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还恩鼻尖不小心蹭到他的颈窝,带着一点烫人的温度。她下意识地微微仰头,正对上他投下的目光。
“我只是想把被子收回去。”
他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沙哑的慵懒:“收回去干嘛?想冻死我?”
“不是……”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陆景明抬手扯了下被子,“哪儿来的?”
她抿唇不答。
“依兰给我的吧?一会儿我得好好——”
“是我。”她打断他,声音低了一些,“但你别让她知道,不然你们更不能和好了。”
陆景明偏过头,盯着天花板,过了两秒才开口:“你给我盖被子干嘛?”
陈还恩冷淡道:“怕你真冻死,害这家屋主房子租不出去。”
她说完便要起身,可刚撑起一点身子,腰上突然被人一揽,整个人被轻轻往上一提。
她一惊,挣了下,怒道:“你做什么!”
陆景明却没松手,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沉沉,喉结滚了滚,声音低下来:“陈还恩,要当我炮友吗?”
五年七个月零十八天。
她再次从陆景明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电流顺着脊椎窜向四肢,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想哭。可紧随其后的那句话,却只让她想笑。
陈还恩扯起嘴角,嗤笑一声:“你行吗?”
……
陆景明低笑,翻身掀开被子,将她整个裹进去。
她躲闪不及,猝不及防地被困在他怀里,隔着衣物能清晰感觉到他的体温。
太热了。
这片刻的亲密仿佛将空气点燃,熟悉的气息混着还未完全消散的酒意缠绕上来,蒸得她心跳失了节奏。
陆景明捉住她的手,缓缓往下。
陈还恩浑身一颤,攥紧拳头,忍不住开始挣扎。两间卧室的门都朝着客厅开着,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你说我行不行?”
“我怎么知道?”她压低声音,恼怒地锤了他两下,“吵醒人了怎么办!”
陆景明笑意不减,嗓音低哑:“你不叫,他们就醒不了。”他顿了顿,语调略微上扬,“问你呢?真不知道?”
她心脏狂跳,像要冲破胸腔。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最后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腕上:“你不要脸。”
陆景明似乎完全不在意,反而松开手,顺势抱紧她,把下巴抵在她颈窝里,声音压得更低:“你叫一声,所有人都会出来,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陈还恩,还是说你要包庇我?”
她指尖微微颤抖,心底涌起荒唐的无措,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慢慢攀上他的脖子。
就在这时——
“咔哒。”
卧室的门开了。
她猛地缩回手,头埋进陆景明肩膀,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罗确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沙发上,沉默了半秒,随后冲陆景明竖起大拇指,转身回了房间。
陈还恩脸色瞬间发白,猛地推开陆景明,心中窜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感,语气发颤:“你疯了?!裴依兰那样的,你都要劈腿?放开我!”
“你叫一声,我就放开。”
她气得不知所措,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脱口而出:“陆景明,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许怀最近联系我,说要过来陪我。我正在考虑。”
空气骤然冷凝。
陆景明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扣在她腰上的手也渐渐松开。
陈还恩趁机挣脱,拽走他身上的被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裴依兰侧着身睡得正熟,陈还恩贴着墙,心跳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她缓缓吐出口气,将被子叠好放回柜子,随便梳洗了一下,等客厅有了动静才敢出去。
罗确正弯腰穿鞋,“怎么这么早?”
“昨晚睡得挺好。”她余光扫了眼陆景明,他正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她转向罗确:“你们去买早餐?”
罗确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景明一眼,嘴角藏不住笑意,“某人春色好,载我去。”
*
车刚开出不久,罗确就忍不住笑出声:“拜托,我就算了,要是被还恩和梦瑶撞见,你还不得社死?”
他一边调侃,一边目光扫向陆景明的下半身,语气揶揄:“没成?”
“信不信我现在把你甩下去。”
罗确捂着嘴笑,“依兰多心疼你啊,还给你盖被子。不是她主动往你被窝里钻,你能得逞?”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这事儿也不算大,回头买个包哄哄,兴许就过去了。”
陆景明不置可否,冷淡道:“说得轻巧,你买啊。”
“我哪儿买得起?”罗确啧了一声,“再说了,你俩谈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是奔着结婚去的?”
陆景明没答话,打了方向盘,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厅门口:“赶紧。”
“着什么急?”罗确慢吞吞解开安全带,“梦瑶刚醒,咱们一个小时内买回去就行。”
“就你女朋友是人?”陆景明不耐烦地走进咖啡厅,要了英式早餐和咖啡。
罗确看着菜单,顺手点了当地特色的水波蛋、传统烘焙,还有招牌烤包子。
“这个不好吃。”陆景明皱眉。
“你管好不好吃,来了就得尝尝。”
他语气有些急躁:“她不爱吃奶酪。”
罗确一愣,缓缓抬头看他,眼里透出一丝疑惑:“依兰不爱吃奶酪?”
片刻的沉默后,陆景明移开视线,不再说话,低头翻着手机。
罗确收回目光,没再追问。等打包好后,他拎着早餐袋子,调侃道:“你这是晨火没泄掉,拿我撒气呢?”
陆景明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声音低哑:“罗确。”
“嗯?”罗确难得见到他这个样子。他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连发脾气都带着克制。
“她给我盖被子,是什么意思?”
