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华芜就收到英桃的消息，告知她青松那边的心理咨询师已经上岛入驻海螺宫，今天晚上就可以试着开始工作。

但今晚会光顾这群新访客的选手应该会很少，导演组刚下发通知，大部分选手都可能没来得及看消息。

一公在即，周五晚节目播出后周六晚就直播公演，海螺宫走廊里都静悄悄的，鲜少有人影经过。

考虑到这一点，华芜很快动身前往七层，趁着选手们注意到这群咨询师之前抢占先机。

已经走到挂着“青松心理”的标识牌前，走廊上两个脖子挂着工作证的人在晃悠，华芜却突然有些后悔来到这里。

真要找心理咨询师的话，放着外面那么多更权威的心理专家不找，非得在这岛上找吗？

何况这群咨询师都来自青松，严格意义上算杨未青的下属，而杨未青又是她的商业合作伙伴。

华芜在原地站了半分钟，转身决定离开。

“哎，别走啊。”

晃悠着的其中一人见华芜要打退堂鼓，扬起比向日葵还灿烂的笑脸过来拦她，“你可是我们的第一个体验者哦。”

华芜还没开口，另一人已经走来一唱一和：“是有什么顾虑吗？我们这边咨询师都是有专业资格证的，而且特意派了经验丰富的咨询师来参与节目，水平很有保障的。”

这两人此前大概做的是销售，一左一右把华芜围在中间，就开始喋喋不休。

非得把这第一个客户抓进咨询室不可。

“你来得巧啦！你看现在都没有人，你可以在我们的咨询师里面随便选。”向日葵销售指了一个房间，“金医生怎么样啊？这位退休前可是医院里响当当的心理专家，我们请来公益合作的，今天错过的话以后一定会约满哦。”

华芜本就摇摆，听到她说这个医生不是青松的咨询师，而是退休返聘的专业心理医生，觉得试试也可行。

主要也是这两个人实在难缠。

她们将华芜送进专家的咨询室，生怕人跑了似的立刻将房门紧紧关上。华芜好笑又无奈，走向海螺宫标间改成的咨询室，也许又是诊室。

那里已经有个约莫五六十岁、笑容和蔼的医生坐着等她。

华芜对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有天然的亲切感，如果华如玉没有死，应该也是这样的年纪？

但华如玉过得很苦，不会有眼前这位医生这样的好状态和精气神。

华芜走到金双萍医生面前坐下，低声说了句“你好”。

“晚上好。”不知道是不是带了专业滤镜，金医生的眼神虽不似在打量，却好像已经洞悉内心，“你是这个节目的选手吗，好像电视上会看到的人。”

华芜没有否认金医生错误的认定，就当她在夸自己年轻漂亮。

说起来这个节目的选手里，年纪最大的只比华芜小一岁，努力努力的话，也不是不能跟选手们打成一片。

“我听说这个岛上已经下了一周多的雨，雨下得久就会让人生病。”

金医生不介意眼前姑娘的拘谨，看一眼窗外，谈论着天气，“当然，天上落下的雨是一回事，心里落下的雨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我们到这里来，其实是来研究人的天气。”

她口吻认真，听得华芜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位医生当真是退休返聘后深耕公益，和医院里一坐下就开始问症状的医生们很不一样。

华芜进门之前已经想好要和医生说什么。聊人生太艰涩，聊事业又不符合保密协议，她想聊点幼稚的东西，此时恰好也符合医生误认为她的身份和年龄。

“我的天气，嗯，有点不太好。”她斟酌着措辞，“概括地说，应该算作感情问题。”

金双萍点点头，眯起眼睛笑。

“那个人伤害你了吗？”

“没有。”华芜看向窗外的雨，不太好意思和医生对视，“我伤害了她，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受是愧疚，还是其他什么。”

“你是不是经常会感觉到对别人愧疚？”

“不是。”

华芜很坚决地回答道。绝对不会经常，她总能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开脱理由，否则也不会取得现在的成功。

“噢……”医生若有所思，又问，“我能不能问你，你是怎么伤害那个人的呢？”

华芜说她拒绝了那个人的亲密请求，也算是间接拒绝一次委婉的表白。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情很奇怪，尤其是对着旁人说，好像强迫自己把脑子打开给人看似的。

“这个决定其实是需要勇气的，但我也想问问，你做出的决定，是出于内心真实的感受吗？”

华芜沉默许久，说，“不是。”

那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内心感受，只觉得不可能，哪里都不可能。从身份、差距、性格都不可能产生亲密的可能性。

因此才会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