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未凝从畏手畏脚到放开杀戒,她的实力毕竟是比幻境中这些东西要高许多,慢慢游刃有余。
但她只有一个人,幻境中的人和妖兽却是无穷无尽,她渐渐力竭,又如一开始那样险象环生。
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用?
布阵?不行,布阵太慢了,周围敌人太多,她没有布阵的空间和时间。
风未凝杀到麻木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这是一个幻阵!这是一个阵法啊!杀光阵法的幻相有什么用?得破阵啊!
她学了阵法的技能,却完全没有应用实践的思维。
意识到这一点,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她已经推演过无数低阶阵符,这个阵法品阶比她日常掌握的阵法品阶稍高了一点,但在未入阵之前她已经观过这个阵法的全貌。
她对阵法的掌握,已经足以她轻松破阵。
风未凝心算极快,找对了方向一路杀过去,持剑全力一击。
整个世界发出了琉璃破碎的声音,天空坍塌,周围的景象消弭。风未凝站在宣明殿后面的空地上,一旁阵盘已经裂了。
她身上的伤都消失不见,她怔怔的回不了神。
原来拼命活下去是这种感觉;原来她的力量已经超过凡人这么多;原来剑法、体术、术法、阵法结合在一起,她真的算是个修士了……。
她心里百般思绪混在一起。
她抬头看到陆霜行,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却是,“这幻阵真容易被破掉。”
她拼尽全力,狼狈不堪,可是到他面前却本能地想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成品阵法这东西本来就脆的跟纸一样,她搞得这么狼狈也是出乎陆霜行意料。里面所有的妖兽和人战力连强壮些的凡人都不及,她一个筑基修士,还见过阵法全貌,怎么会看起来大受打击的样子?
陆霜行是实在没想到她一个学阵法学了这么久的人,撑不住的时候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破阵。不过陆霜行也没打击她,想了半天想出一句鼓励,“第一次,做的很不错。”
就在风未凝一点一点变强的时候,遥远的断灵海底,亦在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的厮杀。
海底深处被禁锢着的东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没办法占据叶云朗的肉身。
凡人的灵魂之火,如风雨中飘摇的烛火,风稍微大一点就要熄灭了。然而意志却如钢铁不让寸步,不肯把自己的肉身交出去。
海底的东西气急败坏,“你到底有什么心愿未了?”
叶云朗说:“我要去北陆,迎回我涅槃天的女帝。”
海底的东西咬牙切齿,“好,我送你去北陆,但你先把我带离这里!”
风未凝对阵法的兴趣越来越浓,有时候推演阵法便忘记了时间,吃饭、锻体都顾不上了。
修士生命虽然漫长,但精力还是有限,做不到全能。
推演阵法是水磨工夫,只要推演足够多的阵符,解开足够多的阵法,该掌握的自然就都掌握了。
风未凝用废了无数个推演阵盘,在阵符推演方面基础极为扎实,神识的精细控制也慢慢锻炼到如臂使指。
风未凝兴冲冲地拿出自己做的成品阵盘给陆霜行看。
陆霜行看了看那个成品阵盘。她并不是仿的他问阵师要的那个成品幻阵,因为那个阵法的品阶不是她如今的神识水平能掌握的。她自己找了个低阶阵法,做了这个阵盘。
这东西原理说破了好像简单,但阵法本身需要调整,千头万绪都需要重新推算,布置阵沙的细微操作也并不容易。
风未凝在阵法一道上,天赋不错。
陆霜行忽然理解其它高阶修士为什么会喜欢收徒。当修为到了一定的高度。每一次突破变得遥不可及。收个徒弟,看着徒弟的进步,看着她因收获而欢喜,内心是能跟着体会到那种获得感的。
岁月对于高阶修士漫长平缓的仿佛毫无意义,每一年跟前些年找不出什么区别,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却是一年一个样。
陆霜行说:“你什么时候再入幻境?我给你护法。”
“过段时间再说吧。”风未凝对阵法的兴趣明显多于打打杀杀,她兴致勃勃地请教,“我最近在想,为什么只有火灵根可以炼器呢?法宝法器的核心在于阵法,只要把阵法刻印在相应属性的材料上,任何懂阵法的人应该都可以炼器啊。”
“因为材料的炼制需要用火,能够承载阵法的材料一般都十分坚硬,没有灵火的辅助,很难在上面刻印阵法,各属性的材料也很难融合。”陆霜行耐心解释。
“没有特殊材料吗?”风未凝显然认真思索过,“比如法衣,大多衣料本身在不加持灵力的情况下并不能刀枪不入,用秘银精金这些能够存储传导灵力的材料,请炼器师炼成丝线,其他灵根的修士不就可以用丝线在法衣上绣出阵法了吗?”
