诡异的紫斑。明棠的药杵停在捣盐的玉臼里,看着那支嵌在他左肩的弩箭——箭镞上淬的蓝光,与三日前画舫水鬼用的毒如出一辙。

"别点灯!"

裴昭反手甩上门栓,带起的风掀翻了鎏金烛台。月光透过茜纱窗照在他惨白的脸上,颈侧月牙疤泛着青紫。明棠嗅到血腥气里混着的蛇莓香,突然想起祠堂供桌上那盏突然熄灭的长明灯。

玛瑙串撞在青瓷药瓶上发出脆响。明棠扯断帘幔金钩时,裴昭已经自己咬住箭杆。他右手虎口有道新鲜刀伤,翻卷的皮肉间隐约可见盐晶碎屑。

"忍着。"

鎏金手炉压上伤口的刹那,盐粒在皮肉间爆出蓝焰。裴昭的闷哼被窗外骤起的犬吠吞没,明棠看见他腰间露出半截染血的账册,户部朱批旁赫然是德隆库的火漆印。

"西郊...旱田..."

裴昭突然抓住她手腕,冷汗顺着下颌滴在玛瑙串上。

药杵捣碎第三块海盐时,外院传来盔甲碰撞声。明棠将裴昭推进拔步床暗格,他染血的护腕勾住她襦裙系带。

"开门!搜查逃犯!"

潇湘阁院外,拍门声震得盐晶帘簌簌作响。明棠反手将染血的襦裙塞进鎏金手炉,抓把海盐抹在裴昭伤口,看着他因剧痛抽搐的肌肉,忽然将玛瑙串按在他唇间:

"含住!"

侍卫破门而入时,明棠正倚着药柜挑拣艾草。鎏金手炉腾起的青烟里,侍卫首领的刀尖挑起珠帘:

"姑娘房里的血腥气,倒是比太医院还浓。"

"大人见笑。"

明棠腕间玛瑙串擦过对方刀背,发出诡异的嗡鸣。

"小女方才在捣海马干,准备给母亲配安神散。"

她故意打翻玉臼,混着赭石粉的盐粒滚到侍卫靴边,遇着月光竟泛起蓝莹莹的光。

。。。。。。

侍卫退去后,暗格里的裴昭已经昏迷。明棠解开他浸血的里衣,突然愣住——那人腰间除了刺青,还有道陈年鞭痕。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明棠正用银针挑出他伤口最后的毒血。裴昭在剧痛中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玛瑙串。月光恰巧照在她腕间朱砂痣上,裴昭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多,多谢!"

他昏沉间吐出的呓语,让明棠捣药的手顿了顿。

五更天微亮时,裴昭带着明棠给的盐晶匣翻出西墙。他怀中那册染血的账本缺了最关键的三页,取而代之的是张描着侯府祭田图的洒金笺。

鎏金狻猊炉腾起的青烟里,永宁侯卫崇山的象牙笏板裂了道细缝。昨夜暴雨冲垮西郊盐仓,此刻他官袍下摆还沾着赭石粉,与龙涎香混成刺鼻的腥咸。

"启禀陛下,河工案赃银流向已有眉目。"

裴昭呈上的玄铁匣突然弹开,十二枚盐晶珠滚落御阶。珠心嵌着的铜符遇着殿前朝阳,竟在青砖上投出"德隆"二字的火漆印。

三皇子突然出列:

"儿臣得密报,漕运司账册所用朱砂产自河朔!"

他袖中抖落的账页被穿堂风卷起,正好覆在盐晶珠投影之上。

皇帝指尖的珐琅扳指叩在《盐铁论》上,震得永宁侯誊抄的"利出一孔"朱批渗出血色。裴昭奉上的鎏金手炉突然爆开,盐晶粉在龙案拼出漕运路线图——每条红线都途经康王别院。

"好个鹤唳华亭。"

皇帝突然将茶盏砸向密折匣,钧瓷碎片割破裴昭手背。血珠滚在康王刚刚抖落的账页,赭石粉显影出西郊旱田的坐标——正是永宁侯抵押的祭田方位。

。。。。。。

贡院的青砖墙被晨露浸得发黑,檐角悬着的盐晶铃铛却折射出七彩光晕。明棠扶着鎏金手炉立在马车前,看那些鱼贯而入的学子们青衫下摆都沾着西郊特有的赭石粉——昨夜暴雨冲垮官道,连春闱的朱漆门槛都染了三分铁锈色。

"姑娘仔细脚下。"

冬青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盛况,有些可惜道。

“姑娘不是位公子,若不然也能考个进士回来。”

寅时的钟声撞碎薄雾时。三皇子门下的巡考官执起浸过蛇莓汁的朱笔,在考生名册上勾出个带血色的圈。

"丙字十七号!"

唱名声里混进丝竹乱音。

考生展开考卷时,青檀宣纸上"盐铁论"清晰映入眼帘。今年的考题竟然是盐铁论。

。。。。。。

裴昭的雁翎刀卡在飞檐斗拱间,刀身映出下方乱象:有个青衫学子正用簪子挑开试卷夹层,取出浸过明矾水的密信。

"砰!"

北侧号舍突然爆炸,盐晶粉混着赭石末漫天飞扬。裴昭在浓烟中甩出玄铁锁链,缠住那个往水缸投毒的身影——竟是三日前该死在诏狱的康王府幕僚!

"救命!"

