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准备完毕。”

“北门准备完毕。”

“我还是不太相信。”坐在屋顶的沐清浅面带疑惑看向周于征，“你居然真的让他去？我以为你得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千树她们几个打包送出局，然后把他……”

“我的确想过。”周于征顿了顿，“不过……”

沐清浅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没忍住问道：“不过什么？”

“没什么。”周于征坐在屋檐的围栏上，俯视着下方正在做最后准备的肖何，“你该下去了。照顾好他。”

下方，肖何将消防斧别在腰间，顾千城站在一旁，帮他调整右臂上沐清浅制作的钢板护臂。肖何有些紧张地低着头，然而顾千城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

“哥。”肖何吸了口气，用了个他和戚锋面对顾千城时都会用，却极少会用到的称呼，“我那天，其实……”

“不用解释。”

肖何抬起头，顾千城在护臂挡板上覆上了一层坚冰，依旧没有看向他，“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不需要向我解释，我也不会干涉你。”

“但如果我希望你干涉呢？”肖何向顾千城走近了一步，语调依旧轻缓，语速却急切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一到他身边我就变得不像自己了一样，控制不住地想靠近他，哪怕我们对他其实一无所知。而且……”

肖何再次低下头，有些兴奋的语气又低了下去，“我身上又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呢？虽然就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也不在乎，但他要是真不怀好意，我自己陪他玩就够了，别连累你们。”

顾千城略偏过头，肖何抬起脸正好与他对上视线，男生原本就浅的瞳色被御异修改得近乎冰面，被注视时如同被机械镜头扫描一般。

老实说肖何从小就不大喜欢与顾千城对视，那种被审视、权衡并评判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所以经常宁愿自己和戚锋一起浪费时间瞎倒腾，也不愿意去向顾千城求助。

然而每到关键时刻，他能信任并指望的人，能为他们这个小团队的每一个人把关负责的人，从来都是顾千城。

“你还记得你上次求我帮忙，是为了什么事么？”顾千城忽然问道。肖何愣了愣，想了一会儿，迟疑着摇了摇头。顾千城又问道：“以前也有男生追过你，但你从来没动心过，现在凭空冒出一个不知底细的路人甲，就让你连控制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

“他给我下了药。”肖何下意识答了一句，然而顾千城丝毫不为这个冷笑话所动，他略微认真思考了一下，坦然道：“好吧，首先，我们客观地说一句，周于征的相貌实在不能说是路人甲。其次，你记得我出国的时候，你让我去图书馆帮忙找的那本《箴言集》么？”

“‘命运引导自愿跟随的人，而驱逐那顽固执拗的人。’在这样一个未知又危险的世界，在一个身陷绝境、四面楚歌的夜里，凭空冒出这样一个人把你护在怀里，用手中的冲锋枪扫平一切，这难道不就是命运的安排么？”

肖何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出了声，但依旧认真地说道：“我选择跟随命运的引导。”

“即便后来你知道了，周于征早就发现了你们两个，却选择最后关头才出手。即便后来，你因为他没有告诉我们边界的事，最终失去了这只手？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感情上是这么肤浅的人。”

顾千城的话依旧没半分客气，肖何低下头，承认道：“好吧，虽然我可以找理由为他辩解，但你说得对，我现在智商是掉得厉害。所以，我这不是在求你盯着我么？要是他要带着我做什么对你们三个不利的事，你要拦住我。”

“至于我自己——”肖何顿了顿，“我的选择，我自己负责，反正他最多也只是让我这次挑战失败罢了，我离年龄限制还远着呢，大不了再来一次。”

顾千城难得地眼神恍惚了一下，旋即望向守在另一处入口的顾千树，前言不搭后语地冒出一句：“我和你不同。”

“什么？”肖何莫名地顺着顾千城目光的方向望去，然而顾千城已经回了神，抬手敲了敲被坚冰覆盖的挡板，“这东西不错。虽然你现在少了一只手，但沐清浅毕竟是女生，进去以后要是遇上事，膝盖不能软，也不能躲到她后面。记住了？”

肖何点点头，抬手用护臂敬了个礼：“遵命，长官！”

一阵异响从上方传来，二人同时抬起头，沐清浅攀着排水管，在屋檐窗沿间几个腾挪后，落在了他们面前。

她向顾千城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转而向肖何问道：“准备好了么？”

肖何用左手锤了下右手的护臂，“一切就绪。”

沐清浅带着肖何走至门前，顾千城退至一旁。肖何环视一周，在众人的注视下抬起左手按住木门，低声道：“Unlock.”

挑战，再次开始。

入楼后，面前是一条狭窄的过道，肖何接连打开两扇消防门，一路走进了通向大厅的走廊，“我导师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我们来过这么多次，都没人发现过这儿还有地下室。”

沐清浅道：“地下室的入口只有消防通道旁的一部要刷卡授权的电梯，没有应急通道。他们只要盯着电梯，就不用担心被人闯下去。”

“下面的电梯口一定有人守着，上面说不定也有监控。那只能这么办了。”肖何爬上了一旁的自助打印机，伸手按住通风管道口：“Unlock.”

