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一手搂住风惠然,一手甩出束神鞭,将禺?死死绑在大殿的柱子上。他用眼神轻轻抚摸过风惠然的脸庞,眉间带了几分嗔怪和担忧。谢挚和隋凌都知趣地躲开,只有禺?在挣扎扭动,哀嚎着打破了这份温情————
“果然是这样!小石头,你逆天而行,迟早会遭天谴的!混元封印破开之时,就是你们的死期了!天助我也!天助我巫族!”
谢挚稍稍抬手,一条水龙就从神宫外呼啸而入,缠在了禺?的颈间:“禺?,我天神一脉凋零,但并非彻底绝迹。当年你们十个合力都没有打过开明兽,我虽不及开明兽,却也是真正的天神,你是想现在试试吗?”
禺?被勒得不能动弹,却依旧梗着脖子嘴硬道:“獬豸,你不过一头坐骑,竟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也要看是谁的坐骑。”隋凌在一旁说,“獬豸是神族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女娲娘娘亲手喂养长大的神兽,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禺?,你自己看看清楚,如今这大殿之中,你才是最弱的那个。”
禺?冷笑道:“那边还有个晕过去的凡人,怎么就成我最弱了?”
“他是凡人吗?”谢挚问道。
“洗髓入轮回,他当然是凡人!”
“原来如此。”隋凌从燧明木中跳出来,转头对一旁的孟婆说道,“欸,这禺?是个瞎子,你别担心了。”
孟婆小心轻柔地伸出手,擦去了风惠然嘴角的血,将他放在安全的地方靠好,才站起身来,用令人发寒的声音道:“禺?,你为非作歹,扰乱秩序,祸乱人间,今日便是你寿限终了之时。”
隋凌:“……”
谢挚:“……”
束神鞭在孟婆的催动下更紧了,直勒得禺?要现出原形。紧接着,琉璃盏骤然出现在禺?的头顶,一股水流倾斜而下,在禺?身边织起了一个罩子。
“小石头!你敢!你不怕天谴吗?”禺?喊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孟婆说,“禺?,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什么?只要我愿意,天道又奈我何?我本想留你叙叙旧,但如今看来也是没什么必要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伤了他?”
“知道就好。”孟婆冷声说道,“今日这大殿之中有神兽施法,有圣器器灵辅助,还有我手中属于女娲娘娘的束神鞭。死前能有这待遇,禺?,你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你不能杀我!”禺?喊得撕心裂肺,“我知道后土的秘密!”
“哦?”孟婆面无表情地看向禺?,“你知道他什么秘密?是他身边围绕着的那些尸煞?还是他的影子已经可以偷偷溜出封印?又或者是他最终的图谋?”
“都不是!我知道当年巫妖大战的原因,我也知道为什么伏羲大神最后没有杀他。”
孟婆没有一点意外,平静地说道:“因为他是人,而且不是从人族加入巫族,他一直都是人族。如果你想告诉我这个的话,那就不必了,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獬豸知道,隋凌知道,所有天神都知道。”
禺?张着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隋凌在旁边听得连连摇头:“我见过傻的,还没见过这么傻的。禺?啊,当初伏羲说你是痴人,我看倒是对了。”
“是吗?”禺?突然变得镇定了,他甩了一下额前垂下的发丝,说道,“究竟谁傻,要到最后一刻才能见分晓的。你们这些天神和灵,根本不懂什么叫计谋——尸煞!”