陆霜行说:“羽衣阁有一件镇阁之宝,不是炼器师直接炼制的,像是如你想的办法,先炼制丝线,然后织造而成的。”
得到肯定,风未凝很高兴,“镇阁之宝?很厉害吗?那为什么大多数常见的法衣不是这样炼制呢?”
“常见的法衣很难这么做。”她总是有许多的问题,陆霜行笑着摇了摇头,“对于炼器师而言,将材料炼制成均匀的丝线,并不比按照阵图炼制成品省事。成本上无利可图,织造也不容易。”
“是这样啊。”风未凝恍然,又问:“那么成品阵盘有没有改进的可能呢?阵师做出来的成品阵盘品阶低,是因为材料难以承载更多的灵气。若是用炼器的手法,用更好的材料,有没有可能做出真正即发即用的强大阵盘呢?”
“那就是方寸乾坤了。”陆霜行说:“这种法宝炼制对炼器师的控制力和阵法造诣要求极高,材料也难得,我见过成品,却不知道有哪个炼器师可以做到。”
“真的有啊?”风未凝感叹,又提出其他的奇思妙想来问他。
她是真的喜欢阵法,问问题的时候眼神都是闪亮的。
陆霜行很喜欢她钻研阵法时认真又快乐的样子。他想提醒她应该多去幻阵里锻炼心性,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她可以依喜好选择所学,但不该有明显的回避。尤其是“争斗”这种修士完全避不开的事情。
陆霜行日日勤学苦练,积攒资源,于散修的算计中独自杀出一条路,走到如今的修为。他知道修行是一条多么艰辛的路,他见过太多的人陨落在半路。
风未凝这样的心性,就算有他护着,就算天资卓绝,又能走多远呢?他可以用资源把她堆到元婴,运气好或许能化神,但她畏惧争斗,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过去漫漫岁月,他也曾考虑过寻一个什么样的道侣。然而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量,都不是她这样子的。
她若不能与他比肩,就只会是漫长生命中的过客。
他如果是出于本心喜爱她,他就该逼着她锻炼心性。逼她去实战,去争资源,去挑战自己的极限。那是一条伤痕累累九死一生的路,如他一路走来的那样。
陆霜行想起那一日在昆仑,他教她锻体不慎将她骨头压断,她看向他时恐惧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所以,不管是那些浮躁的心动,还是不忍的怜惜、不由自主的喜爱,终归不是出自理智。是朱雀涅槃火的影响吧!
虽然陆霜行对风未凝在修真一途能走多远抱着极为悲观的看法,但风未凝资质是真好,只用了十年,便从筑基进阶到了金丹。
风未凝并没有刻意修炼,她推演着阵法,忽然感觉境界松动,水到渠成便结丹了。
她重蹈了筑基时覆辙,因为太过突然,她对结丹天劫毫无准备。
她只好用手忙脚乱地拿出储物臂钏中的法宝,拼命往里输灵力。
陆霜行心急如焚,却不得不退避,以免影响到她的天劫。天劫外人是不能插手相助的,否则威力倍增。
风未凝把能用的法宝都用上,等了半天,天上才落下雷,仿佛应付差事一般,随便劈了三下便云收雨散了。
而她自入道以来,泡了一年洗尘池,又坚持用药浴锻体的好处也在此次天劫中体现出来。天劫突破她法宝的防御,打破法衣落在她肉身上,并未对她造成严重的伤害。
她就这么顺利的结了丹。
她这些年醉心于推演阵法,结丹以后丰沛的灵力终于让她可以推演更高阶的阵法了,只是神识依然是短板,常常力有未逮。
风未凝大概算了一下自己目前推演阵法的花销,问陆霜行,“我消耗这些阵盘,会对你造成负担吗?”
“你尽管用。”陆霜行瞥了她一眼,没有跟她讨论这个话题的兴趣,虽然他最近已经增加了开炉的频率,打算多出几瓶丹药。
他自己跟大多数修仙的人一样,将实用主义发挥到极致,但对风未凝却终究心中有愧,难免宽容许多。
她若是能在阵法一道走的远一些,即使心性弱一些,将来留在丹鼎阁做阵师,对她而言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陆霜行既然不介意,风未凝便也不客气,继续沉迷于阵法。
齐云峰的防护大阵她已经把阵图推演明白,胆大包天的开始改阵。
蓬莱多雨,风未凝住在水阁,最烦晚上的雷雨。她改了齐云峰的护山大阵,那雨便每日午后下,半个时辰以后准挂彩虹。
偶尔兴致来了,宣明殿附近还会下场雪,四季轮转,端看风未凝心情。陆霜行也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