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怎么突然下线了？”

眨眼间，「画饼不能充饥」就发现「007」不见踪影。

「画饼不能充饥」挠挠头。

不一会儿，姗姗来迟的同伴「电子鱼」在他前面挥挥手。

“你傻站这儿干嘛呢！第一次来虫巢太开心了？”

「电子鱼」的头上顶着金灿灿的「3级」头衔，他是虫巢的老用户了，「画饼不能充饥」算是他收的小徒弟，费了好大劲才通过了准入测试。

看过「007」操作的「画饼不能充饥」试图保持平静，咽了下口水。

“我刚才遇到一个人，一个小时，从0级新号升到了1级。”

「电子鱼」：“一个小时完成任务其实也不快......”

“等等，你是说直接升级了？！”「电子鱼」后知后觉，然后瞪大了眼睛。

由于他设置的虚拟形象的脑袋是条鱼，眼睛瞪得太厉害，直接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画饼不能充饥」默默帮「电子鱼」捡起了眼睛，重新安了回去。

「电子鱼」眼睛重见光明，好奇地问道：“那人叫什么？”

“「007」，好像是叫这个来着。”

“「007」？”「电子鱼」若有所思，嘴巴里不自觉吐出泡泡，“好熟悉的名字......”

「画饼不能充饥」挠头：“是吗？但她是0级新人啊。”

“虫巢的规矩，两年没上的号会自动清空所有等级和信息，所以，不一定是真的0级新人，也可能是——”

「电子鱼」的话没说完，「画饼不能充饥」就抢过话茬：“大佬重回新手村？！”

“名字确实有点儿熟悉......”

但「电子鱼」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记性太差，以至于原地站了三分钟，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

夏侯雪的床很柔软舒适，加之在熟悉的人家里独有的安全感，让路问夏的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路问夏好像断断续续地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团模糊的黑影正穷凶极恶地对自己紧追不舍。

黑影里面应该有东西，但只顾着狂奔的路问夏只回头看了一次，就完全看不清那是什么。

直到，梦里的自己掉下了悬崖。

路问夏惊醒。

时间滴答地走着，窗外的夜色逐渐浓郁，月亮高悬于头顶。

维拉坐在沙发上看完了一本书，路问夏才睡眼惺忪地从楼上走下来。

“几点了？”

维拉看了眼终端：“凌晨3点。”

“夏侯雪去睡觉了？”

“嗯，说再不睡明天上镜状态不好。如果我们想走的话可以从地库里开一辆车走，太晚了想留下来可以睡在客房。”

路问夏总觉得刚才那噩梦意有所指似的，揉揉太阳穴，说道：“还是走吧。”

-

维拉把夏侯雪的车停在了家附近最高级的停车场，虽然也只是多雇佣了两位保安。

回到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家里，路问夏竟生出了一丝释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赛博小窝。

路问夏看见床就走不动了，径直扑上去，又接着睡觉。

转身的功夫，路问夏已经进入梦乡了。

维拉看着仰躺在床上毫无防备的路问夏，摇摇头帮她盖上了随手扔在椅子上的毯子，这才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第二天，日上三竿。

刺眼的阳光透过劣质窗帘的缝隙照在脸上的时候，路问夏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而且，如果不是眼花的症状导致头疼得无法睡回笼觉，路问夏甚至不想起床。

嘶——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花屏此刻更严重了，那种糟糕的数据故障条都冒出来了。

得想办法快速解决了。

拖着还未完全苏醒的身体，路问夏有气无力地敲响隔壁的门。

砰砰——

路问夏倚靠在门上等待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有事出去了？

路问夏困得连打两个哈欠，正准备离开，倚靠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路问夏一个踉跄，要不是维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她就要摔进门里。

失而复得的平衡，让路问夏清醒了不少。

“怎么了？”维拉关心道。

路问夏的眼睛牵着太阳穴还在突突跳着。

“或许，你有不记名的那种诊所可以推荐吗？”路问夏问道。

维拉的职业是雇佣兵，她对路问夏的这些顾虑更能理解。毕竟，太过高调容易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现在这世道，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路问夏点点头。

维拉点到为止，并没有继续询问路问夏想去不记名诊所的原因，只是在认真思考片刻后，给出了建议。

“滨河区旁边是更为混乱的三不管黑市，里面有几家义体小诊所。只要给钱，什么都不问，大部分毛病都能快速帮你处理了。”

路问夏觉得这地方听上去不错。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黑市鱼龙混杂，一定要注意安全。”维拉看了眼路问夏的小身板，不太放心地说道，“你现在这身体，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正巧我有一家相熟的。”

“会不会有点麻烦你？”

“不麻烦。”维拉拍拍自己的胸膛，“以前你总是帮我搞定义体的一些毛病，收的都是超级友情价。而且，你现在失忆症还没恢复吧？”

路问夏摇摇头，心想，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恢复不了。

“别低估黑市的危险程度。我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儿，你至少生命安全能保证。”

“谢谢。”

路问夏觉得自己这又是眼花又是力竭的身体真的很脆皮。真遇到点事，连逃跑都不够快。

-

从滨河区她们所在的公寓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大概走二十五分钟，就来到了黑市的地界。

