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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喜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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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岑彭传》:“我喜我生,独丁斯时,恰巧风月,余渭之缘。”

………………………

王祁渊是赵国公的第三个孙子,读书读的很好,赵国公未致仕前,他在门下省的弘文馆读书,整个洛阳也就三十个学子有机会去那。

弘文馆还得要求嫡系亲属是正三品以上的京官,王祁渊超过了众多世家子弟,是硬生生靠自己闯进去的。

书学、律学、算学、大经、中经、小经,他全部学了一遍,每年年末的岁终试,博士口问大义十条,王祁渊每次都能通十,拿弘文馆里头的第一。

听说他与崔娘子是同龄,崔妙颖是女子,不便去弘文馆亦或是东宫的崇文馆,上的是私塾,崔相给家中的孩子请的都是私塾,有国子祭酒,翰林院的大家,还有早已致仕的官员,崔家郎君,君子六艺,样样皆善。

国子祭酒也曾是王祁渊的老师,他在上课时总夸赞崔妙颖的天赋。

彼时,王祁渊不服,还去找崔妙颖挑战律、算二学,国子祭酒作了中间人,把赛场开在了东市,他觉得热热闹闹更好玩,洛阳一时轰动,接踵摩肩,只为看两个天才比试。

最后,王祁渊赢了算学一门,崔妙颖赢了律学一门,两人成了平手,洛阳人人夸赞他们二人,说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不妨两家就订个亲,后来,这事传到赵国公耳边,据国公府上的人说,他的眼皮子是硬生生跳了一个晚上。

李玄宁比他们小上一点,加上又在大内中学习,这些事情自然听得很少,也就韩徽会和她讲讲,逗她笑笑。

如今见着王祁渊眼里的不善和一丝对崔妙颖的余热,李玄宁觉得,这些个故事好像不是洛阳百姓编的,嗯…她很不爽。

作祟的右手悄悄攀上崔娘子的细腰,她紧紧将崔妙颖搂在怀里,嘴角噙着一丝挑衅的笑,又努力装着温文尔雅,玄黑色的衣袖轻甩,红眸望向王祁渊,有一点点得意。

李玄宁恍惚了一下,在心中大惊。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这跟洛阳那些放荡不羁的贵家子弟有什么区别?为了彰显自己的占有权,根本没有问过对方的想法。

她望着崔娘子羞怯的眼神,心里不由涌上了一股愧疚之情,毕竟她是穿着男装,这样轻浮的动作,实在是辱了崔娘子的清名。

揽着腰的右手变得僵硬起来,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李玄宁想暗自扇自己两巴掌。

“怎么?这是个什么意思?崔娘子想给某看什么?”王祁渊的眉头紧锁,袖口掩映下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指关节泛起了白色。

“我看你跟洛阳那些娘子也没甚区别了,日日想相夫教子、自甘堕落,宁愿找一个爱着女装的轻浮之人。”他伸出手指向李玄宁,愤怒的气息在空气中铺散开来。

“王三郎。”李玄宁的太阳穴噗噗直跳,她缓缓放开揽着崔妙颖腰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对王祁渊说道,“相夫教子,可以说是堕落,但并非自甘堕落。”

“世道人心皆险恶,即便国朝有圣成女帝的先例,现在世人仍对女子持有偏见,那些相夫教子的娘子,她们难道是真心甘愿的吗?王三郎有问过自己母亲的想法吗?”

李玄宁话锋一转,说到了自己头上:“我并非男子,不过是穿了男装方便行事罢了,我为方才轻薄崔娘子的行为道歉。”她说罢,向崔妙颖躬身行了一礼。

这下不仅崔妙颖惊了,就连王棱清也惊着了,两道诧异的目光同时向她射来。

王祁渊的愤怒顷刻之间消散,只剩下了复杂的情绪,他向李玄宁行礼:“抱歉,方才是某唐突了。”

“但还望小娘子记得一句话:事在人为,圣成女帝出生的时代,当是比现下更轻视女子的一个时代,且是乱世。在某眼中,外界的所有影响皆为自己不够强大的借口,女子甘愿相夫教子,受自己丈夫牵制,大多是因为她们本身就不相信自己。”

王祁渊眸子一沉,打量着李玄宁道:“若是寻常的小娘子被我这么说,怕是要哭鼻子回家找爹娘了,你是第二个同我论理,却丝毫不落气势的女子。”

