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祁砚摆弄烛檀换了抱的姿势，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要按下门把手。

文子实抓住他的手，望着祁砚的眼，他那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文子实没什么道行，压根看不出祁砚一点情绪。看不到老大的，让老大看到自己十足的恐惧也成啊，文子实吓得嘴唇都白了，“老大，咱们不先在猫眼里看看？万一，万一......”

万一是个可怕还特丑的东西呢，能让烛檀都吓成这样的东西，文子实幻想一下都能反复去世了。

“外面没有鬼气。”

祁砚稍微使了点力，门打开了，文子实嗷呜叫了一声，捂住脸直接弹跳开。

“这......大师？”萧鹤取下口罩，看着小年轻激动的举动，有些打嘀咕，他记得这个人是顾子皓的发小来着。

“你......”祁砚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叫萧鹤，刚刚在片场见过您的，”萧鹤重新戴上口罩，手插着兜，左右看了看，“能先让我进去吗，有些事我想问问您。”

祁砚侧过身让萧鹤进来。

烛檀冒出个头，不好意思地在祁砚肩头蹭了蹭，挣扎着下来。文子实听到声音，看到是片场的演员，讪讪从床上下来，殷勤地为萧鹤泡了壶茶，纸杯给人后他立马转身揪住烛檀，要这个小鬼给自己个交代。

“说！你是不是故意吓我的！”文子实把烛檀抱到腿上，揪住他肥嘟嘟的脸蛋还转了几圈。

烛檀眨了眨眼，口齿不清地争辩，“唔有，唔，唔真哈到了。”他哪能知道出去时正好有人在门前，都没个准备，当然会吓到。

难得这小鬼没那么臭屁，文子实双手揉着烛檀的脸往中间挤了挤，嘿嘿笑了两声，“小屁孩看你以后还笑不笑我。”

萧鹤捧着文子实泡的茶，坐在沙发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大师不知道您清不清楚养小鬼那些事。”

“养小鬼？”祁砚皱了皱眉，他是知道养小鬼什么意思，那些有点道行的破道士喜欢做那种事，不过他逛论坛时发现，在现在养小鬼还指别国的巫术，不知萧鹤说得是哪一种。

萧鹤从衣服内掏出一块类似佛牌的项链，凑到祁砚眼前。很好，没见过，应该就是说得巫术了。

萧鹤在娱乐圈年纪也不算小了，他十几岁在各个剧组间跑龙套，演技稳扎稳打，这些年没有爆火，也积累了点知名度，可也就止步于此。每天在小破剧组里打转，偶尔能接到好一些的本子，有些剧爆了，可他跟红绝缘似的，一直稳如磐石，死活爆不了。

前几年，他还能安慰自己小红靠捧大红靠运，自己多磨砺演技，做实力派演员，厚积薄发。可到现在，萧鹤说服不了自己，他没那么高尚说做演员不追求名利只追求艺术，他心思一偏，就想起了借助玄学。

他通过朋友的关系请了个小鬼，小鬼来到的半年里，运势真的肉眼可见的起来了，他的粉丝数量增加了几十万，甚至有一天萧鹤还登上了微博热搜。可是半年之后，萧鹤的运骤降，毫无征兆，超话昨天还在坚持打卡的粉丝消失了，粉丝数也在无缘无故减少，网络上都没人骂他，单纯是没有人提起，这比骂他还要可怕。要是在半年前，他对现在正拍的本子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可萧鹤如今只能接这样的剧。

现在剧在网络爆了，可他一个男主，被人刻意屏蔽似的，讨论度极低。

“......我现在也不想养什么小鬼了，只是要怎么退我也不怎么清楚，当初帮忙请小鬼的大师联系不上，我实在没有办法，大师你有没有办法？”萧鹤说完，看着祁砚敛眉不语的脸，有些忐忑，连忙加了一句，“钱的事都好说。”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祁砚换了个坐的姿势，把萧鹤交给他的佛牌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又上上下下打量萧鹤全身。半晌，缓缓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被人骗了，所谓的大师是个骗子，压根没有小鬼。”

萧鹤周身没什么鬼气，正常得很，不像被鬼缠身的模样，再说了养小鬼养小鬼，再是什么他不懂的巫术，那也是个鬼，他总该能看见鬼影。而且据说是小鬼寄身之处的佛牌，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这玩意大概不是金的，不知道萧鹤当时按照什么价买下来的。

“怎么可能，”萧鹤一听就是不相信，他亲身感受过小鬼带来的威力，现在还在反噬状态，有人跟他说没有小鬼，萧鹤只会觉得可笑。他眼神有几分改变，对祁砚产生了怀疑，“......大师，你还是好好看看，怎么会没有小鬼呢。要没有小鬼的话，我现在，还有半年前又怎么说得通呢？”

