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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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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杜甫《贫交行》:“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护,博陵崔殷功这首写桃花的七言诗,看似叙事,言其进士落第后,在长安南郊寻得一名美丽的娘子,但次年重访故地,故人却已然不在。

明面上的物是人非,世事无常,实则有个惊悚的故事传至现在,据传那娘子见了崔殷功一次后,整日黯然伤神,茶饭不思,变得精神恍惚,其父在次年见到崔护,怒骂他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崔护悲痛,与其一道哭灵,在哭灵的过程中,那娘子竟然醒了。

最终,崔护同那娘子成了婚。世人说起这事,也只道其中风花雪月,郎才女貌,二人间不可多得的美满婚姻,后人更是衍用桃花缘写诗赋词。

例如洛阳有名的传诗: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这故事中的诡异之处,就和那篇桃花源记一样,二者都带着桃花,早已被世人遗忘。

姬满楼望向窗外零零散散的村民,不禁有了疑问:“你们说,这黎二郎会去哪呢?”

崔妙颖沉思片刻道:“黎二郎所住之处在剑邑,从此处返回剑邑,若骑马来看,至少需要五个时辰以上,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要日落了,他肯定不会返回。”

剑邑,东汉建安十五年,析南昌县南境于富水之西设富城县。唐永徽二年,迁县治于赣江东岸剑光。天祐二年,改名为吴皋。赣中一带地区,离人们所熟知的豫章很近,在鄱阳湖盆地南端,于赣抚腹地,地势由西南向东北逐渐倾斜,南北高中间低,呈马鞍形。

西晋惠帝司马衷永平元年,县令雷焕挖狱基得“龙泉,太阿”,又说为“莫将,干邪”,雌雄宝剑,得名剑邑。王勃的《滕王阁序》中有这么一段:南昌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其中,“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引用的就是丰城那两把宝剑的典故。

李太白也曾为宝剑题诗一首《丰城剑》:

宝剑双角龙,雪夜照芙蓉,

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

一去别金匣,飞沉失相从,

风胡灭已久,所以潜其锋,

吴水深万丈,楚山邈千重,

雌雄终不隔,神物会当逢。

其由剑邑发源的洪州窑,更是深受世族大家所喜爱,以烧青瓷为主,胎色较深,施化妆土,釉色多为褐色,陆羽曾在《茶经》中有提到:“洪州瓷褐,茶色黑”。虽不适饮茶,但讲究装饰,多刻印花朵、图案形花叶,沿器物周壁对称排列,呈一派端庄、富丽之气。

这江南西道总的来讲是人杰地灵,不仅有独景、产贡茶、烧窑瓷,还有历朝历代大家留下的诗文,像黎氏二人这般身赋特异本领之人,怕也不在少数。

崔妙颖接着推测道:“他还不知道黎八郎到底要干什么,肯定会在附近等他归来,那么若是在附近住下…”

她与李玄宁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地方。

桃花源。

她们进入桃花源遇到的那个老妇,应该是被收买了,崔妙颖有此判断,是因为那个老妇说的太多了,越是想让人相信,就需要越多的细节,来进行佐证这番说辞。

如此分析,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快速在崔妙颖面前闪过,姬六郎单膝跪在了姬满楼面前。

“跟丢了。”

姬满楼眼里显出几分阴郁:“怎么回事?”

姬六郎神色微变,小声应道:“那个人看身形,当是个女子,我们沿着山路几乎快追了半个时辰,到了谢家山,那儿有她的同伙接应,颦娘为了保护我,险些丢了性命。”

“很奇怪,她用撒菱,应该是东瀛人。”

李玄宁一惊:“东瀛人,难道是那日袭击我们的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事不太像表面所浮现的那样,找上黎八郎合作的不会是外族人,崔妙颖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干思索着,她被绑走的那个晚上,依王棱清陈述,那个东瀛人的汉语并不好,绝对做不到同黎氏两兄弟进行沟通。

所以,她的直觉告诉她,同他们达成合作的是另一个人,这个人在南湖案和江州案都没有显出身影。

他们合作的目的是杀了自己和李玄宁,但其中出了变数,黎八郎因为李玄宁,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们活下来了。

崔妙颖深深吸气:“当务之急,我们先找到黎二郎,问出他知道的东西。”她转过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姬六郎,“颦娘怎么样?”

“颦娘在楼下,庞大夫在为她包扎。”

四人走下楼,就见到颦娘一袭白衣,右臂上鲜艳夺目的暗红,已然浸出绷带,她脸色苍白,似是在强忍着痛。

崔妙颖面上浮现出担忧,她朝庞安时走去,俯身一礼:“多谢庞神医相救。”

庞安时惊诧:“哦?不过是普通的包扎,何需行此大礼?”

