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的一只胳膊打着石膏,另一只手在通话。
“老师正往总监会那边赶,告诉佐藤先生快跑吧,不然会被打很惨。”佐藤正是伏黑惠这段时间的辅助监督,因他失察,伏黑惠接下越级任务,险些丧命。
“慌什么,让他大闹一场没什么不好。”黑眼圈深重的女人拖着倦态走进来,眼皮抬了抬,“你可是悟宝贵的学生啊,轻易死在祓除任务中他肯定会大发雷霆。”
她指尖夹着的烟蒂抖了下,宽松的白大褂下摆病床。
反转术式运转起来,治愈结束后,她给五条悟打了通电话,又和伏黑惠聊起来。
硝子说:“那群暴徒出手的时候你就该狠狠揍他们,而不是只顾着防守。”
伏黑惠:“就是群普通人,我怕失手伤到他们。”
“他们是施暴者,这种人放在社会中也是反面角色,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感受。”硝子微微歪头,碎发扫过耳畔,“人是说教不过来的,只能靠武力镇压,越是无知的人思维方式越接近野兽,不要用对待善人的方式温柔对待他们。不过任务完成的不错,我听佐藤说了,那伙人被警察全部带走,你成功救下那个孩子。”
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伏黑惠腰腹的两颗弹孔已经消失,卸掉石膏,他换了身干净制服。
硝子摘掉无菌手套,两枚沾着血的子弹被她捏在掌心,她嘴角微弯。
□□43,标准弹匣容量是6发,基本瞄着人体要害部位设计,看来是有备而来,如果是普通人挺不到援救,也就是伏黑惠顶着肺部穿血的状态下制服那群教徒。
他利落地扣上纽扣,又扯了扯高领,眼中有困惑的情绪:“头领跑了,浅色头发,五官深邃,瞳色很浅,个子很高的德国男人。他的日语发音很生硬,那群教徒管他叫圣主卡卡尔特。”
他一时不察,腹部命中两枪。
男人射击完,扔掉手枪,带着一抹恶劣笑容在其余人护送下离开朝拜地。
警察和辅助监督姗姗来迟,绕过尸体和血泊中的伏黑惠,救护人员迅速展开急救,伏黑惠浑身发冷,他仍回想德国人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
“总觉得在哪见过……”伏黑惠回想起那似曾相识的面容。
硝子:“嗯?”
伏黑摇头;“没什么。”
"你那个小男友呢?" 硝子突然轻笑。“悟都跟我说了,你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让他给人报平安,他可是念叨了好久你重色轻师。”
少年耳尖瞬间烧得通红,声音发闷:“家入前辈!”
硝子忽然大笑起来:“惠长大了啊,记得第一次见你时,跟在悟身边,跟个炸毛的海胆似的。现在倒好,都能替别人遮风挡雨了。”
正聊着,房门 “砰” 地被撞开。家入硝子手一抖,烟险些掉在地上。她目光锐利扫向门口,栋医院是天元大人的产业,设下多层咒力结界,怎么会有敌人闯得进来?
伏黑惠熟稔走上前。
盯着那张脸,家入如梦初醒,不过也没人能看出她一瞬的分神。
她快步离开病房。
这件事对鸫产生了巨大刺激,他变得没有安全感,不是说他之前的状态就很正常。越和鸫相处,伏黑惠越能察觉到鸫身上那诡异的精神状态,那致命的诱惑能力,任何人都会对他产生欲望,索性伏黑能保护他。但鸫对这一切似乎早已麻木。这些频发性的激情犯罪事件无法牵扯他的情绪,那张镇定的面孔下,藏着一颗疲惫至极的心。
气温越来越低,冷冬即将来临,他到北海道出任务,鸫亦步亦趋。
夜色当空,他突然莫名起来一句:“我很怕你死。”
伏黑惠以为他在开玩笑,扭过头看他却在他眼中捕捉到隐约泪光
“每个人都会面临死亡。”伏黑惠没有半句安慰,只是平静道出事实。
世间本就充斥着不公,可死亡却是唯一的平等。他很早就知晓的道理。无论贫富贵贱,谁也逃不过。
伏黑惠抬手住鸫的脑袋,朝胸膛贴,羽绒服裹住鸫大半,冷风吹过海平面,浪花敲打海岸,又急急退去,细白的泡沫在沙滩上缠绵依恋,正如夜色下沙岸边缱绻的情侣。
“真爱我的话就别死。”鸫的声音湿而闷。
“你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鸫是喜欢依赖人的性格,伏黑惠全当情话听了。
老师曾告诉他,人不是被痛苦磨损,而是被各种各样的离别磨损。那时他不懂,直到同伴死别的每一幕,他都会想起这句话,这句谶言。
他亲吻着鸫的头发,感受发丝扫过下颌的痒意,他轻声说:好,那我们不分离。
接着,鸫就失踪了。
伏黑惠给他打电话无人接,拜托人查白塬鸫的资料,什么也调查不出,像是被人故意遮挡。他常戴在身上的定位器也失效,然后伏黑惠回想起鸫失踪前对他说的那句: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塑料瓶在手中揉皱,他没有劳烦前辈们,一个人不停地找着鸫的踪迹,乙骨前辈从美国回来,对他出任务的超高频率很是吃惊,熊猫吃吃发笑。
“伏黑再向五条悟看齐呢,有其师必有其徒。”胖乎乎的熊猫煞有介事。
禅院真希不爽地瞪视:“好好称呼他的名字啊,熊猫。”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鸫所谓的“礼物”,纸箱似乎是漂洋过海奔赴而来,堆积着灰。
向来无坚不摧的他好像产生了一丝裂缝。
他指尖猛地攥紧照片,骨节咔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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