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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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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眨眼就到,镇远侯府门前张灯结彩,红花缠绕,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大公子站在门口迎客,穿着锦色华服,看着端庄正气,一身凛然。赵怡同还没拿出请柬,大公子就做出请的手势,“是子檀的朋友罢,快快进去。”

她微笑道谢,这次是真的开心,被人认识了呢。

过年的装饰未去,府内的烟柳画桥缠上了彩带,下人们都穿着最鲜亮的衣服,端着彩盘,列着整齐的队伍向前。

镇远侯府不愧是镇远侯府,能把周边县衙官长,远近贵族、武夫莽将、和她这种市井小民召到一起,各色人流汇聚,共庆小陈公子的冠礼。

赵怡同跟着人流来到会场。这地方空旷,却铺满绿色地毯,远看就是一片草地,正中有一条红色地毯,格外突兀,正前方搭了台子,仪式前后都有表演,各类客人分开,官员在左,亲友在右。

下人引导着,赵怡同在右侧中间坐下,前方都是空位,侯府亲属都忙着迎客,大公子在门口,侯爷夫人和旧友攀谈,只有老侯爷安坐在首位,不时有人特意来和他打招呼。

老爷子坐着,微微颔首,不多说话,自有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场。

赵怡同左右看看,发现她周围坐的都是陈子檀的朋友,见过的没见过的,只有右侧的大牛还算熟识,毕竟是之前在扫盲班抄过作业的交情。

大牛和她碰拳,十分豪横地打了招呼,他道:“新年快乐呀,感觉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扫盲班年前就结了课,她平日大都安安生生地呆在药铺干活,后来自然没怎么见过了。

“新年快乐!也没几天吧,就过了个年。”赵怡同说着笑了。

“过了个年,子檀都冠礼了。”大牛抬头看着台上装潢,红幅长拉,彩带缠绕,花朵扎成小球,装点在布上,他叹了口气,“他都是个大人了。”

“他同你讲过了罢,冠礼就是饯别,他要去天都求学,霜华节后就走。”大牛说道。

“讲过了,我想和他一起去。”赵怡同如是说道。

“这样啊......挺好的,你俩聪明,到那边肯定能大有作为。”大牛挠挠头,“我就在这先祝愿你们了。”

“欸,我就一直在这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出息,陪陪家人,安稳度过余生。”大牛说道,“等什么时候你们回来了,记得给我带点礼物,都说这天都地灵人杰,奇珍异宝遍地,可得让我见见。”

“那不必须的。”赵怡同说的肯定,但其实对于这条前路,她心里也没底,不知虚实。

烈日当空,阳光普照。宾客渐满,座无虚席,人声息止,钟鼓爆鸣,仪式开始。

白光闪过,原来是一人持长剑上台,此人身着皱巴的布衣,浑身脏污,剑却擦拭的一丝不苟,另一锦衣华服者款款上台,甩开袖子,两人边对峙边开腔,用沙城方言唱着大戏。

据大牛解说,这是剑士和贵族的故事,两人少年时生有嫌隙,成年后发现彼此志趣相投,便共谋大计,由老侯爷亲自编撰,取材自他与先祖,问世后便被坊间传颂,每逢少年冠礼便要演绎。

开幕是两人少年时,相互挑衅,斗得两败俱伤,大幕闭,时序转,闭幕则是两人心智成熟,和解后共谋大业的场面。

一曲演完,一组又上,同样用着沙城方言,这是纯唱词的,祈福送礼的吉祥之歌。

长袖舞罢,大嗓又开,你方唱罢我登场。赵怡同嗑着瓜子,和大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对歌舞没什么兴趣,从始至终,她期待的都只有一人——今天的主角——陈子檀。

太阳升到正中,日晷指向正北午时线,乾坤泰和,此时阳气最盛,喇叭变了调,铜锣敲得急促,高亢的乐声后,号角吹响。

在这悠长的沉吟中,高大的身形出现在红毯尽头。他穿着修身华服,臂膀宽厚,双腿修长,比例匀称,布料裹着肌肉,遮着蓬勃的力量,已是一个青年的身量。

陈子檀束着发,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面色沉着,步伐稳健,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正台。

赵怡同坐着,一路目光追随着他,行至身侧,袍角擦过。她仰着脸,看着他目视前方,影子盖过自己,带来一片阴凉。

这一瞬间,她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面前的人,是镇远侯府的小公子,年纪轻轻的谢员,血气方刚的青年。现在是他的成人礼,此礼一过,他就是个男人了。

他能在平日嬉皮笑脸,也能在正式场合端庄得体,他长袖善舞,却又有幼稚中二的执着,他能言善辩,却又有某些难言的沉默。

这日一过,那些不成熟的特质都会慢慢从他身上剥离,只剩成熟的样子。

镇远侯爷立于正中,未着铠甲,却锐气逼人,有着顶天立地的气势,他展开卷轴,陈子檀每走近一步,他就高声喊一句。

“河清海晏,岁和时丰。”

