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维轻舒了一口气，解除了和宿玉的契约。
“回见。”宿玉隐入飘渺屋，飞驰而去。
宋舒维眼里的温柔转瞬被狠厉代替。
他看着九号的脑花，平静下令：“凡域外来者，一个不留。记录灭杀数量，灭敌排行前三者，入座金仙殿。”
“是！”
＊
千弦宗在三重天下，从地图上看，‘二重天下’，其实是绕三重天下最大海域，三寺海内一个叫月轮的巨型漩涡公转的行星统称。
有6457颗这种行星。
宿玉要去的洛水宗，在第3756星。
看上去和地球非常像，但非常小，只需5分钟就能让神识绕行星转完一圈。
进入这些行星，和进飘渺屋、飞屋、乾坤袋里应该是一种原理。
——被宏观微缩成了和场景适配的大小。
地图上说，进入漩涡后，要御剑贴着漩涡滑行，在滑行到和行星最近距离的点时顺势滑出漩涡，灵力便会被行星的‘天’捕获，连带着人一起吸入行星。
修真界人口众多，像是千弦宗那样的，光自己一个宗就抵得上一个国家了，还划定了36个行政区，各区划之间每日往来频繁，这漩涡内却不见个人影，‘天’与‘天’之间就肯定有传送阵，只不过不对宿玉这样的黑户开放，就只能用这种原始费力的方法。
畅行无阻地在月轮镂空的内部行驶到第3756星附近，宿玉调整方向，冲向漩涡内壁，凭借她积攒多年的冲浪经验顺利贴上去滑行，霎时便被高速旋转着的月轮带着绕内壁闪了三圈，然后被甩下来。
玄天剑忙追下去接住宿玉，在相对静止的镂空内悬停下来。
宿玉翻身趴在玄天剑剑缘，哕一声吐了。
也跟着晕头转向的大仙忙说：“……休息一下吧。”
宿玉点点头，躺到玄天剑上，看着漫天五颜六色的星云出神。
大仙趁机问：“不接受承诺？”
“嗯。”
“但我说事成后送你回乡时，你并没有反驳我。”
“我舍命一搏，或许能杀了宋舒维，但我看不见你，也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所以我对你完全没胜算。”宿玉坐起身，运转周天调整状态：“因此我愿意无条件信任你，这样就不需要把精力浪费给没用的负面情绪。”
大仙默了默，语气平静：“如果你的境界突破仙王境，你会如何对我？”
“杀你。”
大仙轻笑一声：“倒是坦诚。”
“既然无条件信任你，那就要对你有问必答。”宿玉站起身，调整方向冲向漩涡，开启第二次滑行：“这应该算是——道心？”
“可以是。但以杀念为道心，道心很容易破。建议你换。”话语一落，宿玉便被一股强劲的吸力硬生生拽出漩涡。
灭顶的痛感在瞬间便席卷全身，宿玉只觉自己像是被撕成了两半，连带着灵根都骤然停止运转，刺骨的海水顷刻灌入口鼻，宿玉痛得开始意识涣散。
小白急忙从飞屋里飞身出来将宿玉吸进嘴里，玄天剑迅速插在小白舌苔上，截住被海水卷带而下的宿玉。
宿玉这才得以喘息，趴在小白舌苔上呕了一口带血的水，但下一瞬，宿玉便被中伤的小白带着狠狠撞到它上颚上，重重落下，又被小白从腹腔内呕上来的血浇了满身。
悟化境灵兽，一击重伤。
是仙。
宿玉忙重转周天，将小白收回飞屋的同时，化出玄天剑法相，挡第二道术法攻击。
仿佛足以将整个海域照亮的白光轰然砸在玄天剑上，散出的余威瞬间便周围百里范围内的海水一扫而空，形成球形镂空，但海水几乎是在瞬间又在亿万帕的海压下爆裂地回扑而来。
玄天剑也重重砸在宿玉右肩上。
宿玉的右肩瞬间裂开，右锁骨炸裂，背部伤口沿肩胛骨一路裂下去，一直到背中，再往左一厘米，脊柱就断了。
但痛感并未袭来。宿玉无知无觉地和恢复正常大小的玄天剑一起往下坠去。
“我封了你的痛感。”大仙沉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运转周天。”
宿玉吐了一口气照做，一道符箓在眼前炸开，紧接着，伤口处泛起一阵冰凉，蓬勃的水灵炁从伤口处渗入宿玉身体，差点把宿玉分成两半的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是小白。”大仙说：“与其一起死，不如让它死前助你破境。”
“哦。”宿玉应一声，保持着坠落，淡淡看着追击而来的仙。
是玄机阁的人。
炼器宝典里有各大门派制服图集。
“小小行……”还没说完，破境光圈便从宿玉体内迸发而出。
