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海城黑市，鱼龙混杂。
入市者有贵有贱、有正有邪，在外势不两立，在黑市得守它的规矩，不得私斗。
所有场内交易，讲究一个“哑”！
原本凌巳巳带着一路叫“巳”的玄羽，已吸足了过往目光。
如今人群中的惊叫声更是如同平地一声雷，让整个黑市炸开了锅：
死人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凌巳巳想跑！
她不想再沾染命案。
肩头上的玄鸦却扑翅往反方向飞起，跟着人流喊：“死人啦~~~死人啦~~~”
“喂，臭鸟，回来！”
为了抓回玄鸦，少女挤进死者倒地的那片包围圈。
她目光闪躲，却又快速地扫过：
死者男，十来岁，衣不蔽体。
额间有螺旋状疤痕。
双臂无肉，露出筋骨。
双腿……无！
死因疑似失血过多！
“为何四周没有血迹蔓延？真的死了么……”
在人群指指点点中，她迟疑上前，探死者鼻息、颈脉、心脉。
“不……”
人没死透，但也只是分秒之间的事。
没有原世界的医学仪器和药物，凌巳巳也只能任对方完全停止呼吸！
“那个……大哥姑娘，你的鸟卖么？”
男子的声线清亮中带着些沙哑，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
他语气疑惑。
毕竟对话之人，表面看是个头戴笠帽满脸胡须的粗犷男子，声音却又带着少女的清脆悦耳。
实在……令人难以称呼。
凌巳巳扭回头，拍她肩膀的是个穿着碧青衣物的俊秀公子哥。
对方抓了玄羽！
一旁还有个年长些的白袍青年，目光狠厉地盯着她，抿唇不言。
“我可以出一千两。”
得不到回答的俊秀公子哥再次道：
“你的鸟卖么？”
“巳，巳，巳。”玄羽在公子哥掌中扑腾不断，鸦羽乱了不少，用各种声音哀声叫唤。
“不卖！”
从俊秀公子哥手中抓回玄羽的少女呼吸沉重，眼中光茫闪烁，观察附近的建筑。
死者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传送？
“你果真是个姑娘啊～打扮的品味还真独特。”
俊秀公子哥没所谓地抖抖碧青衣袖，咧嘴笑道：
“两千两，该卖了吧？”
“不卖！”
“三千！”
“……”凌巳巳翻起白眼，手掌略带惩罚的力道拍在玄羽的脑袋上。
这臭鸟还挺值钱！
无腿尸体被黑市的人拖走了。
凌巳巳如今只想赶紧把这臭鸟带回城衙府，敲诈壬毓舟那狗官一顿。
对于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两男子，只当瞧不见！
天不遂人愿。
在黑市出口，少女被那白袍青年拦住了去路。
来往行人皆默契避开，省得惹上麻烦。
与涉世不深的俊秀公子哥不同，白袍青年神情冷峻，眉头隐隐带着竖纹，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这玄鸦我师弟喜欢，你开个价。”
“呵。”
挑衅瞥青年一眼，凌巳巳慢慢后退，“我若不卖，你要强夺么？”
“的确如此。”
青年双手劈掌，朝着凌巳巳打去。
凌巳巳：！！！
不讲武德！
对方出掌太快，少女根本避无可避。
头上笠帽被打飞数米，脸上伪装的胡须全散在空气中，墨发也因掌风之力失去束缚而如水中海藻般乱舞。
身体重重摔上石壁的凌巳巳连忙放飞玄羽，
“臭鸟，去找你家主人！”
她真是上辈子欠壬毓舟和玄羽这主宠两的，竟为玄羽这臭鸟挨了苦头！
“啊～啊～巳巳，打架啦～～吐血啦～找小舟啊～”
玄羽还没飞上高空，就被那俊秀公子哥再次施展行云流水的轻功，将其抓在掌中，美丽的鸦羽扑腾断了好几根，痛呼不断。
俊秀公子欢喜丢下五张大面额银票：
“喏，五千两，这鸟我要了，够你再买十只了。”
“师弟，走。”白袍青年语气严厉。
略含歉意的目光从凌巳巳身上收回。
并非他爱强取豪夺，实在是他师弟云旒不得那只鸟不肯回宗。
平日师父师母对师弟过于宠溺，若他不满足师弟的愿望，对方只怕能当场哭闹起来。
也只好委屈那女子了。
那掌，他不过用了半分力道，绝没有伤到对方筋骨，几日便能好。
“巳巳～～～！！！”玄羽叫声无比凄厉。
“……站住！”
抹去嘴角血迹，凌巳巳艰难起身。
两强盗还挺听话，让站住就真站住不动，等着少女一步步挪到他们跟前。
虽早猜到对方是个女子，但两人却没想到，对方相貌能如此出众。
少女美目含怒，神色冰冷，肌肤少了血色，更显眼梢那点红痣风情，清丽无双。
不等白袍青年出言，云旒便生出了几分喜欢，主动上前询问：
“姑娘有何指教？”
甚至在与少女那潋滟眸光对上后，云旒这俊秀公子哥心中还生出了愧疚感！
“我们不是、不是故意伤你的、师兄他没用力，是你太弱了，出乎意料的弱，
鸟儿，我喜欢，你，我、我也喜欢～不若，你同我们回九龙宗……”
“云旒！！！”