“云行雨湿,品物流行。”

“是月吉日,贺尔成人。”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镇远侯爷抬头,瞥见这日头毒辣,光芒耀眼,随手将卷轴搁到盘上。

他低头,终于正视陈子檀,后者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从未移动分毫。

绕着城郊撒欢的小孩已经不见,他现在眼中的,是和他一样的男人,身强体壮,聪慧过人,无需再躲在谁的身后,自能撑起一片天,年轻人如日初升,他则渐如残阳落日。

陈子檀步步逼近,上了台阶,慢慢与他平视。

镇远侯爷看着眼前人,心中似有尘土落地,他朗声道:“今尔及冠,即为成人,当戒嗔戒痴,戒骄戒躁,疑邻盗斧,勿听勿任。”

“谨以诚待物,静守正道。问心无愧,则事必归正。”

话音落,陈子檀双膝下跪,昂头道:“某虽不敏,敢不全力以赴!”

红木托盘上放着头冠,黑布上缠绕着金丝,似雷电破空,又似烟花绽开,旁放着玉笄,顶端镶金。

镇远侯爷甩袖,拿起头冠,摸着陈子檀的发顶,诵道:“令月吉日,为尔加冠。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头冠固定好,他又道:“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玉笄插入发间,侯爷道:“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头冠正,鼓乐响。头上有了重量,陈子檀还是昂着脖子,他等这一天好久了。

从小就期盼着,能成为真正的大人,不说和父亲一样骁勇,至少和哥哥一样成熟,这一天终于来了,让他真正变成一个独立的人,活出自己的锋芒。

黑色锦袍展开,从上至下,黄色鎏金丝线嵌入其中,如流动的河,隐隐勾出狼的一样子.

镇远侯爷半蹲下来,将其披在他的身上,他没有诵词,只是系好系带,打量着陈子檀的声量,似自叹道:“好小子。”

他站起,转过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到:“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伯某甫。”

说着,他执笔,垂眼泼墨,道:“尔之成人,如日之升,日长而光盛,惜尔行事乖张,成人之后,需凝心静气,厚积薄发。”

不消片刻,一字坐成,侍者抬起字幅,在众人前亮相。白色宣纸上,金色大字醒目于正中:和光。

“和光同尘,光而不耀,愿尔静守。”

陈子檀看到这二字,瞳孔微微放大,他躬身,“某定夙夜祗奉!”

礼毕,陈子檀站起,高堂坐于前方,兄长坐在右侧,三人依次训诫,冠者一一答词。

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赵怡同。

黑金长袍,冠玉面庞,字字句句都得体,他如正午朗日高悬,好像一下子离人很远。

赵怡同看着看着就出了神。这里是镇远侯府,脚下是用毛毯造出的绿地,手边是假中夹真的花束,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这个盛大的日子--小陈公子的冠礼。

她不禁想着,如果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被爱与呵护簇拥,无忧无虑,有选择的余地,也有人为她兜底,拥有完全纯粹的、只给自己一个人的爱,她也会用同等回报,不会浪费别人的心意。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会成为比陈子檀更出色的人。赵怡同确信这一点。

越是确信就越是牙酸,可她知道,这些无可更改,谁都怨不得。只是有些不服气,她也完全可以胜任这样的场面,她也完全值得这样的珍重。

这样的妒意让她有些自惭形秽,好像见了别人好,自己必须有一份似的,可她压制不下这样的想法。

女子十六及笄,她早已过了这个年龄,如果,只是如果,若是她要办冠礼,谁能为她加冠呢?

苏姨和崔叔?他们应当是愿意的,可之后她远在天都,二老怕是来不了。苏辛泉?不行不行,太不正经了。陈子檀?不行不行,这是平辈的朋友。

她忽然很想妈妈,可惜真的见不到了。

没有亲人,没有长辈......为何不能自己加冠呢?

这个仪式加冠披袍,都只是用在这个场合的东西,仪式结束,这些就变成了饰品,要么收起,要么穿戴。真正不一样的,是取字,有字即为成年。

赵怡同挠着下巴,在脑海中寻找适合自己的字。

她穿越到辰乐,生活在沙城,无亲无故,可并不比任何人差,别人有的,自己也要有。

没人在意,那就自己操心,这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她待人温吞随和,一分真心,十倍奉还,对所有人保有礼貌尊重,这却是第一次,想起来要尊重自己。

尊重自己是个独立的“人”,不是谁的替代品,同时,谁也不能取代。

直到仪式结束,赵怡同都沉浸在给自己找字中。她起身,想和陈子檀打个招呼就走,却见他被众人簇拥,春风得意,好不快活。

赵怡同想起自己刚刚的不明妒意,有些羞愧,便直接走了。

回到药铺的这几天,她一直翻书,迫切地想找到自己的“字”,直到霜华节前那天,才终于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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