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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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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司马相如《上书谏猎》:“今陛下好凌岨险,射猛兽,卒然遇轶才之兽,骇不存之地。”

…………………………

“不行不行。”李玄宁赶忙摆手拒绝,面露窘迫,“这要是让崔相公知晓了,不仅我要被弄死,你说不定也…”

她递了个害怕的眼神给崔妙颖,对方一下理解了她心中所想。

崔娘子将脸凑近了些,桃花般的双眸,从飘忽转而移向了她鲜嫩欲滴的唇瓣:“阿宁。”

崔妙颖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轻轻挽起李玄宁的一缕头发,慢慢把玩着:“你不说,我也不说,这事还会被崔相公知道吗?”

“那也不行…”李玄宁拒绝,拍了拍崔妙颖玩她头发的那只手,她将身板挺直了,脸色严肃,一本正经道,“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要堂堂正正的,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哦…”崔妙颖若有所思,“原来阿宁不喜欢偷偷摸摸的地下关系。”

李玄宁好奇,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什么是地下关系呀?”

“嗯…就是,地上都是人,地下只有你我,我们做了什么,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李玄宁的头摇成了鼓,她一口否决:“那我可不要。”

“好好好。”崔妙颖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着一只炸了毛的小奶猫,“阿宁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尊重你的看法。”

“对了,方才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李玄宁愣了,一下子把方才的想法抛之脑后,现下突然想起来,又不好意思问。

“嗯?”崔妙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一阵滚烫的触感传来,“怎么呆呆的?何事?想问就问,你害羞个什么劲?”

“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就比如,下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西街的坊市,遵循前朝制度,日入七刻关市,那时候的物价是一天当中最低的,地方定价,米每斗是三十五文到四十五文之间,但西街的坊市在关市前每斗米居然超过规定市价的十成左右了。”

崔妙颖轻笑:“所以,你想问什么呢?”

李玄宁沉思片刻,在脑中组织好了语言,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往年夏至,河北道闹旱灾,江南道闹水灾,今年却是反其道而行,关中与河北受了黄河决溢之困,江州这头下了一场雨,坊市尚且空巷,来往几人衣衫褴褛、瘦弱嶙峋,我看见他们,便忆起我在大内受饿的日子,百姓流亡之景虽不亲眼所见,但亦发夫于心,感之惨淡。”

“所以,我想知道,你有办法吗?”

红眸里的赤忱如火,仿佛可以烧尽世间不纯之物,崔妙颖从这双眼里,再次感知到了强烈的希冀。

君子知命不惧,日日自新,少年人的热血抱负,在世族争端中往往如草芥,不值一提,但就是那份无数人的青云之志,才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盛世的辉煌。

她坐在马车上,透过纱帘,看到路过的百姓,食不果腹、面容憔悴,她不会起任何怜悯之心,她遇到李玄宁,是魏国殿下一手安排的,或许也是冥冥注定的缘分。

李玄宁像是她的一面镜子,她照出了她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她之所以迫切地想说出自己的爱意,也是因为洛阳发生了变故。

………………………………

五天前

洛阳,大内禁宫,兴庆殿

皇帝着一身灰色的圆领袍,正襟危坐于大殿上方的主位,双手正翻看着文书。

“此次黄河大规模决溢,实属始料未及,自圣成先祖到世宗皇帝间,整整一百二十年,黄河关口每三年进行一次小加固,五年进行一次大加固,这个习惯从未改过,直到先帝年间,张侍郎向先帝提过改建的意思,先帝允了,加固停了,黄河短短十年决溢了四次。”

起身说话的官员穿一身紫袍,腰间的蹀躞带拴着金鱼袋,他抚着白色的胡须,一板一眼怒目圆睁的。

“留台一年来不了几趟度支司,一来就跟要债似的,跟我们说不能给张侍郎送钱了,他就是个败家的。”

唤作张侍郎的,一股溜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是张家的家主,今年年过半百了,半截身子入了土,又听闻自己主修的水项传来噩耗,已经整整两日没进食了,每天靠着喝些糖水撑着。

张侍郎现在是有理说不清,晃晃悠悠,差点没站稳,弄得幞头一摇一摆:“这怎么能是送钱呢?这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啊…”

他朝主座上的皇帝一礼:“圣人,臣为国朝操劳了近三十年了,入土前的想法,就是将黄河这个水项修成。”

“你还入土?”方才说话的紫袍户部官员气的胡子都抖动了,他指着张侍郎骂道,“你都要把我那仓部郎中气的入土了,河北道多少人?赈灾赈灾没钱,粮食也没有,地方的转运使都要不干了!”