光是直冲天灵盖的味道，以及眼前比乱更糟糕了两个数量级的混乱场面，都让维拉的保护显得尤为重要。

“啧，最近黑市怎么更脏乱差了。怪不得最近伍德警方彻底放弃这地方的巡逻了。”

饶是来过好多次黑市的维拉，再次踏进这地方也有些不适。

“彻底放弃？”路问夏疑惑。

“前一年的时候还会派一些警察来巡逻，但这一年经济下行，谁也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这工作了。”

看着堆满垃圾的街道，快速经过躺在地上的流浪汉和酒鬼，闻着弥漫在空气中历久不散的烟草、屎尿和呕吐物的味道，路问夏觉得维拉陪着一起过来的决定，真的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尤其是——

当一个满身酒气夹杂着不知名臭味的蓬头垢面的男人想要往路问夏身上撞的时候，维拉用她有力的臂膀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正面对抗，谁力气大谁胜。那男子被维拉的对抗力顶了出去，踉跄后退了几步，一下跌坐在地上。

维拉领着路问夏在黑市的小巷里穿行，驾轻就熟地左转右转。

最终，两人在黑市中心地带的一栋四层小楼，停下了脚步。

“到了。”维拉朝着小诊所的招牌抬了下巴。

路问夏循着视线望去。

黑诊所的招牌还是很亮的，远远就能看到三层高位置挂着的闪着亮白色灯光的「幸福诊所」四个大字。

“幸福？”

“从我第一次来黑市，这家诊所就在这儿了，希尔医生起的名字。”维拉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微微扬起，“她说，要让人们都幸福来着。”

“天真吧？”

有点儿，但路问夏不知该怎么说。因为，能在这样的黑市活下去的人，单纯天真可不够。

维拉领着路问夏进到了楼里。

除了进口处些微的光亮，楼道漆黑一片。这儿没有电梯也没有窗户，明明是下午两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沿着狭窄的楼梯上盘旋，朝着更深不可测的方向前进。

好在，到达幸福诊所所在的三层后，一道微弱的白光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您好，欢迎光临幸福诊所，需要什么服务？”

门口的小姐笑容甜美。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的右眼睛被机械眼代替，在问候的同时扫描着眼前的路问夏和维拉。

“体温正常。”旁边的机器发出声音。

“二位别担心，是最近发烧的人比较多。”前台解释道，“二位是什么地方难受呢？”

路问夏刚想把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就被维拉一把拉住了手。

维拉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前台小姐，并不打算透露太多信息，

“我们找希尔医生。”

前台的微笑完全没受到影响。

“当然可以。”

随后，她就把二人领到了里面的房间，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希尔医生，有病人找你。”

希尔从光脑前抬起头，原本冷漠没表情的脸上慢慢展现了笑容。

“维拉，你来了。”希尔朝前台小姐点了下头，“我来接待她们就好。”

希尔医生是个顶着一头红发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四十多岁左右。

可奇怪的是，希尔明明算是位义体医生，但全身能看见的地方却没有一处是机械。

从对话来看，希尔和维拉很熟稔。

“前台是新请的吗？”维拉拉开椅子坐下。

“对，之前的跳槽了。”希尔耸耸肩，“说是找到了大公司的前台工作，你老东家巨石。”

“呵，没眼光。”维拉轻蔑地嗤了一声。

“怎么，这回又是受什么伤了？”希尔说回正题。

“不是我。”维拉摇摇头，“是我的邻居，她眼睛有点儿花，感觉是义体故障引发的毛病。”

路问夏点点头，看向希尔。

“行，过来我先检查一下。”希尔医生转头又朝向维拉，“你要是不放心新来的，就帮我操作一下机器？”

维拉跟上：“没问题。”

走廊狭小逼仄，头顶的灯光昏暗，甚至以一种不可捉摸的频率忽闪忽闪。偏偏希尔穿着全白的衣服，让此时的氛围莫名恐怖。

路问夏被领进了一间装有巨大圆筒形机器的房间。那巨大圆筒有点儿像是现实世界的CT，但是内部的空间能让人完全站在里面。

“你知道的，扫描费是3000星币。老客九九折，所以是2970星币。”

说着，希尔不知从白大褂的何处掏出了一个早早准备好的收费终端，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规矩，先付费后治疗。”

维拉：“......外面诊所只要2000星币。”

“嗯哼，那你可以带她去大医院嘛。”希尔完美拿捏现在的情况，“不接受还价。”

路问夏好像突然明白“天真”的希尔是怎么在黑市活下去的，靠的就是对金钱的这股执着。

九九折，还不还价，这就是财迷吧？！

路问夏觉得目前口袋里的6900星币，可能没办法支持完全治好自己。

维拉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打算为路问夏的钱包争取一下。

“我都给你操作机器了，是不是该再打点折？2000怎么样？”

“你！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希尔一听到进口袋里的钱要变少，立刻瞪圆了眼睛，头上的红发要竖起来似的。

“就算我和你关系好，我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希尔深呼吸，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九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