萧鹤还把微博翻出来给祁砚看，要他亲眼看看半年前的数据和现在的差别有多大，祁砚顶多刷刷手机，各种网络用语他还一知半解，哪里看得懂什么流量什么数据。

头疼。

他只能再帮萧鹤好好看看。

“说到改变运势，道士倒是有这样的本事，”祁砚托着下巴，看萧鹤冷静了点，松了口气，“他们会用改善运势的话术骗你，说买了他们什么东西，就能消灾辟邪，逆天改运，实际上就是借你未来的运放到现在，所以你就觉得一段时间内运势极好，而在那之后霉运不断。”

这倒真和萧鹤说得情况很像，而且祁砚瞧他阳气不足，不知道会不会跟借运有关，祁砚也不是个真道士，这事还真说不准。

但萧鹤要再在这个酒店待下去，祁砚确定这家伙就得吓死了。

唉，萧鹤还真有点时运不济，这事就不该找自己，他一个鬼，靠近了沾阴气沾鬼气。

做不成的活，祁砚也不硬揽，给萧鹤一个电话，让他之后打电话找这个人咨询咨询，“她要是不理你，你就说是我介绍过来的。”。

萧鹤看着纸条上写着傅飞绮三个字，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傅飞绮：我可谢谢你了。

祁砚都说了自己没什么办法，萧鹤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他起身告辞。祁砚见他实在太衰，提出送他出去。

好在萧鹤住在影视基地的宿舍里，而不是这个诡异的酒店。

走出门，长廊里静悄悄的，电梯边上的客房门上还留着祁砚戳出来的洞，那人叫来的客房服务应该是没上来。

萧鹤点亮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跟祁砚聊了几个小时，外面天都黑透了。

酒店大厅修得富丽堂皇，白天祁砚他们上来时还人满为患，入住的人很多，到了夜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前台站得笔直，面带微笑，安静的环境衬得他们的脚步声响得震耳，饶是萧鹤都觉得有些诡异，拉了拉口罩，放轻脚步。

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前台几眼，她依旧带着标准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双手交叉置于身前，眼睛似乎都不带眨的。

“这酒店员工也太拼了吧”萧鹤忍不住吐槽。

能不拼吗，做不好是要被烧掉的，祁砚侧脸看着柜台后面穿着酒店制服的纸人，纸人两颊画着两坨红红的腮红，烈焰红唇，还有不成形的眼睛，能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是一个审美堪忧的手残党。

祁砚把人送到门口，时间也没到十二点，酒店大门不知为何就关上了，萧鹤伸手握住大门把手，刚要用力一推，大厅传来沉闷的立钟响声。

萧鹤愣了一下，突然感到一阵困倦，手一松，就要直愣愣倒地睡去，祁砚一巴掌让他瞬间清醒。

“别睡，要睡回去睡去。”钟响之后，祁砚明显感觉到这个酒店的变化，一手拎着萧鹤，拉开大门，就要把人扔出去。

然而外面的风景让他改变主意，关门上，转身要带萧鹤回到房间。

外面已经不是现实世界的场景，一切都变成了纸扎的，歪歪斜斜的纸扎路灯，上错了色的马路，简化潦草了的树林，街上走着的丑陋纸路人，还有悬挂在天空的纸月亮。

钟声对人的影响不小，就算祁砚几个清醒巴掌下去，萧鹤撑了一会还是没撑住，坐电梯的时候，头一歪，整个就站着睡着了。

祁砚只得把人拖回房间。

房间里的文子实和烛檀也听到了钟声，烛檀还好，文子实就知道不妙，哪有什么正经酒店大半夜敲钟的，这种倒闭也得被投诉死，他不敢轻举妄动，抱着烛檀缩在房间里哆嗦，就等着祁砚回来主持大局。

然而，“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鬼吗？”祁砚把睡着的萧鹤往小隔间床上一扔，拍了拍手，让文子实和烛檀晚上不要没事乱跑出酒店，“最好现在睡觉，一觉到天亮就没事了。”

“为什么不要乱跑出去？”说完文子实只想抽自己这张破嘴，怎么什么都要问问知道知道的。

“因为我们，应该已经不在现实中了。”

说完，祁砚躺下来，拉上被子闭上眼，一副要睡觉的架势。

文子实一旁大呼小叫他也只翻了个身，眼都不睁开一下，任尔东西南北风。

操纵纸人这种东西，就是道士的把戏，用纸人害人，比如让纸人揍人装鬼什么的，祁砚还能管管，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但说到底他就是不大懂道士的各种奇淫巧技、道法口诀。有人特地纸扎个酒店，还搞个什么纸扎世界，祁砚又不是那人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这么大手笔是要做什么。

万一是个穷道士，做老本行穷得响叮当的，就打算再就业，用纸扎白嫖各种支出费用，这也不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