“你户部还好意思说张侍郎?”另一位紫袍官员站了起来,他留着一茬胡须,仪态翩翩,却不怒自威,他的年纪比刚刚说话的要小。

国朝三品以上最年轻的官员,平民出身,天赋异禀,曾经连中三元,在洛阳曾名声大噪,若将他和王祁渊比较,他的天赋更胜一筹,他的嘴也更毒。

“万之鹏,万常侍,您帮他张洹炘说话,您就出点钱吧。”

“这几天,几个河北道都水丞司的人到了都水监,都水监的两位使者给中书递了折子,说你们户部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不是没钱,是根本不想给!”

最后两句话掷地有声,砸在那位户部官员的心中,他本欲为自己辩驳,再张口,却见到皇帝的脸色不太好,他赶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低下头不敢吱声。

万之鹏扶着张侍郎慢慢回了位,一时间,大殿里的气氛沉默得诡异。

坐在皇帝下方的随国公同皇帝对视一眼,见皇帝点头,他起身来,稍微使力,挥动衣袖,将双袖摆在后头,扫视了一圈殿中的臣子。

“各位都是国朝的肱骨,出了事,便不要顾着埋怨对方,要想办法解决啊…”他的嘴角勾着,笑得像只狐狸。

“国家困难,户部这时候不出钱还要等到何时呢?”他走向那位户部官员,一只手发了狠劲似的,拍在对方肩上,“我会让我底下的几个商户,去关中、河北等地帮忙的。”

户部官员脸色不好,有些红里透黑,他抬头,小心翼翼问道:“那江南道呢?”

“圣人已有主意,诸位同僚只需按照方才所议的章程办事就行了,今日宫门落锁,烦请诸位在宫中歇息,明日一早,中书拟几道旨,各位,照着办即可。”

万之鹏第一个站出来,拱手道:“既然圣人有了办法,那臣等就告退了。”

皇帝一挥手,殿中臣子尽散,仓皇般就像老鼠碰上了猫一样,殿中只留了随国公和崔明德二人。

“辛苦阿肆了。”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见一旁的崔明德似乎还有话要说,他抬头望向随国公,温声道,“且去歇息吧。”

“是。”

待到殿中只有两人,皇帝拿起方才看的文书,崔明德见一旁的灯油散落,烛光忽亮忽暗,便给皇帝重新点了一盏烛灯。

“大相公,有事要问吾?”皇帝的嗓音低哑,充满了倦怠,他没有释放出方才的压迫,对待崔明德,他很敬重。

崔明德笑了笑,他伸出瘦如枯槁的双手,摆正了桌上的烛灯:“臣,想知道圣人对江南道的旱灾,是个什么想法?还有,圣人应该知道,肆郎他,是有贪心的吧?这次灾情严重,臣想提醒圣人,不同以往啊…”

“没有看法。”皇帝将手中的文书随意扔在桌上,整个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至于肆郎,随他吧,关中一带是国朝的旧都,河北道受灾又最为严重,都水监,仓部司、度支司、水部司的重心,都应该放在这两边。”

崔明德躬身,耐心说道:“旧都乱,则民心乱,民心乱,则天下乱,臣知晓圣人苦心,可这江南道,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嗯。”皇帝点头,拢起衣袖作寐态,“听说崔娘子去了江州?”

“是。”崔明德附和点头,小心翼翼问道,“她这些年总爱游山玩水,臣也未对她有过多拘束,这是怎么引起圣人关注的?”

皇帝睁开一只眼,深红的眸子里带着冷冷的寒意,他没有应这个问题,反而瞥了崔明德一眼:“幻音坊,也出现过啊。”

“这…”崔明德有些手足无措,他赶忙在皇帝案前跪下,“请圣人恕罪,臣,以后一定对她加以约束,不会再犯了。”

六合靴立于眼前,靴上的团龙纹云异常威严,皇帝虚扶起他,轻声安慰:“哎,吾又没说什么,大相公怎么行如此大礼?”

“崔小娘子聪慧,那是早有耳闻的事情。”

皇帝背过身去,望着身后的山川图若有所思:“江南道,就交给她解决吧,吾正好也想见识见识,她是否如传闻中说的那么聪明。”

“这怎么行?”崔明德的声线中多了一丝颤抖和害怕,更勾起了皇帝的兴致。

“若是想不出办法,朕也不会怪她,崔娘子年纪也不小了,大相公该给她谋划谋划了,找一个好的郎君…”

“若崔娘子想出来了…”皇帝的脸色很好,嘴角勾着一丝笑,他转过身去看着崔明德,眼睫底下是讥讽和傲慢的玩味,红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血水,勾勒出了阴暗和疯狂。

“那便由朕亲自给她赐婚,当作奖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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