“幸好来的是你，不是周于征，不然他怕是进不去。”肖何在入口处试了试，接着就被沐清浅按住了肩膀，“我先。”

“抱歉，只能由我先。”肖何轻轻一跳，撑进了管道内，“我的异能必须触碰到实物才能用。”

二人顺着通风管道前行十余米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向下的管道。一段距离后，肖何小心地从缝隙中往外看了看，室内光线充足，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看不见边缘的大型仓库。

“Unlock.”肖何小心地将拆下的活动百叶与滤网收进通道内，攀上了一旁的管道，沐清浅紧随其后，二人稍作观察，继续向仓库门爬去。

“这些都是什么，变异丧尸？”肖何望了一眼下方仿佛无边无际的集装箱。管道右侧是小车大小的蓝色集装箱，左侧则分为黄红两色。红色箱仅有十余个，接近油罐车大小。沐清浅端详片刻，神色凝重了起来，“小心点，情况不对就及时撤退。”

仓库内没有丧尸身上常有的血味与腥臭味，但这样封存在地底，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货物。肖何一边思索着，一边几度更换路线，最终近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仓库门前。

这是一道厚实的子母门，右下方的子门为正常大小，母门则接近五米宽、四米多高。肖何拧起眉心，说道：“直接开门太危险了，先看看有没有其它门，没有的话就在这儿等人进来，怎样？”

沐清浅比了个手势表示同意，率先沿着墙向右方走去，肖何则走向左方。二人走的速度不算慢，但一圈走完也用了接近十五分钟，并没有发现第二道门。

“要不，我们开一个看看？”肖何走向最小的蓝色集装箱，就在这时，一道开锁的“咔嚓”声忽然响起。沐清浅猛地一把将他拉进暗处，下一秒，子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低头走进仓库，顺手关上了门。

“外面是条走廊，左侧没有人。先把整个人拿下。”沐清浅一跃而起，攀上集装箱，猫一般悄无声息地向那男人的方向摸去。

进来那男人身高甚至要超过周于征，宽阔的肩背配上肌肉结实的臂膀，看上去凶悍至极。肖何左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分量颇沉的废料，从集装箱间绕到了男人后方，在他停下脚步时猛地掷了出去。

那人似有察觉地一回头，就在她的注意力被吸引的那一瞬，沐清浅从天而降，单膝向男人后颈砸去。

这一下极为干脆利落，然而那男人的反应也丝毫不差，一脚踢开废料的同时一个矮身躲过沐清浅的膝击，接着顺势一肩顶在人腹部，将沐清浅撞飞了出去。

肖何从废料出手时就朝这边跑了过来，在男人抬头前一记护臂势大力沉地向他面门拍去，沐清浅则落地顺势一滚，一把短匕从手中出现，蛇信一般向男人小腿突去。

二人几乎同时出手，对方却丝毫不慌。面对肖何拍来的精钢护臂，男人直接一记直拳对去。一声巨响中，肖何被那恐怖的蛮力轰退，接连数步撞在了集装箱上。沐清浅的短匕则被男人用护膝架住，擦出一道溅起的火星，很快就又变成一把瓦尔克PPK，对准了他的眉心。

被撞倒在集装箱上的肖何刚站稳身体，忽然觉得后背一湿，仿佛某种粘稠的液体浸透了他后背的衣物。下一秒，几只异常粗壮的肢体从集装箱内破出，牢牢地抱死了他。

沐清浅转头往肖何的方向一扫，手中的枪口刚要转向，那男人已经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向上一提，狠狠一膝顶来。

沐清浅双臂在身前一横，被铁皮护膝撞得整个人在男人手上倒飞而起。动了火的她眉心一拧，匕首再次出现，寒光一闪，就将男人抓着她肩膀的手从中刨开。她顺势抓住人手腕，在空中稳住身形停滞了短短一瞬。

“砰。”

枪声在仓库中如雷鸣般响起。沐清浅潇洒落地，男人魁梧的身体在她身后倒下。

她枪口一抬再次对准肖何的方向，后者却已经凭借异能挣脱开来，手中护臂连拍，将那破出的变异丧尸又逼回了集装箱内。

又是一声枪响，那诡异丧尸的眉心出现一个枪口，六只挥舞着的手臂在空中抽搐了几下，倒了下去。

沐清浅收回枪，走回男人的尸体旁蹲下翻找钥匙，“本来还想藏一会儿，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肖何注视着那集装箱里已然破碎的培养仓，头皮一麻，“难道是我刚才撞破了那个培养仓，把这怪物唤醒了？这一整个仓库的集装箱里，都是这种怪物？”

手枪上膛的声音从后方响起，肖何回过头，顺着沐清浅枪口指的方向望去，最大的几个红色集装箱中的其中一个颤动了几下，隐约响起一声尖利的嘶叫声。

周围集装箱里的丧尸仿佛被召唤了一般，也开始隐隐躁动。沐清浅看了一眼他们进来的通风管道和依旧封闭着的门，用手肘捅了捅肖何：“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或者......要不要玩场大的？”

肖何看了一眼沐清浅手中出现的冲锋枪，心脏砰砰跳着，一边勇敢地露出一个笑容：“怕什么？来吧！”

那传出啸声的集装箱震颤了数下，一只足有三米长的蛛腿刺破了集装箱，猛地扎进地面，接着另外七道蛛腿先后刺出，整个集装箱被暴力撕扯开来。

沐清浅立刻开火，火光闪动中，一只仅留着颗惨白人头的蛛形丧尸弹跳而起，八只蛛腿稳稳地落在天花板上，一双红光吞吐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八腿一曲，如弓弦般拉满。

肖何猛地将沐清浅往旁一推，接着自己向旁躲去。

“轰——”那巨蛛猛地扑来，撞塌一片集装箱与地面，接着竟是有智慧般一个弹跳盘在了大门上，冲二人厉声咆哮着，牢牢地封住了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