“小小集炁境散修，竟接得下本仙两击。”男人用引力术抓住宿玉，睥睨着她：“交出锁天匙，饶你不死。”
“轰。”
“轰。”
“轰。”
“轰。”
宿玉周身又接连炸出四道青黑光圈，她平静地仰视着数米之上的男人，掐诀引水进来，眨眼便将不断缩小的镂空球体分割成大大小小的空间，一松手，被暂定的海水便填将镂空蚕食殆尽，本该把宿玉压成肉饼的海压也被轻松化解。
“不给。”宿玉升到与男人同等高度，平静问：“又如何？”
“仙王已下令诛杀一切外来者，你便是开了锁天阵也难逃一死。”男人年轻的脸上洋溢起和煦的笑，朝宿玉伸出手：“何不加入我们，诛杀仙王，重建王国。”
仙王？
宿玉猛然意识到什么，忙向大仙验证：“我该怎么选？”
大仙散漫一笑：“随你怎么选。”
宿玉语速难得变快了一些：“所以你找分身是为了杀了他们？”
“猜对了。”大仙欣慰地笑起来：“小玉儿真聪明。”
“为什么？”
“集权。”
但从宋舒维的反应看，诛杀外来者、开启锁天阵捉拿复制品，显然是要救脑花。
他们是一伙的。
分/身和本体。
叛乱和镇压。
倒是热闹。
“倘若他们合起伙来对付你呢？”
“所以得由你来决定啊。”大仙笑盈盈地说：“是认为叛军取胜，建立新王国能更快集权，还是继续蛰伏，各个击破更稳妥——速战速决还是从长计议，你选哪种玩法，我都奉陪。”
男人催促：“考虑好了吗？”
宿玉眸色暗了暗。
这也是宋舒维抛给宿玉的陷阱。
但最起码在大仙这儿，症结在事成后他能否兑现承诺放宿玉回地球，宋舒维这头才是燃眉之急。
两相总结，修为低就只能做案板鱼肉。
“宋道友。”宿玉暗暗在袖中掐诀备战，看着男人平静道：“毫无保障便要我为你卖命，未免太不厚道。”
男人神色一滞：“你在和谁说话？”
话语一落，宿玉身前便凭空出现一个时空裂缝，飞出一块令牌：“下令诛杀的是域外来者，若姑娘愿归化入籍，为鼎天阁效力，仙界以下，畅行无阻。”
“遵命。”宿玉一把抓住令牌，设置在内的传送阵瞬间便将宿玉转移，时空裂缝里紧跟着伸出一缕金丝。
男人后背霎时生出彻骨的寒凉。
他想逃，却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触手一样的金丝伸过来，刺入他的大脑，将他吞噬。
＊
令牌上刻的是宿玉两个字。
异乡人身份失效，剑诀儒咒生效。
一在洛水宗宗祠落定，宿玉便脱力地跪到地上，呕了一大口血。
小黑忙从飞屋里出来，双手捧来疗伤丹药，担忧地嗷了一声。
“没事。”宿玉拍拍小黑的脑袋，接过丹药吞下缓了缓，把状似核桃的锁天匙交给它：“放进神像手上那朵花里。”
说完，宿玉打坐入定。
周钰榕给的儒咒术确实大多没什么效果，但通过对这些海量儒咒的记忆和演练，宿玉很快便注意到，越是强大的儒咒，行文越是简洁易懂。
以张起这道儒咒的威力，咒文内容也必然遵循这个定律，用解文儒咒快速排列组合一下必能破译。
但破译不代表能解。
毕竟设咒者是供仙，想以集炁境修为解咒，再消化吸收掉灵炁余毒，未免天方夜谭。
以眼下的形势，只能请大仙用他的神识暂时压制住毒性，再另做打算。
“已经压下了，须在三日内根除，不然肉身不保。不过……”还没说完，大仙话锋便转：“换鼎天阁工作制服。”
话语一落，房门便被一道剑气砸开。
“何人擅闯宗祠！”
伴着一声怒骂，一群洛水宗弟子气势汹汹地涌进来，却在看清宿玉白色圆领袍上的鼎天阁阁徽暗纹后，恐慌地齐刷刷躬身行礼等候发落，不敢再多说什么。
宿玉掀起眼皮瞥了众人一眼，举起令牌亮明身份：“宿某奉命来此公干，还请行个方便。”
“是！！”门又被重重关上。
躲进神像臂弯里的小黑忙探身出来，飞身跳进花朵里，从雾状的身体里掏出锁天匙，一道充满骇人杀气的琴音便从宗祠上空杀来！
宿玉忙飞身应战，化玄天剑法相接下第一击。
小黑也迅速化出球阵圈住神像，干脆利落地将锁天匙按进花朵最中间的位置。
缺失的花蕊归位，蓝光在花朵上一闪而过，大地开始震颤。
刚离开宗祠的洛水宗众弟子惊恐地看着在空中缓缓晃动凝结的阵网。
“是锁天阵！”
众人惊恐万状。
“仙界要清扫二重天了！”
“快逃啊！”
“找死！”来阻止宿玉开阵的女人怒喝着飞身下来，蓄积全力猛扫琴弦，较之刚刚猛烈数百倍的弦杀以摧枯拉朽之势，一道接一道地朝宿玉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