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书道:“无妨,师尊给我的缚鬼绫定能护住我俩,他天天待在家中也实在无聊,叫他跟着我吧,不会惹祸的。”
白日隐仍有些顾虑,迟迟不松口。
魏思暝见此,忙煽风点火道:“对啊,阿隐,一起吧,一起热闹,到了昆仑,叫他们俩在山下便是,我与你一同上山。”
“......好吧。”
四人打下了主意,便上了路。
外面雪已经停了,太阳缓缓爬升,地上的积雪却未还消融,风在脸上刮的生疼。
林衔青缩着脖子,时不时便抖动几下。
关子书见此,将魏思暝给他做的狐毛斗篷从身上解了下来,递给他,没好气道:“穿上,别冻死了叫你爹娘找我要儿子。”
魏思暝悄咪咪在一旁看着,心中的雷达直响,忍不住偷笑:这关子书,对他这位“未婚妻”可真是不一般啊,面冷心热,当真是不同。
原本他还担忧关子书对白日隐是否别有用心,自从昨夜见到林衔青后,这疑虑便都烟消云散了。
他看向一旁将脑袋倚靠在棚上正酣睡着的白日隐,深深地长呼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更靠近了些。
一路走走停停,四人终于在半月后到了距离昆仑不远处的村庄。
关子书第一个下了马车,站在村口一块不大的方石面前,口中念道:“山...山山村?”
魏思暝紧跟其后,笑道:“怎么了子书师兄?未婚妻跟在身边这许久了,怎的还如此激动,竟然还结巴了?”
关子书脸上瞬时蒙上一层红晕,眼神闪烁,无力辩解道:“谁...谁结巴了?你自己过来看!”
魏思暝凑上前去,只见这块的石头上确实写了“山山山村”四个字,剩下的便是密密麻麻的小篆,就算上面结满了透明的厚厚冰面,也依稀能看到石上字迹有些斑驳,仿佛在静静诉说着那些悠悠过往。
他继续将石碑上内容念了出来:“昔时,为守昆仑灵脉,先民择此立村,戍卫千载。
岁月流转,村人转以采撷为业,踏雪寻参,代代相传。
今立此石,铭先辈守山护脉之功,记后世采参营生之辛,愿吾村烟火永续,福泽绵长。”
白日隐手上提着魏思暝的包袱,走过来看了一眼,道:“这大约是山山山村的村志,看来前方便是昆仑了,我们便在此安顿几日吧,明日一早,我与思暝前往昆仑山。”
魏思暝忙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挎在肩上。
林衔青最后一个下来,经过一路颠簸,早已经苦不堪言,虽然路上已经换了个相对舒适一些的马车,但对于这遥远路途来讲,用处不大,可他仍旧苦苦坚持着。
他扶着屁股跟在关子书身后,道:“山山山村?这名字怎么如此奇怪。”
魏思暝道:“兴许是靠近昆仑山?”
这世界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地方,看来在自己写这本书的时候,这里便根据他的世界观自动补全了其他细节。
这让魏思暝觉得有些神奇,还有些...害怕。
四人将车棚卸下,藏于不远处的树林中,牵着马儿步行前往村中。
山山山村坐落在昆仑山不远处,与岱山脚下的崇明镇相比,这里显得十分破败,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埋在厚厚的积雪中,白茫茫一片,叫人更添了几分心焦。
在这断壁残垣之中,也有不少幸存下来的建筑,均被改成了客栈和铺子,但只有极少数,能称得上做家宅。
这一路越靠近昆仑山便越寒冷,风雪也越大,四人踏着积雪顶风走了没多远,便开始有稀稀落落的人影出现,虽然人并不多,也多半都是些铺面的掌柜,却仍叫魏思暝悬着的心落下几分。
自从林衔青与三人一同上路,这生活便好过许多,他好像带了数不尽的灵石一般,这一路不管去哪,衣食住行,都不求最好,只求最贵,魏思暝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现世那般花钱如流水的日子。
这一路下来,几人的包袱都重了不少,身上的衣物也更厚了,关子书早已经将魏思暝在江宁买的那件狐毛斗篷收了起来,换上了林衔青给他买的貂皮大氅,与林衔青两人走在一起,活脱脱像两个深山猎户,只是腰间没有佩刀与弓箭罢了。
魏思暝与白日隐仍旧穿着那两件只值两枚灵石的斗篷。
四人随便寻了个客栈,走了进去。
林衔青与关子书去办理住宿事宜,魏思暝则站在门口,替白日隐掸去身上的落雪。
手上不停地动着,眼睛也没停,他左右环顾一番,这里倒是并不像外面看起来一样破旧,崭新的方桌和楼梯扶手上还散着淡淡的木油香味,被角落处那座火炉一烘,显得更加温暖几分。
门口处有位老者安安静静地坐着,啜饮茶水,时不时便盯着两人看几眼,但很快就将眼神挪开。
魏思暝注意到他,叫白日隐去火炉旁取暖,自己则踱步到他身边,由他的眼神往外望去,这才发现原来他坐在这边,是看向村庄入口的方向。
“大爷,在这看什么呢?”