尖叫声刺破考院。进而此起彼伏。

。。。。。。

酉时的暮鼓裹着惊雷砸下。暴雨冲刷着贡院朱墙,将赭石粉冲成蜿蜒血溪。裴昭拎着个湿透的考篮跃上马车。

"春闱从来不是选贤。"裴昭扯下半幅染血的帘幔国柱手臂。

"是炼蛊。"

他指尖沾了幕僚的血,此刻分外殷红。

马车碾过朱雀大街时,贡院突然腾起冲天火光。明棠掀帘回望,见那些盐晶铃铛在烈焰中炸成蓝焰,恍如三百举子魂灵在灰烬里开出带毒的花。

。。。。。。

裴昭摔碎第七个翡翠酒盏时,醉仙阁的鎏金屏风正映出巡抚公子李承泽的丑态。那抹了赭石粉的考篮歪在花魁膝头,露出半截《策论集注》——封皮暗纹竟与三日前贡院缴获的考卷如出一辙。

"裴公子当心!"

花魁素玉的银丝帕拂过他腕间,帕角绣的飞燕沾了蛇莓酒,在烛火下泛出幽蓝。裴昭假意踉跄,腰间玉佩"不慎"撞翻李承泽的醒酒汤,滚烫汤汁泼在那本《集注》上。

"瞎了你的狗眼!"

李承泽的描金折扇劈面打来。裴昭侧身闪过,袖中盐晶珠弹在鎏香炉上,爆开的蓝焰惊得满堂烛火骤灭。黑暗中他抓住李承泽手腕,指腹摸到对方虎口薄茧——分明是常年握笔的书生茧,可这位巡抚公子分明以纨绔著称。

素玉的缠臂金突然断裂,十二颗珍珠滚进暗格。裴昭佯装醉态扑向花魁,顺势摸到暗格里浸着明矾水的密信。李承泽的怒吼声中,他撕下半幅红绡帐裹住酒壶砸向梁柱,飞溅的梨花白遇着暗信,显出一串名录,榜首竟是春闱爆炸案中"已死"的康王府幕僚!

"拿下这狂徒!"

巡抚家丁破门而入。裴昭踉跄着撞翻博古架,德隆库特制的青瓷瓶炸开,赭石粉混着盐晶末迷了众人眼。他趁机扯下李承泽腰间鱼符,鎏金纹路在蓝焰中显出"甲字七号"正是贡院收缴的考篮编号。

素玉的银簪突然抵住李承泽咽喉:

"公子可知'海盐愈骨'?"

她腕间玛瑙串在血腥气中泛起红光。巡抚公子挣扎间扯破衣袖,露出臂膀黥着的漕运刺青——与裴昭腰间图腾分毫不差。

"好个一石三鸟。"

裴昭踩住那本《集注》,蛇莓酒浸透的页脚显出血色批注:"

河朔三策,敬献康王。"

他故意高声念出,惊得窗外玄甲卫的刀鞘撞上盐晶铃。

。。。。。。

京兆尹的惊堂木拍下时,裴昭正把玩着素玉的缠臂金残片。

"李公子这手颜体字..."

裴昭突然将考卷甩在公堂。

"可比你代笔的《策论》差远了!"

他指尖盐晶珠弹向烛台,蓝焰中显出血手印,正是李承泽在贡院爆炸夜留下的罪证。

裴昭的玄甲卫破窗而入时,素玉突然吞下盐晶珠。她尸身倒地的瞬间,玛瑙串炸开漫天金粉,遇着衙役刀剑上的赭石末,在明镜高悬匾额上烧出"德隆"焦痕。

裴昭的雁翎刀劈开私兵营帐时,火把映出满地盐晶珠残骸。这些本该在德隆库的贡品,此刻正被铸进北狄弯刀,刀身淬火时掺了赭石粉,遇血竟泛出周贵妃凤钗上的茜色。

"报!粮仓囤的是盐引!"

玄甲卫掀开的苫布下,三皇子门客正在焚烧账册。裴昭靴尖碾碎未燃尽的残页,"河朔"二字朱砂印遇着灰烬,赫然拼出永宁侯府的麒麟暗纹。

周贵妃砸碎第十盏君山银针时,德隆库总管的人头正悬在朱雀门。她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抠进《女则》封皮,金箔碎屑里掉出半颗盐晶珠——遇着眼泪竟显影出三皇子笔迹:"弃车保帅"。

"好个利出一孔。"

贵妃冷笑间扯断七宝璎珞,十二枚东珠滚进香炉。爆开的蓝焰中,永宁侯抵押的祭田契倏然成灰,灰烬却拼出河朔私兵营的坐标。

贡院废墟中,明棠的鎏金簪挑开焦木。簪头忽地吸起满地盐晶碎屑,凝成个"柒"字——正是考生名录第七页的暗码。血水漫过她绣鞋时,《论语》残页浮出蜡膜,遇热显出春闱主考与康王府的密信往来。

"姑娘当心!"

冬青突然扑倒她。支离的盐晶铃在头顶炸开,铁片深深扎进《盐铁论》残卷,恰好钉在"与民争利"四个朱批字上。

。。。。。。

卫崇山抚摸着祠堂新供的盐晶鼎,鼎身裂纹恰似河朔地形图。素玉的缠臂金残片在香案上轻颤,遇着祠堂海盐,竟浮出明棠的生辰八字。

"终究是养虎为患。"

他捏碎第七块盐符,碎屑落进鎏金手炉。青烟凝成康王印信时,窗外突然传来嫡子贴身小厮墨羽的惨叫,那跌落枯井的少年手中,紧攥着素玉的染血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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