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队穿着黑衣的士兵悄无声息的围住了沈棣华夜探的那个小院,他们神色严肃,紧盯着小院四周的风吹草动。
院子里格外的安静,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那天连夜赶回去之后,沈棣华就跟邱律义说了他在这边发现的情况,再结合他的推测,那个小院里藏着的应该就是那些失踪的人。
沈棣华和邱律义站在门前,他们对视一眼,邱律义率先推开了那扇陈旧的木门。
“吱呀—”
守在屋里的那人听见了声响,他刚一推门出来就迎面看见了身形高大的邱律义,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灰白,满脸都是死到临头的恐惧和绝望。
他猛地回过神,一回身就要躲进屋里,但邱律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一脚踹开了意图阻拦的那人。
随着他的一个手势,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士兵纷纷进到了那个屋子里。
一番搜寻之后,在衣柜的后面找到了一个暗门,但暗门上却没有任何开启它的装置。
被摁在地上的那人想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任他们如何逼问都缄口不言,只是垂着脸,死死地咬着唇。
一般来说,这种木门都不会被太远的机关控制,既如此,这暗门的开启装置应该是在这屋里的某一个地方,沈棣华站在暗门前,扫视了一下屋里的环境。
这屋子不大,靠着门的那边摆了一副桌椅,东边挨墙那面有一个巨大的用于遮蔽暗门的衣柜和一个堪堪足够一人来回翻身的床榻,西边靠窗这面则是一个很大的陈列架,架上摆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看了一圈,沈棣华的视线落在了那架上的一个泥娃娃身上,那个泥娃娃手里抱了条活灵活现的大鱼,瞧着倒是憨态可掬。
沈棣华走近去拿那个泥娃娃,拿不起来,那娃娃的底座与架子是一体的,沈棣华抬手摸上了那鱼的眼睛,手指轻轻拨动。
很快,东边的那个暗门传出咔咔的声响,露出了后面漆黑的甬道。
邱律义站在沈棣华身后,见门开了,脸上带了几分惊奇,“你怎么知道机关在这儿?”
“那鱼眼睛的颜色有问题。”,沈棣华神色淡淡,抬脚就往暗门那边走。
邱律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他爹不时给他寄来的信件,有几次父亲都提到了这个年轻的沈丞相,言语间满是欣赏,还叮嘱他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与他结识一番。
这人确实值得结交。
邱律义心里想着等这些事了了,一定要找个机会让沈棣华跟他去喝酒。
那甬道倒是宽敞,可供三四人同时通行,只是一进去就有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儿直冲天灵盖儿,还伸手不见五指。
甬道走了一段才看见一个向下的楼梯,楼梯两边都点了灯,微黄的烛火在暗淡中跳动,照亮了楼梯下的景象。
楼梯的右侧,两人高的铁笼里关着些衣不蔽体的人,他们头发散乱的披在脸上,眼神呆滞浑浊,神色麻木,他们或坐或躺,都透着些不像活人的死气,肉眼可见的黑色跳蚤在地上蹦哒个不停。
楼梯的左侧,有一条黑色的长桌,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瓷瓶,还有堆了一沓写满了字迹的草纸,那一面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刑具上还带着暗淡干涸的血迹。
越往下走,那股腥臭味儿便愈发刺鼻,到了后面,简直就是一种死肉的腐臭味儿。
沈棣华神色不变,直直地顺着楼梯走到了那个大铁笼的边上。
那铁笼上挂了一把很大的铜锁,所幸那钥匙就挂在不远处的墙上,沈棣华抬手取了,咔哒一声开了锁。
笼子里的人却都没有要往外逃的意思,甚至还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细看之下还会发现他们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很显然,在过去的这一段日子里,这道开锁的声音对他们来说意味着的不是自由,而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那些穿着黑衣的士兵沉默着走进了这个笼子里,极尽轻缓的移动着那些伏在地上不敢动作的百姓,或是馋扶或是抱搂。
一时之间,整个地下室都只听得见布料摩擦的声音和敲击在地面上的脚步声。
沈棣华站在一边,眼睛打量着每一个被带出去的百姓,他将这些人同探子给他提供的画像一一对应,觉察出了些异常。
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商队的面孔,全是那些从城里被掳走的百姓。
他转过头去看邱律义,刚想说话,就对上了邱律义同样有些疑惑的视线。
“这些都是关里失踪的百姓,没有商队的人。”,邱律义率先开了口,“你也发现了?”
沈棣华点点头,没有再开口,转过身走向了那条黑色的长桌。
他停在桌前,随意取了一个瓷瓶,那瓷瓶触手细腻,是上好的物件儿,瓶身刻了两个小小的黑字,“回春”。
沈棣华将那桌上不同样式的瓷瓶看了个遍,每个瓷瓶的瓶身都刻了小小的黑字,想来这黑字应该是对应每个瓷瓶里药丸的功效。
药丸数量如此之多,也难怪他们冒着风险也要抓走这么多人来试药。
沈棣华这次来阳平关主要就是因为他怀疑这些大大小小的失踪案和那群神出鬼没的巫医脱不了干系
要是能解决了这边的事,他或许还能得到一些巫医作恶的证据,要不这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宰相来管。
现在结合他的推测来看,那群巫医不仅仅是与境内不时发生的失踪案有关,他们还与苍野那位新帝有了勾结。
毕竟苍野边境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够调动的,那些士兵对吕奎的态度其实就代表了苍野新帝对这群巫医的态度。
只是为什么没有在这里看见那些商队的人呢?是关在了另一个地方还是商队的失踪与这些百姓的失踪不是同一原因?
难道那些巫医还在谋划些别的什么?
沈棣华皱紧了眉,脑海中再次闪过无数个不同的猜想。
邱律义一直站在他身后看他捣鼓那些瓷瓶,见他过了许久仍旧是一言不发,还是耐不住性子了,“你看出什么了?”
沈棣华扭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别的东西,这瓶子上只有药丸的名字。”
“药丸?那这些药丸是干什么用的?要不要我叫人带回去?”,邱律义脸上满是疑惑,他其实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药丸,却还是问了沈棣华。
“必须带回去。”沈棣华加重了语气,“全部”,说着,他的手伸向那一沓堆叠的草纸。
那草纸上字迹不一,显然不是同一人所写,笔墨的颜色表明了书写时间的不一,纸上尽是一些症状表现和行为变化的记录,看了几张,沈棣华得出结论,这是试药的记册。
估计是为了直接呈现药物的效果给长生殿的那些人看,才有了这些草纸。
沈棣华把手上的草纸递给了邱律义,用眼神示意他去看,邱律义有些奇怪,却还是接过来看了。
没看几张,邱律义就意识到了手上的是什么东西,很快他也反应过来了那些被关在这儿的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他瞪着眼,咬牙切齿,“用人试药,真是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