李玄宁心下了然,这第一自然是她身边站着的人,不仅不落气势,甚至远超了王祁渊。

“不过能与我为对手的,还是只有你身边那位娘子。”王祁渊将目光转向崔妙颖,“明天早上,我的人会和江州府的人,一同持办李主簿的丧事,届时丧事一完,我就要回去和爷爷赴命了。”

崔妙颖俯身:“晨间我们便要出发去庐山,恐怕是赶不及送三郎了。”

“无妨。”王祁渊摆手,见崔妙颖对他的态度好些了,也不由软下心来好生说话,“希望下次再见你们时,我能看到你们的改变。”

这次见面平平淡淡,没有上一次的不欢而散,李玄宁心中却是多了丝丝期许,王祁渊并非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他的格局很大,思维清奇,说话条理清晰,让人信服,国朝有他,堪比十个御史大夫。

王棱清同他虽都姓王,却没有什么交集,也只是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一直到结束了,他才主动提出,要带王祁渊去住的地方。

…………………………

“嗯…洛阳双杰,名不虚传。”

“怎么,吃醋啦?”崔妙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还没问你,方才为何要跟我道歉?”

微凉的月光,一旁竹影横斜,李玄宁提着灯,走得很慢:“我学着了那些轻浮之作本是不对的,在外人面前,又对你…”

崔妙颖偏过头去,轻轻踮起脚尖,双手环住她的脖子:“但是阿宁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呀,这就没事了。”

温热的气息打在李玄宁耳廓上的软肉,她觉着痒痒的,又不敢乱动。

“还有呢…我要谢谢阿宁。”

“为何?”

“王祁渊喜欢我,若不是你帮我挡住了,他估计今日就要同我表白,明日就要带我去临安成亲了。”

“不会吧?”李玄宁惊讶,她看着两人仇大苦深的样子,王祁渊的眼中更没有对崔妙颖的喜欢。

崔妙颖点头,放下圈住她脖子的双手,接过她手中的灯,缓步往前走:“他是个很好的人,他看人,看中的是实力,而非这个人外表与性别,赵国公曾经问过他,喜不喜欢我,他说喜欢。”

“后来他同我解释,确实是喜欢,他喜欢我的外表,也喜欢我的实力,他说若是与我成亲,定然不会叫我的才华沦落于无止无休打完相夫教子之中,他会支持我完成我的梦想。”

“其实说来,这样的郎君也是难能可贵的一种人,无论赵国公如何,他今后都是一定要入仕的,他能否保持自己的初心,我不知道。”

“那你呢?”李玄宁停下脚步,微微低头望着她,“你是怎么想的?”

说了许久,李玄宁只听出了崔妙颖对王祁渊的夸赞和发自内心的好感,这让她不由有些失落,崔娘子当是喜欢他的吧…

“他太木纳了,我不喜欢他。”

李玄宁起了兴致问她:“那崔娘子喜欢什么样的人?”

“阿宁。”

“嗯?”

“你和我打的赌,是你输了。”

李玄宁皱起眉头,瘪了瘪嘴,心道她怎么能转移话题…

“嗯…”她满不在意地仰起头,“所以,你要我做什么事啊?”

崔妙颖想了想,对她一笑:“你把眼睛闭上,我再做。”

“哦。”她就像一头待宰的小羔羊,反正是她输了,愿赌服输,崔娘子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李玄宁听话,一下子就闭上了眼。

背后万籁俱寂,只有她们两人,零零星星的几盏油灯,在清风中忽明忽暗,地上的树影弯了腰,明月清晰地展现在她们眼前,柔和而温凉,照亮了府中每一个角落。

“我想告诉阿宁,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李玄宁打趣道:“那要我闭眼干嘛?你直接说不…”

话还未说完,伴随着一阵轻笑,李玄宁觉着脸颊传来一道温热的软触,像是羽毛轻轻拂过,酥麻麻的,十分奇妙,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桂子香味。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风都停止了,五感尽失,只剩下贴在脸颊上的柔软,她猛地睁开眼,这股温热却迅速离开。

李玄宁的红眸微阔,睫毛簌簌颤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心脏就开始扑通扑通狂跳,她方才感受到的,是一种只有话本子上才有的深情和缱绻。

她轻轻摸了摸方才被崔妙颖吻过的地方,手上沾了红色的唇印,原来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天地间的风再次活了过来,纷纷扰扰,席卷着长廊上遗落的枝叶,满腔的柔情化为汪洋大海,源源不断。

崔妙颖心甘情愿,沉溺于大海之中。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阿宁,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这就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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