白袍青年云霄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傻师弟给别人报上了宗门，头疼移开视线。
眼不见为净！
“九龙宗……”
凌巳巳念了一遍，记在心中：
“你们走吧。”
“啊？？？”
少女的话让两男子摸不着头脑。
云旒是个藏不住事的，笑着开口问：
“你刚刚好似不想让我们走啊，怎么改主意了？不会秋后算账吧？”
“我不会。”凌巳巳露出一个虚伪笑容：
“你们走吧。”
本来还想诈诈对方的来路，没想到对方傻到自曝。
如此也没有虚以委蛇的必要了。
云旒跟着白袍青年慢吞吞离开，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凌巳巳，眼含不舍，心含不忍。
“师兄，你好像下手太重了。”
“……”白袍青年无语望天。
他是为了谁啊！！！
凌巳巳出现在鲸海城黑市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江湖小道上传播：
“听说了吗，暗算轮回宗十八长老的‘倾城绝色’昨夜出现在鲸海黑市。”
“早听说了，我原以为那美人是天侦院的人，没想到她会自己出现，闻言她不会武功，胆子很大啊～”
“我听说她为了一只叫死鸟，还挨了九龙宗大弟子云霄一掌，命大没死，不过兴许是云霄那家伙怜香惜玉，舍不得用内力，哈哈哈~”
鲸海城衙。
凌巳巳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上壬毓舟的面。
她不与对方对视，直接开门见山道：
“你的臭鸟被九龙宗的人抢走了，对方给了我五千两银票，我挨了一掌，这钱归我了，你的鸟你自己去救，晚了出事我不负责，不见。”
说完自己该说的，凌巳巳转身就走。
不，是跑！
她丝毫不给大贪官任何开口的机会！
也丝毫不看对方一眼！
“……”
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喉间，壬毓舟冷呵：
“到底谁给她的胆子……”
拿着机要密信要给自己主上查阅的蓝沼被凌巳巳撞了满怀，
“凌姑娘，你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必须匆匆啊，不匆匆我怕自己再不解鬼眼香的毒会命丧黄泉，更怕你家大人又把我算计进什么谋局里。”
距离屠宰场地宫阎十八被擒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凌巳巳不敢赌轮回宗的报复心理，她得赶紧出城！
“诶诶，”
蓝沼扯住凌巳巳的衣袖，“别急啊，凌姑娘，鬼眼香的解药我们大人已经给过你了呀，你没吃么！”
？？？
“你去问问那狗——嗷噢泡果奶～你去问你家大人，他给我了么？
若给了我，为什么我依旧每隔一个时辰就毒发一次，我自找虐啊？
他那不是给我，他是让我二选一！！！”
凌巳巳横眉冷竖。
不断在心里骂壬毓舟狗官，满心算计。
“啧……”
蓝沼怕怕道：“不是二选一……是……玄羽给你送去的……你没收到么……”
凌巳巳：“……”
错愕、后悔、无力。
各种情绪涌上少女心头。
她真没收到！
谁没事去扒拉玄羽那臭鸟的爪子啊？
若是不小心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小心眼的狗官能饶了她吗！
“玄羽没说啊！再说你们天侦院不能抽个人给我送么，为什么要玄羽一只鸟来送？？？”
“癸少主临走前让我们都对你客气点，你把我们大人的令牌退回来了……说明你很生气……人……还是不要触霉头得好……”
“啊！！！”
少女真是被气得暴跳如雷。
转身又去找壬毓舟。
蓝沼在身后追：
“主上他不知道啊！！！”
……
壬毓舟神色古怪，看着那面上挂着温婉笑容的少女停在门外。
少女装模作样地敲门，脆生生道：
“大人，民女凌巳巳，特来求见。”
“？进。”
得到准许进屋后。
凌巳巳和壬毓舟两人大眼瞪小眼。
各自心里琢磨，偏偏无人先开口说话。
蓝沼在外探头探脑，也不敢入。
他总感觉自家大人与凌姑娘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像他与红鱼、与青泉靛龙、与任何一个交情过命的兄弟姊妹，都不可能对视超过三息以上不说话。
偏偏他们大人与凌姑娘，彼此对视已经超过五息了，依旧安静如鸡，这若不是被点了穴，就绝对是有……
血海深仇！
“咳咳。”
凌巳巳尴尬轻咳。
该死，若不是她受了伤，她一定能憋赢壬毓舟这厮！
“为何回来？”壬毓舟起身，走到凌巳巳跟前，却又径直越过她，去拿蓝沼手上的密信查阅。
蓝沼跟着狗狗祟祟地进屋，暗瞥凌巳巳，无声道：
凌姑娘，饶我一条狗命。
凌巳巳礼貌一笑：
谁又饶她的命。
“九龙宗大弟子与少主……呵，值得一会。”
看完密信，壬毓舟将其化为齑粉，幽深目光凝聚在那神态十分灵动的少女身上，
“想自己报仇么？”
凌巳巳：“……”