随着禺?的高声喝叫,大殿里突然出现了许多尸煞,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带起了一片黑雾,孟婆等人骤然回头,风惠然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一堆黑雾挡住,完全看不清楚。
下一秒,黑雾的中心似有火光出现,不多时,众人耳畔就回响起尸煞刺耳的嚎叫声。风惠然手中举着打火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穿过尸煞群,走到了孟婆和谢挚的中间,看向禺?说道:“这位巫神,若说计谋,你怕是比不过我们人类。”
“借个火。”孟婆凝气成剑,从风惠然的打火机上掠下一簇火焰,直接刺入了尸煞群中,一股焦糊味道瞬间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风惠然的打火机中是神兽朱雀的伴生之火,南明离火。离火几乎可烧世间万物,除天神以外无人能敌。孟婆剑尖带着离火,不一会儿就把大殿中的尸煞烧得七七八八了。
谢挚皱着眉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告诉你。”风惠然活动了一下脖子,“你给我的神力还没有大人给的纯,神兽同志,你对我还有所保留,咱俩真得好好聊聊了。”
风惠然举着打火机走到禺?面前,非常精准地将火苗停留在禺?眼前一寸,微笑着说:“你别挣扎,要是动作过大,自己撞到这火苗上,我可是不负责的。”
“孟婆大人,久仰了。”伴随着这一声招呼,一道寒光出现在了孟婆身后。风惠然登时不做他想,四棱铁锏脱手而出,擦着孟婆的肩头就刺穿了那人的胸口,风惠然把打火机扔给谢挚,自己则向着孟婆所在的位置奔去。四棱铁锏刺穿那人之后飞回到风惠然手中,他动作未停,反手又是一刺。
孟婆的反应也极快,背身横出一剑,阻拦住了来人的长刀,刀剑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弹开,风惠然手中的四棱铁锏沾了黑血,对面那人的胸口和手臂各有一个大洞,但那人似是无痛无觉一般,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孟婆和风惠然。
“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风惠然道。
那人摘下斗篷的帽子,说:“司首大人,别来无恙啊。”
风惠然实在不喜这阴阳怪气的打招呼方式,微微皱了下眉:“四方司早没了,您这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那人笑了笑:“是了,你一个凡人,怎么会记得当年四方司里发生的事情呢?不过总有人会记得,对吧,孟婆大人?”
“不记得。”孟婆往前迈了一步,持剑将风惠然拦在身后。
若说刚才晕过去之前的那声“惠然”是幻觉,那么现在这个回护的姿势就绝不是能用“无意识”就解释通的。从东海异动开始,孟婆失态太多次了。风惠然满心的疑问,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便向后退了退。
对面那人不依不饶地说:“孟婆汤果然是好东西,竟然这能将前尘往事忘得这么干净,我倒是有些羡……”
孟婆打断了那人的话,长剑离手,直刺出去。
风惠然默默退回到了谢挚身边,就算他再不熟悉孟婆,此时也看得出来,孟婆生气了。
“那是后土吧?”风惠然低声问谢挚。
谢挚:“是后土的影子,他真身还上不来。”
“一个影子能跟孟婆打成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
隋凌道:“他那是在试探后土如今的能力,要不然只需要一剑。”
“影子没知觉吗?我捅了他两下,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影子又不是分身,当然没感觉了。”谢挚说着就往地上跺了一下,“我踩你影子了,你疼吗?”
“……”风惠然撇了撇嘴,“好吧,你赢了。”
禺?断断续续地说道:“当年,你可是……”
“你闭嘴吧!”风惠然直接打断了禺?的话,“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却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禺?,闭上你的嘴,不要试图扰乱孟婆,也不要想着你说点儿什么陈年旧事就可以让我跟孟婆之间生出嫌隙。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禺?:“……”
隋凌:“……”
只有谢挚心里清楚,风惠然是真的起疑了。
风惠然当然可以直接从禺?口中问出一些事,但他并不想这么做。他明白孟婆一直以来的避重就轻是为了隐藏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且这秘密跟自己有关。孟婆向来疏离冷漠,唯独对自己颇多回护妥协,这早已超过了“同事”的情谊。风惠然以前没发现,是因为跟孟婆打交道的次数着实太少。但随着这段时间的共事,他非常肯定孟婆对自己跟对别人不一样,甚至有可能,孟婆与仵官王处在相同的境况之下。一旦禺?当众揭开了这隐私,便是将孟婆置于异常尴尬的境地,风惠然不忍也不愿这样,所以干脆不让禺?说话,哪怕他心里百爪挠心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绝不会在如今这个关口,这样下人面子。
孟婆终于不再跟后土缠斗,他使出一剑,将影子的头直接砍下,那头颅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口中喊道:“你奈何不了我!”
