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什么？”
陆景明半夜醒来，发现沙发上透出一点微弱的白光。他眯着眼看了看，原来是陈还恩蜷在那儿玩手机。
“吵醒你了？”陈还恩赶紧放下手机，钻回被窝抱住他。
“在看什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 “攻略……”
陆景明愣了一下，人又清醒了两分，笑着抱紧怀里的人，“看到什么想去的地方？”
“嗯……西班牙广场，阿尔汉布拉宫……我也不太懂，就是大家都说好看。”
“那我们也去看看。”
陈还恩抿着嘴，心里甜得不行，又往他怀里蹭了蹭，突然想起什么，“可那两个地方都没有海。”
陆景明笑着回她：“从塞维利亚往南坐一小时火车，有个叫加迪斯的小城。那里的海边落日特别美，我们去那儿住一晚，好不好？”
“好啊！”
“夏天的时候，我们再去西班牙北边。那时候气温刚好，风景比瑞士还漂亮。”
陈还恩抱着陆景明的脖子，思绪早就飘去了西班牙的大海和阳光里。
陆景明看她兴奋的模样，悄然回忆起那个十七八岁，扎着高高马尾的小女孩，“我多请两天假，你想不想顺便再去趟巴塞罗那？”
“巴塞罗那？圣家堂？”
“嗯，还有高迪的其他建筑。巴塞罗那也有海。”
陈还恩垂下眼，想了想，“可我太懂那些建筑到底哪里好看。”
陆景明看她提不起兴趣，笑了笑，“那我们就不去了，在南部多待几天也挺好。”他顿了顿，“还恩……”
“嗯？......怎么了？说啊。”
陆景明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开口：“今天开车到市中心的时候，又看到许怀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啊？哦...叫秦素洁。从许怀刚进公司就对他有意思。”陈还恩语气平静，“许怀拿蓝卡，薪水比本地招的高，还有各种税收优惠，那女孩看上他也正常。”
陆景明惊讶道：“你知道？”
陈还恩忍不住笑出声：“许怀自己告诉我的，说公司有个女的对他有意思。他想让我有些危机感。......不过你这么关注许怀做什么？”
陆景明为陈还恩不值。但他怕自己说出来，显得太小气，只握了握她的手，“就是看到了给你说一声。”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被徐梦瑶的连环call吵醒的。
“喂——”
“还恩！你和陆景明怎么能抛弃我们跑去西班牙？！”
“……”陈还恩连眼睛都懒得睁，直接趴到陆景明身上，把手机啪的一声拍到他耳边。
陆景明听着电话那头一连串两百分贝的咆哮，坚持了一分多钟后实在忍不了：“你把电话给罗确。”
“！”徐梦瑶像是愣了一下，“陆景明？怎么是你？我找还恩呢！”
陆景明把被子轻轻盖到陈还恩肩上，尽量心平气和，“我和还恩说好了去西班牙的。荷兰天气太烂了，我们不想——”
“你们春节前就勾搭上了？！”
陆景明一直不太能理解徐梦瑶这个人的脑回路，你和她说东，她跟你扯西。“……不是，就这两天才定的。你们又不是非得跟我们一起。”
“当然要一起！”徐梦瑶气坏了，“依兰要陪她妈，萧阳又临时出差，只剩我和罗确，多孤单。你们——”
“你俩二人世界不是挺好吗？”陆景明头都开始痛了，“你把电话给罗确，我和他说。”
陈还恩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陆景明神色有些烦躁，轻声问：“怎么了？”
他捂住麦克风：“徐梦瑶要跟我们一起去西班牙。”
陈还恩眨了眨眼，轻声道：“好啊。”
“……”陆景明眉头皱得更紧，“你真觉得好？”
“嗯，好啊。”
陆景明看着她，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叹了一口气：“随你，好吧。”
挂断电话后，陈还恩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不开心？”
“嗯。”
“？？”她一下坐起来，满脸不解，“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出去玩吗？”
他叹了口气，起身去换衣服，“和朋友出去玩，多少人都无所谓。可和女朋友出门旅行，只想二人世界。就你大方。”
陈还恩缩进被窝，露出一双眼睛看他，撒娇似地哄：“都答应了...”