崔妙颖方才往颦娘受伤那处一看,便已知晓那东瀛人的撒菱上涂了毒液。

“颦娘子所中的撒菱上,应该涂了毒液,不瞒庞神医讲,这人之前间接造成了我被凶徒绑架,事后我被解救,查验了当晚船上死于撒菱的兵士尸体,肌肉虚弱松弛,腹部膨胀,面色潮红,有呼吸困难之兆,因此判断,撒菱上的毒,只比箭毒木差上那么一点。”

庞安时抚着胡须,肯定道:“你的判断不错,箭毒木是见血封喉,而这个毒的名字,叫做钩吻。”

钩吻,又名胡蔓藤,不会让中伤者立即死亡,根据用量,轻者症状稍好,只是慢慢没力气,直到虚脱至死,不用断肠草、箭毒木,改换这种温性毒液,更能留下活口进行审问。

庞安时拿起在炉子上的汤药,舀了汤匙,轻轻吹了吹:“娘子放心,钩吻之毒,用荠苠八两,加水六升,煮成三升。每服五合,一天服五次。即可好转。”

“少主…”颦娘很自责。

“无妨,你好生养着。”

姬满楼下意识望向姬六郎:“你在此照顾颦娘,等我们回来。”

“啊?”姬六郎青涩的脸庞浮出一丝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又很快就被他遮掩下去了。

庞安时收拾好了药箱对他笑道:“这重要的活儿,某做完了,也该走了,照顾人的事,小郎君也该学着点了。”

崔妙颖再次行礼感谢:“多谢庞神医。”

………………………

他们向店家结了账钱后,又买了店家仅剩的两匹马。

那店伙计手上比了个数:“要不是我们这生意长期不行,我才不卖这马儿呢,都是好马,两匹都卖给你们,至少要百八十贯钱。”

这明显在骗他们钱,再说,他们也没带那么多出来。

姬满楼神色间充斥着不满,挑眉问道:“百八十贯?好马?我可告诉你,朝廷对付西羌叛军那年冬季,洛阳市面上的一匹战马都未超过百贯。”

他走到两匹马面前,摸了摸马腹:“太瘦弱了,压根就不值这个价,你可听过,参市,谓人有所买卖,在傍高下比价,以相惑乱而规自入者,杖八十。”

那店伙计扶了扶头巾,见着懂邢统的人,又是一派强势的气场,背后不由发了冷汗,想起大名鼎鼎的庞神医还主动帮他…

若真是洛阳来的官人,闹大了,被洪州市司知晓,可就麻烦了。

伙计谄媚陪笑道:“这位郎君,要不这样,两匹算您百贯?”

“不必了。”崔妙颖冷着脸上前,她的嗓音很轻,仿若高山之巅长年不化的冰雪,莹亮之余透着冷淡,清冽的气息给人以不敢接近的惶恐之感。

她的手上拿着刻有江州府印迹的腰牌:“江州府办案,不配合者,我等可直接将其缴入洪州都督府。”

说罢,便牵出其中一匹黑马,翻身上去后,见马儿一阵躁动,她便提紧缰绳,从高处往下,睥睨着那店家伙计:“我等用完,自会有人前来归还。”

伙计连忙迎合道:“自由江州府做主,某能助各位府君查案,已是荣幸之至。”

姬满楼亦是翻身上了另一匹白马:“那就麻烦您,照顾好—里头的人。”

这个“照顾”,他咬得格外重,伙计精的很,立马明白其中意思,这位府君当是不想让他对别人多嘴,透露他们的事情。

他用手擦了擦额间的汗,作了个揖礼:“您放心,这是自然。”

李玄宁见二人都上了马,恍然反应过来,她来回望了望,茫然指着自己道。

“那我呢?”

“我可不敢碰您…”姬满楼端坐马背,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神色配着剑眉星目,颇有些邪魅。

他等了会儿,见着李玄宁不为所动,便夹紧马腹,缰绳在手腕转了圈:“二位,事不宜迟,就不要故作矜持了,我先走一步。”

白马在道上发出一阵嘶鸣,便踏开步子,一路向前奔驰而去,留李玄宁一身飞扬的尘灰。

崔妙颖骑着的那匹黑马似是兴奋了,四蹄在地上连连蹬踏,崔妙颖皱眉,轻轻勒住缰绳,行至李玄宁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上来,抱我。”

短短四个字,李玄宁却听出了别的味道。

清冽的山泉上,飘着翩翩落下的桃花瓣,她捧起山泉品尝,只觉得夏日里的山泉很凉,有沁入肺腑的清甜,当桃花瓣落下的那一刻,仿若一片鹅毛拂过她的心。

撒娇的意味溢于言表,胸腔贴着前面人的后背,闷着痒痒的,她小心翼翼环着崔娘子,牵起缰绳,让马儿慢慢跑起来。

迎风前行,西边便是快要落下的夕阳,芬芳的路径上留有缤纷花草,近道古树有序,野花随风摇曳,蝶蜂于花丛中飞舞,感温香熟美,醉慢云鬟垂两耳,此一阵是,马蹄踏水乱明霞,醉袖迎风受落花。

崔妙颖在她怀中高声唱道:“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兮。”

李玄宁下意识回唱道:“淑人兮驰骋,美如玉兮且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这是诗经里头的郑风·溱洧篇,李玄宁霎时红了脸,中间那部分是,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其意思是:溱水洧水长又长,河水洋洋真清亮。男男女女城外游,游人如织闹嚷嚷。女子说咱们去看看?男子说我已去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洧水对岸好地方,地方热闹又宽敞。男女结伴一起逛,相互戏谑喜洋洋,赠朵芍药表情长。

李玄宁清楚地听到了一句话。

崔妙颖靠在她的胸膛上,轻言呢喃道。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她在心底里回了一句。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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