“獬豸!”孟婆喊了一声。谢挚立刻上前,变为原身,奔向了后土的头颅,一口吃了下去。
风惠然:“卧槽!”
“原来是为了小獬豸啊!”隋凌笑了起来,“这一口可抵得上数百年的修行,难怪了。”
风惠然心道:这玩意不会消化不良吗?
失去头颅的影子后土依旧能动,但是没了眼睛,也就只剩下胡砍乱刺了。孟婆用剑将剩下的那些躯体分离砍断,全部用琉璃盏盛了起来。她拿着琉璃盏走回到风惠然身边,道:“风局,把你的四棱锏给我一下。”
风惠然不疑有他,将铁锏交到了孟婆手上。孟婆低喃片刻,一股金光从琉璃盏中飞出缠上了铁锏,几个眨眼的工夫就融了进去。孟婆把铁锏交还给风惠然:“送上门的神力,不要白不要。”
“多谢。”风惠然道,“那你和隋凌呢?”
“我用不到。”隋凌回答,“只有燧人的对我有用,其他那些不纯的神力,有还不如没有。”
孟婆并没有解释,只是说:“我也不用。”
风惠然看了孟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了话题:“后土的影子处理了,这里还有一个真巫神,若是不方便,我可以回避。”
“没什么不方便。”孟婆抬手收回了束神鞭,紧接着禺?就呕出了一口血。只听孟婆说道:“走吧,一会儿天雷落下,离得太近容易伤着。”
禺?瘫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说道:“你就不想知道其他圣器在哪吗?”
孟婆:“甘山和令正谷。”
“你……怎么会……”
隋凌用脚踢了踢禺?:“虽然渊弦和姜酉都不在了,但我还在啊,你费劲心机要把我叫醒,不就是因为我能找到其他圣器吗?”
孟婆拽了一下隋凌,隋凌立刻不再说话,跟着一起走出了大殿。
众人向外走了一会儿,隋凌就回到了燧明木中,而獬豸则叼着燧明木飞到了孟婆肩头。
“风局长,失礼了。”孟婆用手臂环住风惠然。风惠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再落地时就已经在神宫外面了。
“风局!你们出来了!没事吧?”幽幽最先迎上来。
孟婆推了一把风惠然,道:“上去再说,天雷马上就到。”
“你……”
“獬豸带他们走!”孟婆抬手打出一个封印,将众人往外推去。
“轰隆————”第一道天雷在这时落下。孟婆身形一晃,随即又将封印扩大了些。
风惠然并未离开,他对獬豸说道:“放我过去,你带他们先走。”
“想都不要想!”獬豸抓住风惠然的衣角,拽着他迅速后退,“大人不会有事,你要是过去就死定了。”
“她杀了巫神,也会遭天谴的,对不对?”
“我说过了他不会有事,你过去只会让他分心,赶紧走!”
“谢挚!”风惠然祭出昆仑鉴。
獬豸并未有任何停顿:“现在昆仑鉴对我已经没用了,你别去捣乱!大人扛得住天雷,你扛不住!”
“轰隆————”第二道天雷落下。
风惠然看到远处的孟婆从琉璃盏里取出了什么东西,而后她所在的地方就被一片金光所包围,再也看不真切。
“谢挚!你跟我说实话!”风惠然还是停了下来,“这里已经足够远了,我不会过去,也不会就这么上去。”
长久的沉默之后,獬豸松开了一直抓着风惠然衣服的爪子,他叹了口气,说:“还有一道天雷,你等吧。”
风惠然:“为什么会这么多?”
“第一道天雷是禺?陨落的警示。后面两个,是对大人的惩罚。”
“罚什么?”风惠然问。
隋凌的声音从燧明木里传来:“提前叫醒我,还有提前杀了禺?。”
风惠然:“叫醒你是因为禺?在闹事,而且禺?原本就该死,你也说了他活不长,天道是有规律,但绝对不会教条死板到这种地步,事情起因在禺?,禺?已死,事情也算终了。你醒来是迟早的事,如今这种情况,你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