“行了——”
陆景明的话未落，手机铃声又响起。
听筒里传来裴依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陈还恩从床上起来走到他身边，“依兰怎么了？”
“陈阿姨晕过去了。”陆景明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安抚她：“你别管，收拾一下去学校吧。”
陈还恩神情慌张，“是因为我吗？”
“这事要怪也怪我，你别往自己身上扛。”陆景明拍拍她肩，“罗确和徐梦瑶还在杜塞玩，我得帮依兰跑上跑下，可能顾不上你，你打车去学校，到时候也打车回。”
“我早上没课，和你一起去。”
*
医院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裴依兰正蜷缩着哭。陈还恩看到这场景，赶紧跑过去抱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对不起。”
裴依兰边哭边摇头，“是我决定要去非洲工作，我妈反对，我们就吵起来了，和你没关系。”
陆景明蹲下来轻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说是脑出血，还好送得及时，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裴依兰哽咽着，“我不该跟她吼，没想到她会突然晕过去……”
“依兰，这只是个意外。”陆景明望了眼手术室的灯，“我去给你倒点热水，钱交了吗？”
“用信用卡先授了权，具体金额还不清楚。”裴依兰揉着眼睛，“我爸在飞机上了，钱你不用操心。”
三人一言不发坐了几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门一开，裴依兰立刻迎上去问情况。
医生取下口罩，说出血点不大，已经处理得很好，只要好好静养，不会留下后遗症。
裴依兰长舒了一口气，等手术床推出时，立刻凑上去喊了一声：“妈！”但陈媛还没醒，只是闭眼躺着。
陆景明见自己在这不方便，对裴依兰说：“我去前台请个护工。”
“我来照顾她吧。”陈还恩拉住他，“护工太贵了。”
“很辛苦的。”陆景明轻轻牵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去咨询台。
接待说有护工，但价格不低。陆景明没多犹豫，直接点头定下了。
晚上，陈媛终于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训斥女儿。裴依兰乖乖站到床边，一句话不敢回。
“说话！”
“您说什么都对。”
陈还恩和陆景明在门外听着，陆景明忍不住揶揄：“怪不得陈阿姨被气个好歹。”
陈还恩轻声问：“依兰怎么突然想去非洲？”
“也不突然。”陆景明叹口气，“行言从小就是个理想主义者。依兰以前也不懂，还经常和他吵。后来。她才明白了一点。她认为自己博士读得平庸，没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想继续混了。”
陈还恩点点头，“你俩的事，陈阿姨心里本就有疙瘩，现在又加上工作的冲突，她一时转不过来，也情有可原。”
陆景明看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给裴依兰发了条短信后便要带着陈还恩离开。陈还恩有点惊讶：“你不进去看看吗？”
“阿姨躺床上，我去不太方便，护工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陆景明拉着陈还恩就往电梯口的方向走，“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都瘦了。”
陈还恩：“......”
刚上车，王灿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恩！你看小红书了吗！”
陈还恩愣了一下，回道：“我不用社交媒体。”
王灿灿又气又急：“你被挂上去了！”
陈还恩没太明白“挂”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的事！哎呀，我也说不清，我把那个PDF发你，你自己看吧！”
陈还恩点开文件，发现居然有三十多页。
“在看什么？”
陈还恩心里一震，迅速暗下屏幕，“没什么，随便看看。”
陆景明听她语气低沉，安慰道：“你别担心，陈阿姨已经没事了。这件事也和你没关系。”
“嗯。”陈还恩舔了舔唇，“景明……你和依兰‘是一对’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吗？”
陆景明忍不住笑了：“宝贝儿，我得说几遍你才信？我和依兰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我说的是，你们‘假装’是情侣这件事。”
陆景明听出她语气不对，也认真起来：“认识我们的人基本都知道。但这边的朋友都清楚，你才是我女朋友。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发个朋友圈公开。”
陈还恩把头转向车窗：“你就没想过专门解释一下？”
陆景明皱了下眉：“前因后果太复杂，没必要对每个人都交代清楚。父母、重要的朋友，我都说明白了。其他人，见到就说我和依兰分了就行。”
“你就打算这样处理？”
车缓缓驶入车库，气氛沉默下来。进了屋，陆景明才又开口：“假装情侣的事一旦揭开，有人会觉得被耍了。直接说分手是最稳妥的办法。”
“分手？什么时候分的？”
陆景明答得自然：“当然是我和你在一起之前‘分’的。”
陈还恩冷笑一声：“那你岂不是挺无缝衔接？”
陆景明叹了口气：“这不是什么大事，还恩，我们心里清楚就行。”
陈还恩仰头安静了几秒：“我周末不能跟你去西班牙了。”
陆景明一怔：“至于吗？”
她没回答，陆景明压着火气问：“你想怎样？”
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我有点事，要陪朋友。”
陆景明快被她这态度逼疯，整个人气压也低了下去：“说清楚。”
“朋友遇到点麻烦，我想去看看她。”
“我一个人还有什么劲儿！”陆景明火了，“机票住宿都订好了，你突然说要陪朋友？她现在出事你不去，偏要等周末？我都说了我和依兰没关系！你觉得我在骗你？！”
“我没有那个意思。”
看陈还恩抿着唇、一副委屈样子，陆景明态度又软下去，耐着性子说：“依兰家工厂和一个下游老客户合作多年，那家儿子一直在追依兰。要真说清楚，那人会觉得被耍了，这会影响她家生意。”
“那我呢？”
陆景明一愣，试探着问：“你是介意我在别人眼里有个‘前女友’？”
“难道旁人不会偷偷比较？”
陆景明想了下：“那也是你比她漂亮。”
陈还恩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径直进了洗手间开始刷牙。
陆景明跟过去，倚着门框继续说：“真正在乎的朋友我会说清楚。其他人……都是些利益关系。至于那些茶余饭后的八卦，随他们去吧，影响不了我们。”
她漱完口、又开始卸妆洗脸。他追问：“你是不是怕别人说我喜新厌旧？”
她推开他。“我要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陆景明还在门口等着：“你是想让我告诉所有人——我和依兰从头到尾只是朋友，在一起只是为了应付那些烂桃花。而你，是我惦记了六年的人，对吧？”
“是。”
陆景明一时愣住，没想到她真会介意：“即使你知道这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后果？”
“有多不好？”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国内现在的经济形势，断了一个下游客户，可能整个资金链都撑不住。”
陈还恩咬牙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你们那些人脉，比我重要。”
陆景明脸色瞬间沉下来：“我是那意思吗？我是说，没必要搞那么复杂。你现在在慕尼黑，这边的朋友都知道真相，也都喜欢你、对你好。那些远在天边的人，你根本不会见到，又何必在意？”
“景明，我要你告诉所有人——‘你一直喜欢的是我。’”
陆景明磨了下牙：“你想让我跟谁说？”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