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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杜某不为人知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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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衍托着下巴,漫步在雨中的长廊:“你问我这个问题,很奇怪。”

裴悯移开目光:“哪里奇怪?”

“毋庸置疑吧,我不好龙阳。”孟衍轻笑一声:“莫非你对男子有兴趣不成?”

“没有。”裴悯连忙接话,见孟衍一脸玩味的盯着自己,往前迅速走了两步:“我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又不感兴趣了。”孟衍在背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好吧,你不感兴趣,我也不感兴趣。”

孟衍撑着伞,走进连绵的雨里,雨丝拉成了雾状,将孟衍的脸衬的亦鬼亦仙,含笑的眼眸像不灭的烛火,忽明忽暗,摇曳着看不清的情绪。

“我先去里屋找找线索,一会儿有了消息就来风雨堂集合。”

“嗯。”裴悯点了点头,看着孟衍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去。

风雨堂是宋府中央那间摆放过棺材的屋子,孟衍认为这名字起的不大吉利,会有些风雨欲来的意思。

孟衍发现,他进的这件屋子,就是杜应红的。

屋里收拾的很洁净,伫立在墙边儿的宽大书案上堆积着一些繁杂的书籍,案上的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里可以看出杜应红是一个很爱看书的人。

地上堆着一只木箱子,似乎落了灰,看着有些尘旧,似乎许久没打开过了,孟衍只看了眼,不大好奇。

屋外的风有些凉,孟衍正准备关上窗时。夜风一吹,桌案上未拢好的书页被风翻开,将一张黑字小笺吹到他脚下。

孟衍随手捡了起来,却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相思泪浸湿玉枕,泪痕淡处是心愁。”

是他在香积寺看到的诗。

手上的这页更加完整,没有了岁月的腐蚀,完完整整露出了上半句:

“独坐寒窗数更漏,夜雨敲窗梦旧游。”

末尾的小字标着丙戍年春——杜应红提笔。

杜应红写的?

孟衍蹙眉去翻桌案上堆积的其他书,令他意外的是,每本书上面都有人用金墨在一旁标注了字,字迹大方端正,与杜应红的风格大相庭径。

“此文章不错,我老师推荐给我的,你多翻读一下。”

“昨天让你抄的十遍林夫子的文呢,怎么还未交予我检查?”

“今天怎么总打瞌睡?”

“你怎么坐的那么远。”

“应红,你是我的书童,不是我的主人。”

下面杜应红用小楷回复:对不起少爷,昨天没有睡好,今天犯了风寒,不想离你太近。

宋遥风的小字着重圈住了风寒二字:坐过来,别把风寒传给李观山了。

孟衍的目光停留在纸页的絮絮叨叨上,陷入沉思。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纸上的字各有不同,杜应红的字时好时坏,两人聊天的内容,大多是在书院里的,或者是宋遥风给杜应红指点文章上。

可是按时间来说,这是杜应红第一天在宋遥风身边当书童,哪来的这么些聊天对话呢?从字里行间来看,两人明显已经相处许久了,关系已经从普通的主仆进展到了好友的关系。

怀揣着疑问,孟衍又翻开了底下的其他书,藏蓝色的书皮上写了几个墨色大字——《闻学摘录》

书籍沉甸甸的,外封的书皮因为长期翻看而磨损严重,厚厚一本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许多宋遥风勾划圈点的内容,大约是一本学习笔记。

孟衍只将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似乎还很崭新,那些金墨小字消失了,只有杜应红自己的字:

“辛卯年的万古城居然下雪了。”

“幸好他去了京城上任,他最讨厌冬天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看来是因为宋遥风去了京城,所以才没有指导了。

孟衍将桌上其他的书浏览了一下,偶尔会有一些两人的碎碎念念参杂在里面。

就在他合上书,准备起身去看其他地方之时,啪嗒一声,一个黄铜钥匙径直从书里掉在了凳子上。

孟衍弯腰捡了起来,将目光锁定在角落里,那只尘封的箱子上。

他径直走到箱子面前,将钥匙放进孔里,用另一只手轻轻往上一推,只听见拉长的“嘎吱”声,仿佛有什么许久未用的老木头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嘶哑难听。

孟衍被扑面而袭的灰尘击退两步:“什么东西,咳咳,留了这么久的灰都不打开。”