罗确一愣,随即笑了:“心疼你呗,昨晚风那么大,怕你感冒。”
“你怎么不给我送?”
罗确嘴角一抽:“我又不是gay!”
陆景明被他逗笑,嘴角微扬,酒窝隐约浮现:“那怎么不睡我?”
……
罗确薅了把他的头发,忍不住笑出声,“那是客厅,你让依兰怎么搞?倒是你,二话不说把人抱进怀里,看看把她害羞的。”
他四下瞥了眼,压低声音问:“她打你没?”
“捶了两下。”
罗确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我是问,她生气更多,还是撒娇更多?”
“我哪儿知道。”
罗确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分析:“这还不明显?你抱她的时候,她是挣扎得厉害,还是嘴上说着反抗,身体却没怎么动?”
陆景明微微一怔,喉结滚了滚,却没回答。
罗确便了然于心:“人姑娘喜欢你得很。买点她喜欢的,保证哄好。”
陆景明垂眸,似笑非笑:“你不懂。”
“哦,我不懂,你懂。”罗确懒得再劝,拿起早餐袋子,“听我的,一会儿回去抱抱依兰,喂片面包,保证她什么火都没了。”
可陆景明回到家后,只顾着自己吃饭,根本没搭理裴依兰,把罗确气得不轻。他难得八卦一回,后来实在忍不住,和徐梦瑶躲在卧室里批判了陆景明半天。
徐梦瑶一脸怀疑:“你确定自己没眼花?陆景明会大白天在客厅抱依兰?”
“我看得清清楚楚。”罗确啧了一声,“依兰听见动静害羞,还往他怀里拱了一下。”
徐梦瑶兴致勃勃:“我去探探口风。”
可每次她一开口,陈还恩就岔开话题,不是问她橱窗里的裙子好不好看,就是嫌她腮红打重了。次数多了,徐梦瑶也就失了兴趣。
第二天,大家去主岛拍照逛街,晚上回住所,陈还恩仍旧没提起什么,洗漱完就早早睡下了。
直到回慕尼黑,她都没再和陆景明说过一句话。
她心里对裴依兰满是愧疚,甚至连和她说话都会发抖。
*
十一月的一个周六,她下班回家,在楼下看见陆景明。
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微风扬起他的大衣衣摆,神色难辨。
她的眉头皱得很紧,站在两米外,声音冷硬:“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景明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指尖轻轻捻了下,缓缓开口:“那天早上——”
“你想都不要想!”陈还恩眼眶瞬间发红,心口涌起一股酸涩的情绪,像是憋了太久的洪水决堤而出,“陆景明,我不想再见到你,我嫌恶心。”
陆景明睫毛微动,薄唇张了张,终究还是压下了什么,低声道:“抱歉,我不该随便碰你。还恩,其实——”
“还恩!”
她循着声音下意识转身,下一秒,就被紧紧抱住。
“还恩,我很想你。”
她整个人立刻进入防御状态,“放开。”
许怀悻悻松开手,低声道歉。陈还恩盯着他,眉头微蹙,语气疏离:“你怎么在这儿?”
“我找到这边的工作,就来找你了。”许怀的眼里带着小心翼翼,试图伸手拉住她,却被她躲开。他不死心,改而轻轻扯住她的衣袖,声音放得更低,“我们和好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陈还恩蓦地想起陆景明还站在一旁。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语气平稳地介绍:“这是陆景明,是我来这里后认识的朋友。第一天到这边出了点状况,是他和他女朋友,还有另外两位朋友帮的忙。”
听到“陆景明”三个字,许怀的神情顿了一下,随后伸出手,语气温和而得体:“你好,我是还恩的男朋友许怀,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她。”
陆景明垂眸看了一眼那只伸出的手,目光冷峻,嗓音淡淡:“不是分了?”
许怀的手微微一滞,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顺势揽过陈还恩的肩膀,轻笑道:“那只是因为她要来这边读书,我们吵了架。不过现在我过来了,自然也就和好了。”
陈还恩心头一乱,没怎么听清许怀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岔开话题:“你住哪儿?”
“公司第一年配了公寓,两个人住刚刚好。”许怀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眼神炽热地望着她。
陈还恩避开他的视线,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疲惫:“我今天上一整天班,累了。你先回去吧。”
她说着伸手进包里摸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又顿了一下,随后将手抽出,换成拉过许怀的手,语调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家里还剩了点鸡汤,你喝了再走吧。”
许怀眼里顿时亮了几分,回握住她的手,笑意带着难掩的喜悦:“好啊。”
陈还恩抬眼看向陆景明,声音平静:“你要一起吗?”
陆景明垂眸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疏冷:“不用。”
他说完,转身便走,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开车离开。
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夜色里,陈还恩才慢慢松开许怀的手,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分了就是分了。”
许怀一怔,随即又重新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恳而坚定:“我们当初分开只是因为不想谈异国恋,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陈还恩沉默片刻。她确实没想到许怀会为了她放弃曾经的坚持。他当时态度坚定得近乎绝情,而她也清楚自己不愿回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说过,不要为了对方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我愿意。”许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天鹅绒盒子,打开,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他单膝跪下,声音温柔又郑重,“还恩,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