老者正专心致志地观望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浑身一抖,杯中的茶水撒了大半,浇在手上。
魏思暝有些抱歉,随手在桌上拾了块抹布,慌忙给老者擦拭着:“大爷,真是抱歉啊,吓着您了,没烫到吧?”
老者眉毛已经花白,眼皮也耷拉下来,漏出一点点浑浊的眼球,微笑道:“无妨,年轻人,你从何处来?”
“我从江宁来。”
“哦,江宁啊,那可是个好地方。”
魏思暝坐在他旁边矮凳上,与他一同看向门外雪白的一片,笑道:“这里也不错。”
老者扭头看他一眼,哈哈笑道:“哈哈哈哈,你是说,这七零八落的山山山村也不错?”
“是啊,不错。”
魏思暝没有说谎,在他看来,这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错。
老者点点头,又向村口看去,道:“是啊,不错。”
“您在看什么?”
“看我儿子。”
魏思暝再次向前张望,可哪里有什么人影?
“别看了,你看不见他。”老者顿了顿,“我已经坐在这里七八年了,都没有再看见他。”
这话说的魏思暝一愣。
老者却话锋一转道:“你山明水秀的江宁不呆,跑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也是敬仰王母娘娘?还是要来采山参?”
魏思暝闻言眉尾一挑,并没有直接回答老者的问题,而是问道:“经常有外人来此吗?”
“是啊,这里临近昆仑山脉,自然有人想要过来求见王母娘娘,况且,近年来采集野山参的村民们寥寥无几,外面的镇子上一参难求,这昆仑山脉的野山参又是大补之物,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贪念深重的人了,为了那几个散碎银两,自然会前仆后继。”老者看了看魏思暝,半是阻拦半是告诫,“自从十年前,我便只见过一个人从昆仑山上带了野山参下来。”
听老者这话,在山脚采集野山参竟如此困难?那想要求见西王母,岂不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魏思暝思考其中缘由之时,那边林衔青已经办好投宿事宜。
关子书唤道:“阿隐,狗东西,走了。”
“噢,来了。”
魏思暝急急忙忙上去将行李放在房间中,再下来想继续与他交谈时,那老者已经离开。
他眼巴巴瞧着门口小桌上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东张西望,却没再见他身影。
客栈掌柜正坐在柜台中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见魏思暝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忍不住道:“他走啦。”
魏思暝走到柜台,问道:“他何时再来?”
掌柜吐出片瓜子皮,不答反问:“你想问什么?”
“他说这些年,只见过一个人从昆仑山上采过野山参下来,可是我明明见你们村口那块石头上写着山山山村以采集山参为业啊,这究竟为何?”
魏思暝心中忐忑,这山山山村背靠昆仑,又世代以采集山参为生,刚才那老者所言叫他隐隐有些不安。
提起这个,掌柜的脸色有些难看,将手中瓜子向小罐子中一扔,凑上前道:“客官,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我劝你啊,明日带着行李细软,速速回去。”
“听你这样说,你知道这其中缘由?”魏思暝从荷包中拿出块灵石摆在柜台上,眼中含笑,“我们四人也是来采集山参,若是掌柜的知晓前因后果,劳烦与我说明一二,假若此行真有些收获,定来报答。”
谁知这人竟不为所动,那块叫人趋之若鹜的小小灵石,他看都不看一眼,不屑道:“客官,您抬抬眼看看这村子里,您觉得我在这开这客栈,是为了这破石头啊?”
魏思暝闻言愣住。
掌柜起身将灵石塞到魏思暝手中,道:“看在您还肯看看我们村志的份上,我跟您明说了吧,您这野山参,不采也罢,过了今夜,速速收拾行囊回去便是,只当来这玩了一遭,看看远处的雪山,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