等灰尘稍微散开了,孟衍拍了拍空气,又走到箱子面前。

偌大的箱子里只安安静静地躺了一本棕色封皮的古书,孟衍将书取了出来,轻轻摆在桌上,避免损坏。

这本书的年纪更大了,连边边角角都有损失,还粘着一些不明的血迹。

孟衍无奈的翻开书页,正在思索是什么人会把一本书锁在箱子里时,扑面而来的红色大字就让他怔在原地。

泛黄的纸上有了其他书难以比及的年代感,仿佛真的放了有五十年之久,杜应红用红字在满页写着: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满页挨挨挤的红字仿佛用血液写成的,锐利又透着渗人的恨意,四处喷溅着红色的墨汁。

孟衍感到背后一凉,毛骨悚然的翻开下一页。

依旧是红墨小字,写着截然不同的意义:“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孟衍咕囔道:“这杜应红怕不是精神失常吧。”

下一页很快给了他解释,只不过字迹又截然不同,杜应红后期的字,是那种狂放又不羁的,而前期不仅错漏字很多,还写的方方正正,像一个个拘束得体的小人儿。

这一页的标题应当是后期加的,写着《灯窗琐记》四个字,字迹清娟,从上往下看,刚开始的自己还略显稚嫩。

“乙酉年的秋天,似乎总爱下雨,我爹说我就是在万木箫条的秋天出生的,因为我八字八字喜火克金克水,秋冬天总不大适合我,就给我取了应红二字,父亲说原本想叫我杜鹃红,可是他不会写鹃字,对此,我感到庆幸,因为这太像女孩了,我不愿意。”

“搬来了新邻居,姓白,似乎是一个六品的大官员。不过邻居的女儿是个小傻子,比我还小一岁,她叫白银,怎么会有如此触动人心的名字?好喜欢,我想没有人不喜欢这个名字。”

“今天父亲给我穿上了红裙,我哭得很伤心,父亲拿那根带刺的藤条打我,他让我记住我是个女孩子,我最终还是妥协了,但我很讨厌,因为别人看我的目光总是怪怪的。”

“父亲勒令我不许脱掉我的裙子,我好像失去我自己了,有个大人看到我,眼神很怪,他骂我没脸没皮,我感到很难过,可是白银告诉我,可以把我的裙子给她穿,她把父亲的衣服给我穿。”

“那个官员发现了,可是他没说什么,也没告诉我父亲。”

写到这里,剩下的内容都看不清了,孟衍继续往后翻了好几页,都被黑色的墨涂掉遮掩住,再往下翻,字又有了明显的变化。

“其实我想模仿小时候的字迹,可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长大后的我模仿不了自己丑陋的字,墨水也盖不住我的天真和愚蠢,父亲是一个比我更愚蠢的人,我不愿意再回忆起他,小时候我总是悲观又恶毒,总把父亲想作一个不存在的石头,我是他生命中流淌过的雨水,打算水击石穿,却发现我的存在并不重要。我曾经因为恨他而产生愧疚,但他为了卖钱把我的人生扣在宋府上时,一切都成了虚言,我该说,其实他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雨水吗。”

“数十篇的记录里都写满了父亲二字,实在太过难看,说来白银竟然成了我的未婚妻,他的父亲似乎很喜欢我,甚至不用出一分彩礼,白银说让我陪他玩一辈子的泥巴,果然是个傻子。”

“那个六品官员是上一任的刑部侍郎,因为动了某位王爷的男宠被贬了下去,他答应这桩亲事,只是因为喜欢我的脸,而白银这个傻子只是一个牺牲的工具,于是我跑了。”

“被父亲抓回来了,听说白银为了出城找我消失了,我找了许久,了无音讯,不过没有关系,从明日开始,我又要在宋府度过我的余生了,我不甘心,我恨你,父亲。”

“入冬了,这是我进府的第六个月,我失去了自由,可是我已经在谋划出逃,并且饿死在路上的计划,因为我不愿意让我的生死被别人拿捏着,幸好大家都喜欢我,喜欢我的脸。”

“天很冷,府上飞来了一只小白鸟,腿受伤了,我想这只鸟挨不过冬天,不过我为他做了个小窝,希望它不会傻傻的飞走。”

“我的小白鸟有人养了,今天看到府上的宋大少爷给它的腿治好了,原来大家的传言是真的,他是个好人。”

“朱承誉那个喜欢中饱私囊的老爹,把我送到了宋遥风的床上,我再次感到了绝望,因为我强吻了这位好人少爷,似乎恩将仇报了他,宋遥风似乎误以为我要跳河,其实……我只是觉得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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